315 宴無好宴
在大多數的男人眼中,或是心中,女人往往隻是男人的附屬品。
即便高貴如王妃,所賦予她王妃身份的也是男人,是楚王。
但這個楚王妃的所作所為,就像是一拳又一拳猛烈的重擊,打的何應明心中嘔血。
這世上怎麽能有如此驕縱跋扈的女人?
而身為她丈夫的楚王,卻未有一句嗔語,一句怪責。
這要是他的女人,趕在這麽多人麵前如此無禮,他早就一個嘴巴扇過去了。
何應明看看蕭珺玦,心中思忖,莫非是楚王授意的?
楚王妃不動筷,楚王也不動,其餘人陪坐著,尷尬的沒有一點聲音。
何應明心裏真是憋氣,但他又不能拿一個女人怎麽樣。
緩一緩氣,他睹了眼何應輝。
何應輝一撫掌,忝著笑臉,“小店還安排了歌舞給王爺及其眾位官爺助興。”
隨後從後堂魚貫而出十幾名舞姬,一個個身材嫋娜,姿色秀麗,一看就是經過精挑細選的,不沾染一絲風塵之氣。
何應明看楚王妃觀看的津津有味,心中微微有一絲得意,“王妃覺得怎麽樣?”
榮昭目光幽幽轉向他,道:“何大人很會投男人所好。”
她並非針對,而是實話實說。
何應明一張還不算是老臉的臉僵了僵,強忍著怒火,不再言語,獨自生著悶氣。
這麽多年,他還是第一次在一個女人身上吃癟。
很快,給榮昭新做的菜上了來,眾人這才動起筷來。榮昭撿了一兩道嚐嚐,何應明兄弟的眼睛一直盯著榮昭。
嚐過後,榮昭的臉上才露出滿意的神情,點了點頭,道:“這才是人吃的。”
兄弟倆皆鬆了口氣,這位姑奶奶可真難伺候。
“是誰掌廚的?讓他出來,我問他幾句話。”又嚐了幾道,榮昭道。
何應輝躊躇,不由看向何應明,支吾著不說話。
何應明淡然,道:“叫他出來吧,不過要告誡一下他,今日請的都是貴客,不得言語冒失,驚了王爺王妃。”
很快周寅就上來了,見到蕭珺玦和榮昭,唬得臉色差點變青,連忙跪下請安,“給王爺王妃磕頭,王爺王妃——”初次見到這等的“貴”客,心慌的不知道說什麽恰當,“吃好喝好,金安千歲。”
他心中惴惴,不想中午去他那吃飯的竟然就是楚王夫婦。
糟了糟了,今日他那麽多嘴,還有徐五,更是罪大了,辱罵王爺,那可是了不得的大罪。
蕭珺玦瞧他一眼,波瀾不驚,淡淡道:“原來是你啊,起來吧。”
他肯定何應明早已經布置人監視他,所以一定知道他去了周寅的店裏。這個時候說不認識,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周寅站起來,躬身立在一旁,“小人不知道是王爺大駕光臨,招待不周,請王爺恕罪。”
何應明佯裝不知,“哦?王爺今日已巡視了一番益州城嗎?怎麽沒著人通知微臣,好讓微臣陪同著。”
“囉嗦,你還讓不讓本王妃問話了?”榮昭將筷子往桌子上一敲,擰著眉,很是不滿的斥道。
何應明麵色更黑,咬了咬後牙槽,勉力陪著笑,“下官多嘴了。”
榮昭輕哼一聲,看向周寅,一時竟不知道該問什麽。她橫著何應明,“都是你打岔,本王妃現在都不記得要問什麽了。”
她本就沒話問,隻是想確認周寅是不是同一個人。
何應明生生忍著,笑都快笑不起來了。
榮昭再給他加把火,“請客吃飯一點誠意都沒有,什麽益州最好的酒樓,拿破菜爛菜糊弄不算,還要到別的飯館請外援,趁早關門大吉得了。哦,我忘了何大人和酒家老板是兄弟,在這安排飯局,一定能節省很多錢。何大人,真是英明,怪不得你叫何應明哪,旁人叫了去,真是糟蹋了這麽好的名字。”
何應輝聽不下去,這個時候站出來,他臉黑的程度不亞於他哥,“王妃錯怪了何大人,何大人為給王爺王妃接風是盡心盡力的安排。是草民的疏忽,原本的大廚突逢身體不適告了假,時間又緊迫,草民就親自上了手。隻是草民的手藝不好,未能讓王妃滿意,隻好找手藝好的廚師再給王妃做一份。這才去請了周掌櫃的。”
何應輝說了一大堆話,榮昭一句話險些沒把他噎死,“你是個什麽東西,本王妃和何大人說話,有你插嘴的份?”
