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答應我,我們都別死
何晴才剛離開醫院不久,就在開車往回落腳點的路上收到了心月發來的短信。
方向盤一打,她立即驅車重新趕回醫院。
這個時候,已經是淩晨了。
顧彥安沒睡,兩眼紅得血絲密布。
他不敢發出聲響,隻靜靜看著她不安的睡像,隻在她因害怕突然顫栗的時候,用自己溫厚的掌心拍拍她,隻在她不知做了什麽惡夢眼淚溢出時,替她將眼角擦幹淨。
他跟她之間,突然間隔了一塊玻璃,雖然能看到彼此,但玻璃就是玻璃,擋在了兩人之間,再也觸不到對方的溫度。
他很想將玻璃砸碎,像以前那樣霸道的、強勢的。
但他害怕傷著她,哪怕是一點點小的傷口,他也不想附加在她身上。
“顧先生……”何晴沒敲門,輕推開門,叫了他一聲。
顧彥安回頭望了眼麵色急迫的何晴,替她掖了下薄被後,起身走出病房外。
“心月發來了大概的位置信息,那些人在對莫漠用刑逼供。”
何晴將手機遞給顧彥安,示意他看信息。
顧彥安隻看了一眼就將手機還了回去,“我懷疑這些人是國外某隻雇傭兵,放心,我馬上聯係負責這件事的高層,讓他調動兵力去圍剿。”
“我也要一起去,我不放心心月。”
“好!”顧彥安沒再多說,立即撥了通電話給宋老。
“你小子,我昨晚可是剛把自己的血輸給了你的女人,才這個點,又怎麽了?”
“鯊魚的人有消息了,機會錯不可失,如果你不派人,我就自己過去了,至於他們會逃到哪,我可管不了。”
“什麽?鯊魚的人被你小子發現了?”宋老一下來了精神,“在哪碰麵?我調兩支特總兵給你,由你負責指揮。”
“他們有人質在手,藏身地方是幾十年前挖的防空洞,入口是東郊的垃圾場下水道。”
“這些人對京都怎麽會這麽熟悉?戰爭時期挖的防空洞,交錯縱橫,入口與出口都不止一個,要怎麽將人堵住?”
“我們隻能守住垃圾場的出入口,祈禱他們對別的出入口並沒有過深的研究,那個地方,隻是他們暫避風頭的落腳點。”顧彥安神色凝重,眉心突突直跳。
“好,東郊垃圾場見。”
掛了電話,顧彥安又通知了蜘蛛與郝帥。
一直到護士長到了病房外,顧彥安吩咐了好幾句後,才與何晴匆匆離開。
-
心月將莫漠背到了防空洞深處,縱橫交錯的地道很多,她隻憑著感覺隨意選了一條。
一直到,她實在累得再也擠不出一丁點力氣了,手機也自動關機,這才無力且脫虛的將莫漠放下,自己也癱坐在地,大口大口喘起粗氣來。
沒有了手機屏幕發出來的微弱光亮,她們沒辦法再往前走了。
黑暗是恐懼的,誰也不知道下一條路上會有什麽東西等著,或者,路的盡頭是不是絕境。
“希望,在晴姐趕來之前,他們沒那麽快找到我們。”心月擔憂的望了眼身後,黑漆漆的,看不到一點亮光。
莫漠就在她身邊,因為太黑,她同樣也看不到他,隻能清楚感覺到,他的心髒是在有力跳動著,這就夠了。
“心月,把你的手給我。”莫漠淡淡開口,強撐著將自己的一隻手伸了出去。
心月怔了一下,回過神後,將自己的手伸了出去,摸索了一陣後,才碰到莫漠的手,“別怕,我不會把你一個人留在這的。”
她的語調依然很冷冰冰,並沒有因為跟莫漠有了近一層關係而改變什麽。
隻是,出口的話卻染著滿滿的安慰。
莫漠反手將心月的手握在自己掌心,這才感覺到,她的手很小,小到才剛到他掌心的一半,“我不怕,我怕你怕,就算你再厲害,你也是個女孩子。”
他的聲音很淡漠,並沒有因為愧疚或者不安而故意接近她,他隻是憑著自己的心意在說話做事。
心月抿了下唇,忽然覺得,心底湧起股怪異的感覺。
兩個人靜靜坐著,誰也沒再開口說話。
兩人之間除了緊握在一起的一隻手外,再也任何交集的動作。
直到,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將黑暗的地道擾亂,伴隨著幾聲洋文,還不時有槍聲響起。
“他們在說一定要找到我們,為死去的兄弟報仇。”莫漠將那幾句英文翻譯給心月聽。
“噓,別說話。”心月緊張的豎起耳朵,兩隻眼睛直勾勾盯著黑暗的來路。
因為緊張,手心冒出了絲絲細汗。
好在,雜亂的腳步聲最終沒有朝她們所在的地道走來,而是進入了另一條地道。
心月舒了口氣,心髒嘭嘭亂跳。
她從武器袋裏找出了把手槍,以及一些子彈,最後是那把剛剛見過血的匕首。
心月將匕首塞到莫漠手裏,“拿著,我們會沒事的。”
“把匕首給了我,你呢?”
