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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9 口舌之爭

  長天已死,此事也就不了了之,沒有下文了。原本一個奴才的死對於一個侯府來說,就像是一粒塵沙丟進沙漠,掀不起任何風浪。可長天的死卻在長歌城裏蕩起了漣漪。


  城中流傳,榮侯府裏鬧鬼,因榮六小姐逼死了一個丫鬟。那丫鬟怨氣衝天,冤魂不散,一到夜裏就會跑到侯府啼哭喊冤,鬧得榮六小姐夜夜不得安寢,還被驚出了一場病。


  不過卻沒人同情這榮六小姐,甚至有人還要說一句活該。誰讓她平時就張狂跋扈,驕縱任性,被鬼嚇一嚇也好鎮鎮她的心性,也讓她知道作惡多端的下場。


  不過再提到榮昭時,他們底下也不會稱呼她為榮六小姐,而是直接以“那惡女”來代替。


  榮昭私以為,自己既沒有打家劫舍,也沒有殺人放火,怎麽在百姓嘴裏就成了大奸大惡之徒。更深覺,老百姓隻會以訛傳訛,聽信謠言,連點判斷能力都沒有,就是一群無知愚昧的賤民。


  不過,到底是誰造的謠,她心知肚明。她將謀害榮曜的棋子拔走,還差點牽連到那個人,她當然要詆毀自己的名聲好還之以報。


  但是她榮昭才不在乎什麽名聲哪,反正她也沒什麽好名聲。


  而且這件事上她也並不是沒有收獲,父親雖不精明,但也不傻,到底心裏也會存著疑影。


  榮曜若是出事,對誰最有利,滿府裏加起來也不到一手指頭。


  此時榮昭坐在梳妝台前的玫瑰椅上,隻手支著下巴,歪著腦袋。一雙眼睛,時睜時闔,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正半夢半醒中,聽見有輕輕的聲音喚她,“小姐,小姐。”


  眼皮幾番掙紮才慢慢睜開,摸了摸固定住的雙鬟,懶洋洋道:“這麽快就梳好了?”


  秋水將留出來的一縷頭發捋到她胸前,再將一支鳳穿芍藥金簪插上,道:“奴婢手笨,已經很慢了。小姐也精神些吧,前院以前派人來催好幾次了。”


  今日是榮侯府榮老夫人的六十整壽,長歌城裏有頭有臉的人物幾乎都來了,作為主家當然不能去的太晚,以免別人看了笑話。


  說起這榮老夫人其實並不是榮昭的親祖母,乃是她祖父後續的填房,榮昭對她沒什麽好感,更看不上她總是小家子氣的做派。不過父親尊重她,榮昭對她麵上還是恭敬的。


  “催催催,一天到晚就知道催!”顯然榮昭已經不耐煩,輕蔑的神色漾在臉上,“她還以為她有多大的臉麵,要不是看在父親的麵子上,誰會來給她一個糟老太婆祝壽?我就是不願意去,越催我,我越不願意去。”


  “小姐說這話不假,可不就是看在侯爺的麵子上嘛。”秋水微微含笑,為她將腰上的流蘇係好,再道:“那小姐也看在侯爺的麵子上如何?您想想,侯爺一向對老夫人敬重,您要是不去,是不是就會有人胡亂猜測以為侯爺隻是做表麵功夫哪?”她知道小姐的性子,聽不得勸,一再勸隻會讓她反感。但是若是搬出侯爺,效果就不一樣了。


  果然,這句話說到榮昭的心坎裏。


  她從不在意別人對她的看法,但是不能因為自己而讓父親清譽受損。


  榮昭對鏡撇了撇嘴,好吧,為了父親,她就勉為其難做一天的戲好了。


  突然她神色一頓,望著鏡子中的自己,臉上的笑容兀自遞開……她記得老太婆可是和高氏很不合哪。


  俗話說,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話總沒有錯。


  今日府裏確實熱鬧,來往人絡繹不絕,榮侯爺兄弟二人在外招待男賓,榮家妯娌在儲秀閣接待女眷。


  榮昭甫一進入儲秀閣,便引來眾人紛紛側目,都在猜想這是哪房的小姐竟長得如此標誌,有沒有定親。


  “這是我們府上的六小姐,怎麽樣,沒見過這麽標誌的人兒吧?”高氏眼珠子一轉,親熱的上前拉住榮昭的手,就給眾人介紹。


  高氏剛開口,剛才還在心裏盤算的眾位婦人馬上打消了念頭,這榮六小姐誰不知道?驕縱跋扈,蠻橫霸道的惡女,哪個府上會將這麽一尊活菩薩請回府供著,不想好好過日子了嗎?

  不過身份在那裏,誰又敢輕視半分,一位穿著藕粉色錦瑟群襖的夫人笑道:“我就說你們榮侯府的水好,看看,這天仙般的人物也就你們府上能養出來。不但是六小姐,先前見到的九小姐那也是觀音坐下的童女,要我說還是侯夫人本事,生養的女兒個個都這麽出挑。”


  她旁邊坐著一位著紫色華服的貴婦人,乃當朝左相的夫人,太子妃的親娘。她眼角一斜,遞到高氏身上,又轉而打量著榮昭,幽幽道:“徐夫人可真會說話。”


  榮昭曾是聖上挑選太子妃的第一人選,這一點一直都是她心裏的一個梗。今日見到榮昭,不免認真打量起來。


  這榮昭有什麽好,除了模樣不錯,其他一無是處,怎麽和她的女兒比較,也不知道聖上當初是怎麽想的。


  先前說話的夫人臉上的表情一僵,看了眼左相夫人,訕訕的扯了扯嘴角,便端起茶杯飲茶不再多言。


  高氏含笑,並未見一絲尷尬,隻道:“徐夫人謬讚了,我哪裏及得上左相夫人本事,將太子妃教導得溫雅賢淑,秀外慧中,不像這兩個女兒平時最會調皮,讓我操心不已。”


  左相夫人一臉不屑,揚起下巴,語氣不善,“這我可要說你了,六小姐的生母早亡,你這做繼母的就要拿出十二分的心去教導,可不能做厚此薄彼的事來。”


  她拾起手指指向外麵,“這些日子外麵那些風言風語你也聽見了吧。”她歎了口氣,頗為惋惜,“女人的名聲是最重要的,可現在卻傳來這些事來,你這個做繼母難辭其咎啊。”


  高氏隱隱動氣,說話的聲音也不似剛才柔和,“左相夫人都說是風言風語又何必還要放在心上,謠言止於智者,我相信左相夫人不是愚笨之人聽信那些無稽之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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