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晨光熹微, 巷子裏寒霧還未消散。


  西門慶慶低下頭,看了看懷裏的匕首,這匕首雖然小巧, 卻極為精致, 鞘上浮雕邊角極為光滑, 看上去是被人愛不釋手, 常常把玩過的。


  她與穆弘、穆春二人流落到江州,身上沒有一分錢,穆春寧願忍饑挨餓, 淋雨受風,也不願意把這把匕首當掉換些錢財, 可見他是有多寶貴這把匕首,如今卻把這麽寶貴的東西給了她。


  西門慶慶迎著晨光拔出匕首,光線在刀刃上流轉,納入她眼眸中。


  刀刃保養的不錯……


  看來穆春是真的很愛惜這把匕首。


  那麽,能讓他把自己最愛惜的匕首給她,他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


  雖然他常常在嘴上說她,還一副很討厭她的模樣,可如果這叫做討厭, 那她還真是希望大家都來討厭討厭她。


  不過,很抱歉,就算是他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她也不會對他說清楚,讓他明白的。


  保持現狀就好。


  西門慶慶將匕首收好, 檢查了一下自己的包袱,前往城門口。


  她穿過一條條街巷,出了城門,在城門口的一個攤子前,吃了一頓早飯。


  她慢吞吞咽下最後一口熱湯,哈出一口熱氣。


  西門慶慶盯著慢慢逸散的白氣,開口道:“你還要跟著我多久?”


  與她背對背的位置上坐著一個戴著鬥笠的男人。


  那人捧著熱湯,也不喝,隻是低頭看著。


  “我想送送你。”


  西門慶慶沒有回頭,“送到這裏便夠了,請回吧。”


  那人用力抿緊唇,“我以為我們已經是好友,”


  西門慶慶笑了笑,“如果你將自己該受的懲罰受了,以後能夠棄惡從善,那你就是我的好友。”


  他急忙問:“那我還有資格做你的至親相愛嗎?”


  西門慶慶嘴角一僵,“哈?”


  你在說個啥,有本事你再重複一遍?

  張順垂下頭,不知道為什麽,原本沒有多餘意思的話,被西門慶慶那麽質疑一下,他心裏有仿佛有了什麽別的意思。


  張順摘下鬥笠,大力地扇了扇,想給熱熱的臉頰降降溫。


  他咳嗽一聲,“那什麽……我就是想當你至親相愛的好友。”


  西門慶慶:“……”


  你猜我信不信?


  西門慶慶笑了笑,“若是有緣再見,而你也可以坦坦蕩蕩站在我麵前的時候,我願意跟你當嗯……的好友。”


  張順立刻轉頭,卻隻看到西門慶慶的後腦勺。


  他對著她的後腦勺露出燦爛的笑容,“那……就說定了?”


  西門慶慶的指尖在空碗的碗口劃了一圈,她抬起頭,看著前方道:“無論怎麽樣,我是希望你好的。”


  她是希望這裏每個人都能往好的一麵走。


  太陽漸漸升起,暖紅色的光被金色的光取代。


  她整個人在金色的光中虛幻的不像個真人。


  他呆呆地望著她,輕聲道:“你到底是誰?”


  西門慶慶稍稍側頭,金色的光線勾勒著她精致的側臉。


  他的目光沿著那道金光,用眼神輕輕膜拜著她的容顏。


  她眼角泛起一絲笑意,“你的心應該已經有答案了。”


  張順一怔,呆呆地看著她眼角流露出的那點暖意。


  “答案……”


  他喃喃道:“真的會是我想的那樣嗎?”


  如此積極為案情奔走,如此努力地在這個黑白不分的世道讓人向善,除了那個人之外,他竟一時還想不到其他人選。


  西門慶慶微微垂眸,“如果我做的事情能讓你第一反應就是我,那是我的榮幸。”


  如果提到光明和正義就會想到她,還真是讓她覺得羞愧又幸運。


  她沒有那麽好,隻是剛剛好比許多人要做的好一些。


  “可這樣也不好,這樣不就更意味著這條路上與我同路人是如此少嗎?”


