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暴雨滂沱, 激烈的聲音掩蓋了西門慶慶這脫口而出的聲音。
旁的人沒聽到，就在馬車下的武鬆卻聽了個正著。
他皺著眉，警惕又犀利地朝車窗的方向望去, 入目的卻是一張生麵孔。
因為是別人家眷, 武鬆趕緊避開視線。
他站起身, 背對著西門慶慶道：“何家娘子, 為何會認得武鬆？”
真是相見不相識……
西門慶慶百感交於心頭，她剛要開口，卻見帶著鬥笠的柴進走了過來。
柴進見了武鬆的麵容一愣, 當即快趨兩步，“你可是武鬆？”
武鬆避開他的視線, “見過柴大官人。”
“哎，哎呀！”柴進後悔不已，“早日是武鬆兄弟你，我又怎麽會讓你在泥潭裏打滾，真……”
他麵露不忍，“你該早些與我相認的。”
武鬆搖了搖頭，“戴罪之人，無顏與官人相認。”
“這是怎麽了？”花榮見柴進在這邊呆了一段時間, 便也跟了過來。
柴進道：“這位便是打虎英雄武鬆。”
花榮吃了一驚，“原來是常常被西門官人掛在嘴邊的武鬆！”
西門慶慶：“……”
我什麽時候常常把他掛在嘴邊了。
武鬆也吃了一驚，他低垂著頭，沾滿泥水的頭發遮住了麵部。
他輕聲道：“原來西門大官人還記得武鬆……”
他身上帶著枷，行動不便, 卻還是雙手抱在一處，朝花榮行了一禮。
“這位小兄弟不知道該如何稱呼？”
花榮：“我是花榮。”
柴進進一步介紹：“他在江湖上被稱作小李廣，因為有一手神乎其神的射術。”
武鬆：“花兄弟，你認得西門大官人？”
花榮也朝他行禮，“曾有幸護送他。”
武鬆：“護送？”
他急道：“可是官人遇上了什麽危險？”
花榮搖了搖頭，他看了一眼西門慶慶的方向，將遇到的事情簡單說出。
武鬆這才鬆了一口氣，“官人無恙才好。”
柴進深感奇怪，“武鬆，你對西門官人為何……不曾有恨？”
武鬆笑了笑，“為何有恨？官人正直英明，我武鬆佩服他。”
“可是，他讓你淪落至此。”
武鬆一皺眉，“我這一路聽了不少這種話，你們為何對官人有如此多的誤解？”
“武鬆到如今都是咎由自取，與官人無關。”
他皺著眉看著柴進，“縱使柴大官人對武鬆有恩，也不可在武鬆麵前這樣說西門官人。”
柴進笑了笑，溫聲道：“是我失言了。”
西門慶慶此時用團扇半遮著臉道：“你們在雨地裏說話做什麽？為何不上來？”
武鬆避開她的視線，正直磊落道：“娘子是內眷，武鬆不能唐突了娘子。”
西門慶慶：“倒也無妨，我不介意。”
武鬆一點麵子也不給，“武鬆不是那樣的人。”
西門慶慶笑了笑，好吧，他連那位神秘生物的魅惑都不吃，更不要說她這三言兩語了。
西門慶慶意味深長道：“抱歉，我隻是感覺到一事奇怪。我之前也聽說過西門慶與武鬆的案子，按理來說，你不是早該配軍了嗎？為何還是被上了枷，還被人押解上路？”
武鬆垂下頭。
沒有等到他說話，兩位差役便趕上來。
“當然是因為他又犯了事兒唄！你瞧瞧他臉上的金印都印了多少了！”
一個差役大手抹在武鬆的臉上，想要讓他把臉亮出來。
武鬆後退了一步，雙拳緊攥。
“住手！”花榮一把握住了差役的手。
西門慶慶道：“讓你們押解犯人，可不是讓你們侮辱犯人的。”
差役見他們人多，心虛又強硬道：“怎麽？你們還要襲擊我們公差嗎？”
西門慶慶微微一笑，“這倒不是，但我是提刑官的家眷，你們確定要對官吏家眷無禮嗎？”
聽了這話，武鬆、花榮、柴進和剛剛趕過來的宋清都猛地看向她。
差役欺軟怕硬，見西門慶慶所乘車子也不是一般人能坐的，忙收回了手，呐呐不敢言。
武鬆若有所思，喃喃：“提刑官家眷？”
他突然上前一步，雙膝一彎，整個人朝西門慶慶跪了下來。
原本寧折不彎的男兒卻朝她雙膝下跪。
