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一路上宋清殷勤備至, 花榮卻怎麽看他怎麽不順眼。
每當休息的時候，花榮就會以兩人去找水源的借口，把宋清帶到林子裏。
等兩人再回來, 那必然都是鼻青臉腫的模樣。
隻不過花榮的傷輕一些, 宋清的傷勢稍微重一些。
也不知道兩人什麽仇什麽怨, 幾乎都是往對方臉上招呼拳頭, 好好兩個少年都快被砸破相了。
西門慶慶一次忍不住開口勸他們：“你們不要暗地裏打鬥了。”
花榮坐在一旁，用從河水裏揀出來的冰冷鵝卵石滾臉上的傷口。
他冷靜道：“這件事事關尊嚴。”
宋清：“沒錯，他跟我兄長宋江為友, 卻想霸占……”
他說到此處，偷偷看了一眼西門慶慶。
“哼, 反正我會保護好嫂嫂的。”
花榮冷笑一聲，“你試試！”
西門慶慶慢悠悠搖晃著團扇，笑眯眯道：“我也是為你們考慮啊，至少愛護一下自己的臉吧！世間女子都愛慕長相俊俏的男子，你們兩個小心以後娶不上娘子。”
此話一出，當即驚到了他們二人。
花榮：“真真真的？”
“啊啊啊，可惡！”宋清捂著自己的臉，“嫂嫂不要看我。”
西門慶慶：“我說的自然是真的, 你看，我娘子如此愛我，就是因為我長得俊俏啊。”
花榮：“……”
宋清：“……”
宋清瘋了，“嫂、嫂嫂！你你你娶娘子？”
啊哦，不小心說漏嘴了。
西門慶慶以扇掩口, 微笑道：“我說的是我在陰曹地府的生活，你想啊，我年輕貌美，又與你兄長陰陽兩隔，我再找也不算錯吧？”
“哦！”宋清理解地點了點頭。
突然，他又想到了什麽。
“那也不對啊，即便是另找，不是嫂嫂找官人的嗎？為何嫂嫂會娶娘子？”
西門慶慶：“……”
“你又沒死過，你怎麽知道陰曹地府的規矩是什麽？反正那裏不講究的。”
宋清：“……”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麽，臉紅紅的，蹭到西門慶慶身邊，悄聲問：“那我死後，嫂嫂能……”
西門慶慶用團扇盯著他的腦門兒，把他推開了，“等你死了再說吧。”
宋清少年捂著額頭，朝她傻笑。
西門慶慶看向花榮，花榮背過了身子，不去看她。
……
夜晚，林子裏來了一場秋雨。
三人找了一間小小的土地公的廟，在廟裏躲雨。
這廟實在太小，隻能供三人站立或者蹲下，連躺下的空間都沒有。
西門慶慶：“我覺得咱們擠一擠，應該可以在這裏坐下，還比較暖和，便先倚著牆湊合一晚吧，。”
宋清：“啊，擠一擠……”
花榮瞪向他，“你在想些什麽？”
宋清猛搖頭，“不不不，我絕對沒肖想嫂嫂。”
西門慶慶：“……”
傻弟弟，你可真是個弟弟，你這不全都暴露了嘛！
花榮對西門慶慶道：“你往我這裏一點，離那家夥遠一點。”
宋清悶不吭聲。
他轉頭盯著西門慶慶，咬著唇，很委屈。
西門慶慶笑了笑慢慢順著牆滑下，“你們也坐下吧，這裏麵還算幹爽。”
花榮將身上的弓和箭囊摘下來，放到一旁，也順著牆根坐了下來。
他側著身子，腳撇向土地廟外側，想要給西門慶讓出更多地方來。
另一邊的宋清抱著雙腿，可憐巴巴地坐在了地上。
三個人這樣呆呆坐了一會兒，誰都沒有說話。
過了會兒，一直保持著一個姿勢的西門慶慶腿麻了。
她下意識往旁邊伸了伸腳，卻不小心穿過花榮支棱起來的腿彎下邊，一腳蹭到了他。
花榮猛地直起脊背，身子僵硬。
西門慶慶慌張地收回腿，“抱歉，抱歉，你沒事吧？沒踹壞你吧？”
花榮艱難地搖了搖手，“沒，沒事。”