  張順:“不會的!”


  西門慶慶有些驚訝他竟如此激動。


  張順急道:“你不會沒有同路人。”


  她剛剛流露出來的落寞實在讓他不舒服。


  西門慶慶笑了笑,“我知道。”


  張順感覺那種要被水溺死的感覺又來了。


  他急促呼吸,對她道:“我現在裝作不知道你是誰,等我真的可以站在你麵前的那天,你我可以重新交換姓名。”


  他咧嘴一笑,“那樣的話,我也可以堂堂正正做你的至親相愛。”


  西門慶慶:“……”


  知道你們水滸中男人間的友誼肉麻,可你真的不要再說了。


  西門慶慶僵硬地點點頭,收拾好東西,起身離開。


  她一個人走在小路上,踏著初陽晨光,抬起手,背對著張順揮了揮。


  張順默默看著,嘴角不知不覺上揚。


  ……


  西門慶慶一個人走在路上,因為有進城運貨做買賣的人,所以這條路也不算是太過寂靜。


  她將自己的“骰子係統”麵板調出來,手指做好隨時使用技能的準備。


  她裝作一無所知,暗地裏卻提高警惕,恨不得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她這麽用力地將想要護送她上路的人推開,就是為了想要讓幕後之人再度出手。


  “敵在暗,我在明”的感覺實在是太讓她煩躁了。


  敵人露麵越少,給她的線索也就越少,她希望幕後之人能夠多多出手,即便是出手傷她害她,但這至少可以留下痕跡,讓她知曉更多的信息。


  來吧,我都這麽給你機會了,你若是再不出手,也未免太令人失望了。


  ……


  西門慶慶走了一段路,此時太陽已經高高掛起,離城鎮也遠了些,路上的行人也越來越稀少。


  “嘩啦——嘩啦——”


  風吹過林木,發出一陣陣聲響。


  西門慶慶低下頭,匆匆趕路,充耳不聞。


  就在她走過一段被車輪碾壓的泥濘不堪的土路時,幾個人突然從樹叢裏鑽出來,前後左右攔住了西門慶慶的去路。


  西門慶慶露出受驚的神色,厲聲道:“你們是何人?為何攔住我的去路?”


  幾人都沒蒙麵,手裏提著尖刀,凶神惡煞仿佛就是要來取她性命。


  “少廢話,你得罪了人,閻王爺來索你狗命了!”


  西門慶慶急忙後退,“好漢,有話好好說,我可以給你們錢,更多的錢。”


  那幾人腳步頓了頓。


  西門慶慶心裏嘀咕:什麽啊,隻是普通的□□嗎?

  西門慶慶視線依次掃過這幾人,開口道:“我包袱裏有許多錢,都給你們,如果不夠的話,我回到我的鋪子裏,再多拿一些給你們。”


  那些膀大腰粗的漢子都停下了腳步。


  西門慶慶慢悠悠道:“而且,如果你們能夠告訴我是誰派你們來殺我的話,我會給你們更多的錢,還會跟你們做一筆大買賣。”


  幾個漢子看向當中的一個。


  那人似乎是領頭的。


  領頭的漢子握著尖刀,有些貪婪地盯著西門慶慶道:“什麽買賣?”


  西門慶慶盯著他,微微一笑,“他花多少錢取我的性命,我便花五倍的錢要你們去取他的性命,怎麽樣?合算吧?”


  領頭的漢子微微垂眸,似乎在思考要不要做這筆買賣。


  那四個圍住西門慶慶的漢子也湊到這個領頭的漢子身旁。


  “大哥,這買賣不虧啊!”


  “是啊,是啊!”