西門慶慶：“你快快起來，有什麽話好好說。”
她看向花榮。
花榮得了她的眼色，立刻就要過去拉起武鬆。
武鬆卻怎麽都不肯起來，他低下頭，因為上了枷的緣故無法磕頭，隻得將枷板下端磕在地上。
他開口道：“武鬆是被冤枉的，求娘子讓那位提刑官為武鬆伸冤！”
兩個差役嚇了一跳，他們都是被使了銀子的，哪裏允許武鬆多說，慌慌張張地要去撕扯武鬆。
其中一人喊道：“娘子，休要聽這小人胡說八道，他這個賊配軍一點都不老實，欺男霸女，無惡不作，還偷人東西，實在可惡至極！”
武鬆：“武鬆冤枉！”
西門慶慶：“你放心，我自會讓他辦理此案。”
她對花榮道：“攔下那兩名差役。”
花榮一腳一個把兩人踢進了泥坑裏。
誰讓你用腳攔的啊！
西門慶慶又看了一眼長跪不起的武鬆，歎了口氣，親自從車上跳了下來，扶起他。
武鬆哪裏能讓內眷娘子碰觸自己，慌忙起身，“多謝這位娘子。”
他起的太急，帶的西門慶慶也踉蹌了一下。
下一刻，就有一條有力地手臂扶住了她的胳膊。
西門慶慶感覺到一股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的耳際，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閻婆惜，你又是哪裏來的一位提刑官官人？”
柴進在她耳邊輕笑一聲，“嗯？還不肯說實話嗎？”
西門慶慶回眸瞥了他一眼，“我說的是誰，柴大官人自然也清楚。”
柴進好笑道：“你該不會說你的那位官人是西門慶吧？”
他上下打量她，“要你承認自己是……有這麽難嗎？”
西門慶慶輕笑一聲，“看來柴大官人還是執迷不悟呢。”
她用扇子抵開他，對著眾人道：“走，咱們回孟州府。”
差役：“你們竟敢在半路上劫走犯人，敢當何罪！”
西門慶慶：“不是劫走犯人，而是要替他洗刷冤屈。”
差役：“你一個女子沒有官職在身，如何能做的？”
柴進也默默注視著她，看她還能說出什麽來。
花榮一臉焦慮，卻知道西門慶一貫有自己的打算，他不敢出聲，怕破壞了她的計劃。
武鬆卻從柴進的舉動中察覺了什麽，他抬起頭，盯著那位美豔的娘子。
他是不是做錯了什麽？不該牽扯這位無辜的小娘子。
西門慶慶站在瓢潑大雨中，即便渾身上下都已濕透，卻仍舊站的筆直。
她臉上的妝容幾乎被雨水卸了。
她用團扇半遮臉，另一隻手在頭上抹了抹。
西門慶慶心裏嘀咕：“撒啥啥，猶格啥啥，聽到的話就趕快幫我解決一下這個問題吧。”
她慢條斯理道：“我雖然做不到，但有一個人卻能做到，剛好這個人一直不遠不近跟著我們。”
“誰？”
西門慶慶故意扭頭望向來路，“祂，來了。”
眾人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卻隻看到了白色的雨霧。
差役不耐道：“你這是在……”
話音未落，花榮出聲道：“有馬蹄聲。”
眾人仔細一聽，確實有馬蹄踩在積水中的聲音。
這聲音越來越近。
下一刻，他們便看到一個身披蓑衣、頭戴鬥笠的人騎著一匹駿馬飛奔而來。
這馬好像也有些不像尋常的馬。
這一人一馬猶如一道閃電劃破雨霧，猛地朝眾人奔來。
快到近前時，那人猛地一勒韁繩，勒得馬隻翻白眼，忍不住怒吼。
這怕不是馬的叫聲吧？
柴進難以置信道：“這人是……”
那人抬起頭，將鬥笠抬起，露出“西門慶”的容顏。
祂朝柴進挑眉一笑，“柴大官人該不會就這麽忘了我吧？”
柴進瞪大眼睛，看了看西門慶慶，又望了望祂。
“怎麽會……”
差役終於忍不住了，“你又是何人？”
祂從懷裏拿出一枚官印，對著眾人展示，“在下提刑官西門慶，不知眾人可認得？”