何應輝臉上青一陣白一陣,臃肥的臉龐因氣憤,長在脖子上的下巴都在抖動。
那抖動的贅肉,就像是白花花的肥肉長滿了蛆,看上去都覺得惡心。
何應明是徹底沒了臉,剛要說話,榮昭不容他,站起來,挺著個大肚子,“王爺,這麽沒誠意的飯局您還留的下啊,我是坐不出了,我要回家。”
蕭珺玦看向何應明,“愛妃率真,何大人不要介意。”
他用了率真兩個字,說是讓何應明不要介意,卻變相又給何應明的心口插了一把刀。
“豈敢豈敢。”何應明拱手,皮笑肉不笑,這夫妻倆真是一丘之貉,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白臉,配合的真是天衣無縫啊。
“何大人不介意就好。”蕭珺玦握著榮昭的手站了起來,看架勢是真的要走。
何應明猛吸了一口氣,站起來,各官員也都站了起來。
何應明作揖道:“王爺王妃,微臣真的是真心誠意,不敢有一絲怠慢啊。”
蕭珺玦看他一眼,道:“何大人的心意本王心領了,但本王已酒足飯飽,王妃還需本王照顧,就不多留了。”
青城縣縣令拱手道:“我等還未和王爺暢飲。”
蕭珺玦已扶著榮昭離了席,“下次的吧,諸位繼續。”
眾目睽睽之下,蕭珺玦扶著榮昭走了,何應明在後麵緊著叫也沒有回頭。
“何大人,這——這——”眾人圍在何應明身邊,幹巴巴的看著楚王的馬車駛走。
一個女人,就將一個飯局給徹底攪黃,何應明有一種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的感覺。
“這什麽這,都散了!”何應明一甩袖,氣憤離去。
請客的走了,要宴請的客人也走了,剩下陪客的也都紛紛走了。一場接風酒,酒還沒喝成,就隨風散了。
秦儒新與其他縣令告完別後,還站在醉清風的門口。
他東看看西看看,這天都黑了,也沒有租賃馬車的地方,想著看來要找一家客棧先住一夜,明日再走。
一般的官員出門都會有自己的轎子或是馬車,但他沒那麽多錢,轎子或是馬車倒能買得起,但要供養轎夫或是馬夫,這他可沒錢。
所以若是遇到出門這種事,也隻是臨時租個馬車或轎子,反正他每年出門的次數都屈指可數,花不了多少錢。
正走著,突然身後傳來馬蹄聲,自然,他是要讓開道的。
誰知馬卻在他身邊停了下來。
他一望,咧開嘴,“夜梟兄弟原來是你啊。”
這秦儒新就是眉山縣的縣令,剛才宴席上,蕭珺玦看到了他,所以等這邊的人都散了,就叫夜梟來尋他。
他其實當時也很想上前和王爺王妃打招呼,但他隻是一個小小的縣令,又怕楚王早已忘記他,那就丟臉了。
夜梟下了馬,與他行了一揖,道:“儒新兄,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夜梟打量著他,比之前兩年消瘦了很多,但精神頭還在,無論何時何地,腰都拔的挺直。
他開門見山,“王爺讓我帶你去見他。”
秦儒新大喜,“是王爺要見我?我還以為王爺早已忘記我這個小小的縣令了哪。”
他心裏著急,“那你快點帶我去見王爺吧,等見完王爺我還著急投棧哪,晚了,我可就沒地方住了。”
夜梟語凝,暗自搖搖頭,真是一點都沒變,就是這麽直,連點話都不會說。
“我們府上又不是沒房子,還用你去投棧嗎?”夜梟上了馬,把一隻手遞給他,“上馬,不但有住的,還有吃的。”
宴席屬於不歡而散,誰都沒吃,就榮昭還吃了兩口,但兩口對她來說就是塞牙縫。
榮昭看著與他們同桌吃飯的,像是好幾頓飯沒吃的,吃的狼吞虎咽的,俊俏中帶著幾分粗獷的男人,筷子一下子掉到桌子上。
蕭珺玦看著秦儒新,微微蹙了下眉,難道眉山鬧饑荒,連縣太爺都吃不上飯嗎?
孤鶩禁不住笑了笑,給他盛了一碗湯,“你慢點吃,沒人和你搶。”
秦儒新抬頭看了看孤鶩,笑的時候眼睛眯成一條縫,“謝謝孤鶩姑娘,你不知道,我這一天都在趕路,一頓飯都沒吃上,實在太餓了。”
榮昭眼疾手快,拿著筷子趕緊將自己喜歡吃的那幾道菜撥一些到自己的盤子裏,她怕被這個她不認識,但好像所有人都認識的人全都吃了。
秦儒新百忙之中看了看榮昭,笑一笑,花白的牙齊整整的露出來,“王妃,燕兒可想你了,總念叨著你,這回好了,王爺和王妃到我們這安居,就有機會見麵了。等下次,下次我再來益州,就把他們姐弟都帶來。”
榮昭連他都不認識,更遑論他口中的什麽燕兒啊,小秋啊,她看著他那吃相直撇嘴,“可別帶來,不然還以為我們家是收養要飯的哪。”
她一轉頭,問向蕭珺玦,“他是你從哪撿到的乞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