  “要不然就同意吧。”


  “這小官人還挺好看,殺了還挺可惜的。”


  幾個大漢紛紛盯著最後說話的那人看。


  那人摸摸腦袋,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


  領頭漢子嗬斥:“別說話,讓我好好理一理!”


  幾個原本要殺西門慶慶的大漢此刻都眼巴巴盯著領頭的漢子。


  西門慶慶也看著他們,卻不是把自己生的希望寄托在這幾個人身上。


  她的手摸上了【魅惑】技能。


  想殺她?看她來一波魅惑一發帶走!

  說實話,這些人的手段太低級了,恐怕不是她以為的那個幕後黑手的手筆。


  西門慶慶剛要點擊魅惑技能,突然一道風從她耳邊刮過,揚起了她的碎發。


  西門慶慶眼睜睜地看著一柄拂塵“嗖”的一下飛了出去,“嘭”的一下砸在了正與她麵對麵的領頭人的臉上。


  投擲拂塵的那人不知道使了多大的力氣,那拂塵都快凹陷在那人臉裏了。


  那人也被拂塵砸的一個踉蹌,連退幾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其他幾個漢子都被這個變故驚呆了,他們呆呆地望著自己老大撲街,又顫巍巍舉著刀對著西門慶慶身後喝道:“什、什麽人!知道我們老大是誰嗎?你竟敢招惹我們老大!”


  她背後之人是……


  西門慶慶聽到背後人慢慢接近的腳步聲,以及被風送來的淡淡的木質香氣,不知是沉香、檀香、青木香,還是柏木香的味道。


  那人越來越近,香味也越來越清晰。


  隨後,她聽到熟悉又陌生的聲音——


  “你們都不知道你們老大是誰,貧道又如何知道。”


  深色的袖擺拂過西門慶慶的手臂,一個清瘦冷漠的背影擋在西門慶慶麵前,他的背部背著一把鬆紋銅劍。


  修長白皙的手攥著銅劍劍柄,仿佛下一刻就會抽出來,而他另一隻手臂,卻不自覺揚起,將身後的西門慶慶又往後攬了攬。


  “許久未見……”西門慶慶低聲說出口。


  身前的人一僵,握著劍柄的手卻越發堅定,他猛地抽出銅劍,迎上了那幾個大漢。


  道袍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淡淡的香氣似乎還縈繞在鼻尖,公孫勝就已經三下五除二將那幾個想要西門慶慶性命的人打倒在地。


  那個暈乎乎的首領想要站起來,公孫勝腳一抬,草鞋底直接壓上那人的胸膛。


  那人差點噴出一口血來。


  他冷冰冰注視著大漢,手裏的銅劍抵在大漢的鼻尖上,冷淡開口道:“說,是誰指使你們來要她性命的?”


  他外表一派冰冷,身體裏卻有無盡怒火在燃燒,他簡直不敢想象自己再來晚一些這些人會如何對待小官人,小官人又會被怎麽樣!

  他小心翼翼珍之重之的人,竟被如此對待,他覺得自己簡直是被架在火上燒!

  大漢被他這麽一頓揍,又看著劍尖,立刻就嚇破了膽。


  “這位道爺,不管我們的事兒啊,我們也隻是收錢辦事罷了,要殺這位小官人的人是無為軍的通判黃文炳,對,就是他,你們若是要報仇,隻管找他就是了。”


  “黃文炳?”西門慶慶摸了摸下巴。


  公孫勝劍尖移到大漢的脖頸上,“你說的話可是屬實?”


  大漢現在連喘氣都不敢用太大力,連聲道:“屬實!屬實!句句屬實啊!小人不敢有半句欺瞞!”


  “小官人,你是怎麽招惹上黃文炳此人的?”


  後方的戴宗趕到前麵,低聲問西門慶慶。


  西門慶慶眨眨眼睛,“我也不知道我怎麽得罪了他?大概是……他想將我冒名頂替為宋江,但是我不樂意,所以就把他給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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