“玉麵判官！”差役疾呼一聲。
玉麵判官西門慶之名誰人不曉啊，就因為他那些話本子，城裏麵的紙都貴起來了。
花榮皺了皺眉，看向西門慶慶。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兒啊！
馬上的“西門慶”微微一笑，對眾人道；“我懷疑武鬆一案有所疑點，要帶武鬆回去重新審理此案，你們難道還要阻攔？”
兩個差役哪裏敢，他們連忙殷勤道：“既然是大人要求，那……小的自然配合。”
完蛋嘍。
武鬆凝望著“西門慶”。
他心中本該是一片感激和激動的，可當他端詳著這個“西門慶”的時候，總覺得有哪裏怪怪的。
這位“西門慶”有點嗯……不大對頭的味道。
西門慶慶趁著眾人分神看向祂之際，忙扭身回到了馬車上，遮掩脫落的妝容。
這位“西門慶”與他們說了兩句後，也要上馬車。
柴進：“等等，西門官人，裏麵那位可是閻婆惜，是宋江的……”
西門慶微笑，“柴大官人管的可真寬，‘良禽擇木而棲’，你可聽過這話？”
柴進嘴角一抽。
不要把偷人家娘子說的這麽清新脫俗啊！
花榮抓了抓腦袋，十分苦惱，他實在是弄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麽一番故事了。
“西門慶”上前一步，準備登車。
突然，一個人衝出來，擋在了祂的麵前。
喲嗬！
祂打量著麵前的少年。
宋清注視著“西門慶”，低聲道：“你與嫂嫂……”
祂咧開嘴，露出惡劣的笑容，“正像你想的那樣。”
宋清倒吸一口涼氣。
“怎麽？這就受不了了嗎？”
祂像是故意玩弄人心似的，對宋清道：“看來你對你嫂嫂也隻不過是這樣而已。”
“你在胡說什麽，我……我……”
宋清攥緊拳頭，脖頸繃出青筋，“如果這真是嫂嫂的意願，我自然毫無怨言。”
祂注視著他，神情憐憫，“被魅惑的凡人啊……”
祂似是想到了什麽，目光明明滅滅。
宋清身上的汗毛全都豎起來了。
被魅惑的神也與凡人一樣啊……又有什麽可說的。
祂輕笑一聲，上了馬車。
簾幔掀起，又慢慢垂下。
宋清一直站在馬車前沒有動，過了好久，他才終於感覺到了自己的身體。
他呼出一口濁氣，卻發現雙腿還在發顫。
剛剛那個人居然給了他這麽大的威脅嗎？
可怕啊。
糟了！
宋清猛地回頭。
嫂嫂會不會有事啊？
他忙趴在馬車車窗下，低聲問：“嫂嫂，嫂嫂，你無恙嗎？”
馬車裏傳來一聲低笑，一個聲音帶著惡意用著西門慶慶扮成閻婆惜時纏綿甜膩的聲音道：“你以為我會如何呢？像你夢中對我做的一樣嗎？”
宋清倒吸一口涼氣，“嫂嫂嫂嫂嫂……”
接著，裏麵有人嗬斥：“別胡說八道。”
屬於西門慶清亮的聲音響起，“別亂想，我們隻是說說話，沒有旁的事。”
宋清心裏一暖。
等等。
他為什麽會覺得這個此時說話這個西門慶更像他的嫂嫂？明明剛才還不像的！
啊啊啊，他是瘋了吧？
那可是個男的！
作者有話要說：提醒，馬車裏，兩人換了一下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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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在2020-02-27 23:59:31~2020-02-28 23:58:0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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