西門慶慶：“……”
可你卻不像沒事的樣子啊。
花榮：“這裏悶的慌，我出去站站。”
說著，他腦袋一低，就要往外鑽。
“哎，外麵下……雨……”
西門慶慶話都沒說完，花榮就已經鑽出去了。
土地廟裏就剩下宋清跟西門慶慶大眼瞪小眼。
宋清抱著腿，下巴搭在膝蓋上，小心翼翼看著她，“那個……”
一頭雨水的花榮突然探進頭來，死死盯著宋清。
宋清嚇了好大一跳。
花榮麵無表情道：“你也出來！”
宋清：“憑、憑什麽啊！”
花榮：“出來站著，給他倒個地方休息，你沒見著他腿因為伸展不開都麻了嗎？”
宋清撓了撓頭，看了西門慶慶一眼。
他咧著嘴，露出有些冒著傻氣的笑容，“那嫂嫂你好好歇息，我在外麵待著。”
西門慶慶：“外麵可還下著雨呢，你們兩個再好的身子骨，也受不了！”
宋清：“沒事，沒事，嫂嫂，我的身子扛著住，好著呢！”
他拍了拍胸膛，“俺爹說了，俺比我兄長的身子要硬朗。”
西門慶慶：“……”
你這小叔子該不會向你嫂嫂我暗示什麽吧？
西門慶慶不再勸。
宋清失魂落魄地收回視線，到土地廟前站著了。
西門慶慶如何能安心在這裏睡著？
過了會兒，她也鑽了出來。
花榮眼疾手快，一下子把她推了回去。
“哎。”西門慶慶輕呼一聲。
花榮：“你出來做什麽？快回去，小心淋病了。”
西門慶慶剛才一晃眼已經看清了，花榮將她帶來的那套蓑衣鬥笠都給了宋清，讓他穿著，花榮自己則脫了上半身的衣服，任由雨水淋著。
西門慶慶握住他推自己的手，觸手微涼。
西門慶慶惱道：“花榮，你快進來，你這樣會生病！”
花榮濕漉漉的發絲黏在臉上，睫毛上還沾著雨水，他深深看著她，眼中像是又火在燃燒。
他啞聲道：“我不冷，反倒熱的厲害，這才想用這個法子來冷靜冷靜。”
西門慶慶：“怎麽可能不冷？你身上都冰成這麽樣子了。”
他睫毛上沾著細密的細小水珠，看上去白花花的。
花榮：“反正就是不冷，我腹內總有一股邪火在燒。”
“不管怎麽樣，你還是先進來避避雨吧。”
花榮：“你……”
他抽回了手，執拗道：“不行，我不能進去。”
他羞慚地垂下頭，“你若是真的為了我好，就不要再說了。”
這到底是怎麽了？
西門慶慶觀察他的神情，見他神情躲閃，似有難言之隱。
她道：“你若真有難處，不妨說出來，我們也可一起解決。”
“你若不願那便罷了，但是這裏……你們是無論如何也要進來的，我擔心啊。”
花榮怎麽能拒絕一心為他照想的西門慶呢？
他猶豫了片刻，還是在西門慶慶的目光下點了點頭。
他便打著赤膊鑽了進去。
西門慶慶又笑著看向宋清。
許是她的魅惑太過好用了，這一路上但凡是她說過的話，宋清就幾乎沒有不照著做的，還總是咧著白牙，樂嗬嗬的。
西門慶慶隻朝他招了招手，宋清就彎腰鑽進來了。
……
又經過了幾日，三人終於來到了小旋風柴進的東莊。
那莊子占地極大，莊子前有一處河港，莊子後則是一片鬱鬱蔥蔥的高山，莊子周邊被柳樹槐樹圍繞著，若是夏季待在這裏定然涼爽。
西門慶慶：“你哥哥就藏在這裏？”
宋清：“沒錯，就是柴大官人的東莊，隻是……”
他撓了撓頭，苦惱道：“我出來有些日子了，不知道兄長有沒有離開，就算離開也無妨，我領著嫂嫂你去別處找他。”
西門慶慶笑眯眯道：“你可真是個好弟弟。”
宋清臉一紅，“嫂嫂別誇我了。”
花榮臉上露出一副奇怪的表情。
花榮原本是想嘲笑宋清的，可轉念一想，會不會在他在西門慶眼中的樣子就跟他眼中的宋清一樣？
這樣一想，他就笑不出來了。
西門慶慶端詳了一番莊子，準備前去敲門。
