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燭火搖曳, 將兩個影子投映在窗扉上。


  張文遠目光灼灼地盯著西門慶慶,神情中充滿了期待和好奇,“我曾聽聞大人在公堂之上, 命人將窗扉門扉都用黑布罩住, 自己做法, 招來了屈死之人的鬼魂, 讓鬼魂指明凶手是何人。”


  西門慶慶:“……”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兒?我自己怎麽都沒有印象?

  張文遠:“還有,還有,大人一抹屍體雙目, 屍體立刻坐起,找殺死自己的凶手報仇。”


  西門慶慶艱難出聲:“……我不是, 我沒有。”


  張文遠笑道:“哎,大人何必謙虛,這些事情我們大家都知道了。”


  西門慶慶沉默半晌,詢問道:“我能問問你們是通過何種渠道聽到這些的嗎?”


  “勾欄瓦舍裏說的書都是這些呢。”


  這本子的傳播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吧?

  西門慶慶擺擺手,“這些都是戲說,與真實情況有所出入。”


  張文遠合掌歎道:“我就說嘛,大人怎麽會看上那個落難後又破了相的官家娘子,您跟那位鄉野醫女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西門慶慶:“……”


  合著我的cp粉也出現了唄?


  西門慶慶:“這些都不是重點。張文遠, 你就再沒別的要與我說了?”


  張文遠仔細想了想,搖搖頭,“該說的我都已經說了。”


  “閻婆惜跟我好,宋江又有恩於我,我真不知該如何辦是好……”


  西門慶慶淡淡道:“無論如何, 殺人者總要付出代價的。”


  “仵作檢查的時候可在閻婆惜身上發現了什麽沒?”


  張文遠:“仵作沒提,大人若是有所疑惑,我明兒個就將他叫過來。”


  “好。”


  西門慶慶:“之前宋江藏身在何處,你可知曉?”


  張文遠歎了口氣,“其實,有不少人看到宋江往宋太公家跑去,可在宋太公家裏裏裏外外搜查了無數遍,都沒有找到宋江,而且宋江還出了籍,就跟沒法兒論罪宋太公了。”


  西門慶慶:“當時去搜查宋太公家的都是何人?”


  張文遠:“是府衙內的雷橫和朱仝,朱仝與宋江更為要好。”


  西門慶慶:“之後,你也把朱仝青來,不必說是我請,你就請他喝酒,說一說這件事,看看能不能套出一些話來,酒菜我請了。”


  西門慶慶說著掏出些銀子放在桌麵上。


  張文遠笑道;“這怎麽行?怎麽能讓大人你破費呢?”


  話雖然是這麽說的,可他毫不客氣地將這些銀子攏進懷裏。


  他笑容更大,“大人放心,這件事我一定給大人辦的妥妥當當,漂漂亮亮。”


  西門慶慶將他送出房門,一轉頭,卻見花榮正倚著門框,抱著胳膊,看向他。


  月光靜默流淌,在庭院中央聚集了一灘積水。


  她問他:“你怎麽站在這裏?”


  花榮笑著答複:“看見你屋裏投在窗戶上的影子有兩個,我放心不下,便在這裏候著。”


  西門慶慶:“你有心了。”


  “早些就寢吧,我無事。”


  她朝花榮笑了笑,合攏了門扉。


  花榮走出屋子,一屁股坐在門前台階上,拔了一根野草叼在嘴裏,枕著柱子,看向燭火尚未熄滅的屋子。


  等了好久,西門慶慶終於吹滅燭火,上床就寢。


  他歎了口氣,仰頭看向夜空中的一輪明月。


  花影拂動在他白皙的臉頰上。


  ……


  翌日,張文遠叫來了仵作。


  仵作一見西門慶慶就立刻跪下請安。


  見這麽大歲數的一個老頭給自己請安,西門慶慶於心不忍。


  西門慶慶扶起他,笑道:“麻煩你跑這麽一趟了。”


  仵作忙道:“大人莫要折煞小的了,小的早就聽聞過大人的名聲,大人有什麽問題隻管問小的,小的定然一五一十說出。”


  西門慶慶:“閻婆惜的屍身是你檢查的嗎?”


  仵作:“是,但因為是女屍,所以有請穩婆一起驗屍。”


  穩婆也是“六婆”之一,指的是替女子接生的婆子,她們有時候也會受到官府的指派去幫助仵作查驗女屍,主要是檢查女屍是否收到過奸汙。


  西門慶慶因為走得匆忙,沒有帶來扇子,隻能時不時摸摸腰間的赤紅小馬鞭。


  她緩緩詢問道:“閻婆惜的屍身可有什麽異狀?”


  仵作垂著腦袋道:“閻婆惜的勃頸處被割了兩道,第一刀割破了氣管,第二刀才把她整個腦袋都切了下來。”


  西門慶慶摘下腰間馬鞭,敲了敲桌麵,“還有呢?”


  仵作聞聲一顫,腦袋垂的更低了,“還有……閻婆惜似乎與人發生爭執,衣服扯爛,肌膚上也留有許多劃痕和淤青。”


  西門慶慶的馬鞭猛地往桌麵上一揮。


  “啪”的一聲脆響。


  仵作頭皮發麻,膝蓋一軟,忍不住就要往下跪。


  西門慶慶淡淡道:“我看你是隱瞞了什麽。”


  仵作低垂著頭,額頭貼近地麵,“小、小的不敢啊……”


  西門慶慶輕笑一聲,“如果不是你有意隱瞞,那就隻能說明你學藝不精,檢查屍體極為馬虎,不能勝任仵作之職。”


  “大……大人啊……”仵作幾乎哭出聲了。


  西門慶慶:“我再問你一遍,有沒有隱瞞?”


  仵作瑟瑟發抖,過了一會兒,才顫顫巍巍開口道:“隻、隻有一點,小的剛才忘記了……”


  西門慶慶捏著鞭子在桌麵上敲了敲,笑道:“我看你不是忘記了,而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說吧,你忘記了什麽?”


  仵作小心翼翼抬起頭,偷看她的神色,開口道:“小的在閻婆惜的指甲中找到一些東西。”


  “能讓你隱瞞的恐怕不是什麽簡單的東西吧?”


  仵作苦著臉,“小的也不了解,隻找到了一些布料上的碎片,經過小的比對,看上去像是……招文袋上的。”


  西門慶慶抬眼朝他看來。


  “你言辭閃爍,神情躲躲閃閃,怕是不止找到這些了吧?”


  說到招文袋倒是讓西門慶慶想起來了。


  招文袋通常用來裝文件和財物,所以,宋江不知道從哪裏得來的金子是不是就放在這招文袋內?是不是就是這些錢財導致宋江殺了閻婆惜?

  不過,招文袋裏會不會有什麽重要文件呢?


  西門慶慶故意詐他,卻見他整張臉都白了。


  她頓時明白這人還是不老實。


  西門慶慶開口道:“老人家,你起來吧,地上冷,不用這麽跪著。”


  待他扶著桌子顫巍巍站起來,西門慶慶慢條斯理道:“畢竟,你要是故意隱瞞犯罪證據,不管你跪不跪,我都是要論罪的。”


  仵作雙腿一顫,差點翻倒在地。


  “大人英明,小的不敢隱瞞,小的確實還發現了一樣東西。”


  這家夥真是屬牙膏的,問他一點詐他一點,他才肯說一點。


  這次不等西門慶慶催促,仵作趕緊道:“是一張小紙片,估計是閻婆惜在與宋江爭執的時候,不小心扯下來的。”


  他幹咽了一下,“上麵還依稀有字跡。”


  西門慶慶:“證物在何處?”


  仵作:“丟……丟了。”


  “嗯?怎麽說?”


  仵作苦哈哈道:“我先將這件事回報給朱督頭,督頭說宋江這件事已經了結,讓我不要亂說話,就隨便把這紙片扔掉了。”


  西門慶慶拍案而起,“你再說一遍!”


  仵作都快要哭了,“大人,確實如此啊,小的不敢有所隱瞞,可是,小的還記得紙片上的字,那正是術一兩字。”


  “術一?”


  西門慶慶拿來筆墨紙硯,“你畫一下那紙屑大小,再把那兩字是怎麽個排列方式寫出來。”


  “是。”仵作忙湊上前,按照西門慶慶的吩咐寫好。


  西門慶慶在他身後端詳著這有些傾斜的二字,“一”字在術下方,顯然不是個完整的字,而“術”字的點又點的比較遠。


  顯然“術一”兩字不是原本的字,那這兩個字又是什麽呢?


  西門慶慶摸著下巴想了一會兒,又問仵作:“你也跟宋江有舊?”


  仵作:“整個府衙的人幾乎都得過宋江的好,小人也不例外。”


  西門慶慶:“你口中的朱督頭指的是誰?”