花榮攔住她：“宋江既然能殺閻婆惜一次，就能殺第二次，要不，還是我去敲門吧。”
宋清：“嫂嫂，還是我去吧，他總歸不會對我動手。”
西門慶慶笑了，“無妨，我倒想看看他敢不敢殺我第二次，以及……柴進就這麽看著嗎？”
她邁出一步，率先前去敲門。
應門的是一個下人，他好奇地打量著這兩男一女的組合。
當視線落在宋清身上時，下人出聲道：“您是宋四郎？您不是才離開嗎？是有事情嗎？”
宋清：“正是，不知我兄長還在莊子上嗎？”
下人搖頭，“宋押司已經離開了，您若是要尋宋押司不如去問問我家官人。”
宋清：“不知柴大官人可在莊子裏？”
下人：“官人打獵去了，估計快要回來了。”
這下人的聲音剛落，不遠處就傳來一陣紛亂的馬蹄聲。
站在門口的四人循聲望去，隻見一隊人馬飛奔而來，打頭的那位穿著富貴，背著雕弓和箭囊，眉眼鮮亮，正是小旋風柴進。
他就像是一股鮮亮猛烈的狂風掛到幾人麵前。
他翻身下馬，親熱道：“宋弟，你怎的又回來了？”
他又偏頭去看花榮和西門慶慶，含笑道：“未知幾位是誰？可是來尋小可的？”
花榮上前一步，“在下花榮。”
柴進笑眯眯道：“花弟弟蹬我後背那一腳可讓我永生銘記，我怎麽會不記得你呢？”
他“哈哈”兩聲，故作友好地拍了拍花榮的後背。
手勁兒真大！
花榮爽朗一笑，咬牙忍了下來。
柴進左右看了看，耐不住問道：“你不是一向跟在西門大官人身旁的嗎？他也在嗎？”
西門慶慶用扇子遮住半張臉，眨眨眼睛。
柴進眼角的餘光瞥到了她。
隻覺得她這雙眼睛迷人又熟悉。
柴進麵露迷惘：“這位娘子是……”
宋清忙道：“這是我嫂嫂。”
“啊？”
西門慶慶微微一笑，朝柴進行了一禮，“奴家見過柴大官人。”
這聲音軟綿綿的讓柴進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他忙要去扶她，手伸到一半又意識到不妥，忙背在身後。
“咳，快快請起，我與宋江情同兄弟，你不必對我如此見外。”
西門慶慶抬眼看向他。
就是這一抬眼時機靈的神情更讓柴進覺得熟悉。
他開口問道：“你……不是……為何會在此？”
西門慶慶笑道：“這是一場誤會，我要來尋三郎，好同他去官府說清楚。”
“哦，原來是這樣啊。”
柴進：“唉，我就知道宋押司不是那樣的人，來來來，你快進來。”
他說著，便請眾人入莊子。
幾人到堂前落座。
西門慶慶直接問道：“官人可知三郎往何處去了？”
柴進：“他大概去了孔太公的莊子，一會兒我給你指明道路。”
柴進不動聲色打量西門慶慶一番，神情疑惑。
他笑道：“你一介女流，卻千裏奔波，殊為不易，不如先在我的莊子歇下，我派人前往通知宋押司回來。”
西門慶慶笑盈盈道：“不用了，奴家要親自向三郎告之這個好消息呢。”
柴進：“那至少也要留上一晚，好好休息一下，我看你們三人隻有一匹馬，也不知這一路是怎麽過來的，既然被小可見了，那小可自然不會讓娘子你再如此辛勞，且讓小可為娘子備好馬車。”
他體貼備至，態度溫柔和緩，讓人很難拒絕。
宋清和花榮都看向西門慶慶，等待她的說法。
柴進心裏一驚，沒想到這裏做主的竟然是這位宋江的姘頭。
柴進看向西門慶慶的目光更加複雜了。
西門慶慶將扇子抵在臉頰旁，稍稍思索了一下，笑眯眯地同意了。
“那就麻煩柴大官人了，我們隻在這裏宿一晚，明日就動身出發。”
柴進點點頭，神情有些恍惚。
她剛才那一顰一笑，還有用扇子抵著臉頰的姿勢都像極了西門慶。
莫非是他思念過度，才產生這種幻覺？