  仵作:“正是鄆城縣的馬兵督頭朱仝。”


  朱仝……哦,就是那個負責搜查宋太公家,與宋江交好,也是張文遠要準備將其灌醉的人。


  西門慶慶:“朱仝與宋江關係這麽好?”


  仵作笑道:“大人,應該說宋江宋押司又與哪個人關係不好呢?”


  “況且這件事知縣大人已經定下了,所以,那些證據有沒有也沒什麽關係了。”


  西門慶慶冷笑一聲。


  可真是一個厲害的鄆城縣啊!


  從上到下各種錯,錯的離譜!


  西門慶慶:“我已經知曉了,你走吧,出去以後不要把今日我與你說的事情跟其他人說起。”


  仵作抬起袖子,蹭了蹭臉上的冷汗,忙應了一聲。


  ……


  西門慶慶與張文遠商量好,朱仝來時,她要藏在哪裏?

  張文遠抓耳撓腮,“朱仝他好歹有武力,又耳聰目明,大人若是藏在別處很容易會被發現。”


  “呃……若是大人不介意的話,那不如扮作女裝?”


  西門慶慶“咦”了一聲。


  張文遠不好意思道:“小的名聲不好,喝酒的時候請些彈唱的娘子,別人也不會懷疑,到時候大人將麵紗一帶,坐在一旁,豈不是就能聽了個正著?”


  西門慶慶:“從我得到的消息來看,朱仝此人也是極為謹慎的,所以,隻有你將他灌到半醉的時候,我再悄悄出現,才不會引起懷疑。”


  張文遠搓了搓手,連聲叫好。


  兩人商量好後,便自去準備。


  不久之後,張文遠便將準備好的女裝交給西門慶慶。


  西門慶慶沒有動。


  張文遠一臉期待道:“大人,快試試看啊,雖然我掃這麽一眼,就知道大人能穿多大的衣裳,可還是要大人自己試試才行。”


  西門慶慶眯了眯眼睛。


  我怎麽感覺你居心叵測啊。


  話說,我換女裝,你為什麽會這麽興奮啊?

  張文遠覺察到了西門慶慶的目光,忙咳嗽了幾聲,收斂了一下自己的神情。


  他幹巴巴地解釋一句:“我這不是稀奇嘛。”


  西門慶慶接過衣物,將他推了出去。


  “好的,我知道了。”


  “啊!哎!”


  張文遠忙道:“大人需要人幫忙吧?把頭發綰起來之類……”


  西門慶慶:“不必了。”


  “嘭”的一聲,她把門關的死死的。


  張文遠長歎一聲。


  以他閱慣風月的眼睛來看,西門大人即便扮成了女子那也定然是傾國傾城的美人。


  他握著手,焦急地在門口等待著。


  開門出來的花榮,奇怪地瞧了他一眼。


  花榮:“你在這裏做什麽?”


  張文遠“嘿嘿”一笑,朝花榮招了招手。


  花榮一臉莫名其妙地走了過來。


  張文遠:“花兄弟,你在這裏站一會兒,有好東西看喲!”


  花榮撓了撓臉頰,“官人的門口會有什麽好東西。”


  張文遠:“你聽我的,準沒錯。”


  花榮擔心西門慶慶的安危,便也站在門口等候。


  張文遠在門口走了好幾圈,十分難耐。


  “哎呀,怎麽還沒好呢?”


  花榮抱著胳膊,老閑在在依靠著柱子。


  過了一會兒,門“吱呦”一聲拉開了。


  “哎呦!”張文遠忙湊到門口,探著頭看。


  花榮百無聊賴地扭過頭,下一刻,他猛地瞪大了眼睛,嘴巴張開。


  張文遠更是看直了眼睛。


  一隻穿著繡鞋的腳邁過門檻,紅裙順著腳踝滑下,重新蓋住了繡鞋。


  裙擺微微蕩漾,猶如湖中池水。


  這一圈一圈的漣漪簡直蕩進了人的心裏。


  順著裙擺往上看,她的腰肢被腰帶紮的細細的,宛若楊柳。


  最後看她的臉,明眸皓齒,顧盼生輝,當真絕色。


  花榮一個激靈,厲聲喝道:“妖婦,你為何會從官人的房間出來,可是要對他不利!”


  西門慶慶:“……”


  作者有話要說:西門慶慶:你一直單身是有原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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