柴進一下子瞪大眼睛。
不行。
他皺了皺眉，複又笑道：“我已經吩咐下人安排好了客房，大家不如先去休息，晚上我再宴請諸位。”
宋清眉頭一皺，似要說什麽。
柴進笑道：“雖然這裏有女客在，但大家都是宋押司自家兄弟，也不用避諱這些。”
花榮和宋清抱著各自的目的，都不住點頭。
西門慶慶則笑著睨了柴進一眼。
柴進卻仿佛對她毫不感興趣，轉過頭，用後腦勺對著她。
之後，幾人離開，各自回房。
柴進看著西門慶慶的身形，招呼來一個下人，小聲吩咐兩句。
下人一驚，連忙應下。
……
晚間，宴席上柴進進退有禮，對待女裝的西門慶慶也沒有任何冒犯。
宴席散後，西門慶慶回屋休息。
前來伺候西門慶慶的婢女為西門慶慶揉肩捶腿，對西門慶慶道：“娘子，這處東莊的後山有一處溫泉，最是解乏，還能美顏。晚間那裏沒人，娘子不如去泡泡如何？”
西門慶慶正閉著眼睛，聽到她的提議，忽的一笑。
“是嗎？這麽好……那你們家柴大官人不去泡嗎？”
婢女：“官人今日困乏，應該不會去。”
她笑了笑，“若是娘子怕不小心碰上外男，不如我與娘子同去，我為娘子守著，娘子也好放心。”
她揉了揉西門慶慶的肩膀，“奴也是擔心娘子的身子，娘子近來風餐露宿，突然換到好地方，恐怕第二日全身就會疼的不行。”
西門慶慶忍不住笑，“好啊，那就聽你的提議去泡泡。”
她拍了拍那個婢女的手，“我若是不去，豈不是就枉費了他人的一番心意。”
婢女笑了笑。
……
夜晚，月明星稀，林子裏蒙上了一層霧氣，越往溫泉邊走，霧氣漸漸變為了濃濃的水汽。
婢女拎著一個籃子，裏麵放著換洗的衣物和澡豆等物，帶著西門慶慶來到了被濃重水汽掩映的溫泉邊。
她笑道：“娘子，正是這裏了，可要我為娘子更衣？”
西門慶慶：“不必，你為我守著來時的路，不要讓人進來了。”
婢女：“娘子放心。”
說罷，婢女便將籃子放在溫泉池子旁，自己轉身消失在濃霧裏。
西門慶慶莞爾一笑，低聲道：“就讓我看看，你搞得什麽把戲吧。”
她仔細瞅了瞅溫泉，見不像藏人的模樣，這才褪了鞋襪，用白嫩的腳指頭勾了勾熱氣騰騰溫泉水。
平靜的水麵上蕩開一層層漣漪。
“這裏的溫泉可真不錯啊……”西門慶慶輕聲感歎一句。
她揚聲問：“你還在嗎？”
婢女的聲音遠遠傳來，“在的，娘子盡管放心。”
濕漉漉的水汽貼在衣服上，不一會兒就浸透了。
岸邊不遠的草叢裏傳來一聲聲蟲鳴。
布料擦過雜草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響。
入水聲緩緩響起。
初秋的風拂過，吹散了霧氣，夜空的明月光落在霧氣繚繞的水麵上。
一人慢慢行至溫泉邊，站在岸旁看了看，卻沒有發現水中有人。
他皺眉，離溫泉邊更近了。
突然，背後一道風掃過，他被一個大力踹進了溫泉水裏。
“噗通”一聲，砸出碩大的水花。
作者有話要說：柴進被動技能——百分百被踹落水~
——
感謝在2020-02-24 19:51:37~2020-02-25 23:06:0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原是九天戲中洲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雨默默的ing 50瓶；35534229 10瓶；非洲酋長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