“我有槍。”心月用槍碰了碰他的手。
莫漠聞言,將匕首收了起來。
兩人又靜坐了一會,沒等到任何動靜。
“你身體還好嗎?”心月打破沉默。
“比剛才好一些了。”莫漠淡淡回答。
“我不需要你為我付什麽責任,那件事是我主動的,隻是因為,被別的人碰,還不如被你碰,畢竟,你算是個不錯的人。”心月冷聲開口,語調裏聽不出一絲情緒起伏。
“你還會繼續訓練我嗎?”莫漠沒有直接答話,而是換了個話題。
“嗯。”如果不訓練他,會顯得自己走不出那件事。
她不是個小心眼的人,更不是個為了感情會失去自我的人。
“能問你一個問題嗎?”莫漠抿了下唇,“我請你訓練我的時候,為什麽一口答應了?”
“因為我缺錢,因為你付給我錢。”心月直白回道。
“你幾歲的時候被你的組織從孤兒院裏帶走?”
“七歲。”那是她人生的轉折點,也是她從一個地獄墜到另一個深淵的年紀。
“我六歲的時候失去了媽媽,失去了一條腿,被送入了福利院。”莫漠握著她的手,力道倏地緊了幾分。
“嗯。”原來,她跟他,居然是一類人。
“我從孤兒院出來的時候是高三,也就是幾個月前,我認識了慕雨,慕雨把我帶回了家,讓我有了一個家。”
“我從組織脫離的時候是大一,距離現在,剛剛一個月,我認識了慕雨,認識了你,是顧先生把我帶出了組織,是晴姐收留了我。”
“你還有家人嗎?”莫漠淡漠的眸中閃過抹深色,不是同情與愧疚,而是認同。
認同她生活的態度,認同她對新生活的渴望。
這兩點,與他,是那麽的相似。
“沒有了。”心月垂了下頭,向來冰冷無情的臉有片刻失神,還好地道裏很黑,沒人能發現她暫時表現出來的弱點。“你呢?”
“嗯,我有,但是抱歉,因為某種原因,我不能把他的身份告訴你。”
“沒關係,知道你有家人就好。”心月點了下頭。
“你經曆過的最難熬的事情是什麽?”莫漠又換了個話題。
“嗯,很多,最難熬的,大概是被組織安排著內部人員自相殘殺的時候,我親手將我最好的朋友殺了,她死之前眼睛閉得很安祥,大概,死對她來說,比活著更幸福。她死了,我卻必須要活下去,為了自己,也連帶著她那一份。”心月想起往事,聲音冷酷間有些發酸,她吸了下鼻子,迅速將情緒調整好,“你呢?”
“我最難熬的時候是下雨天,沒有痛覺,身體感受不到痛苦,卻很難受,一種說不出的難受,在跟慕雨回家前,我總會想,會不會有一天我死了,要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後才會被人發現屍體。”
“還好,我們都熬過來了。”
“嗯,現在這一關,我們也會熬過去,答應我,我們誰都不要死在這。要為了活著而活著。”
“好!”心月冷冰冰的應了一聲。
兩人又重歸沉默。
那夥人雜亂的腳步聲再度出現,隨著越來越逼近的腳步聲,那夥人的英語對話也逐漸變得清晰。
他們說一句,莫漠就輕聲翻譯一句。
“媽的,這麽多條地道,誰知道那小子躲進了哪一條?”
“韓先生來電話要我們馬上撤離,可史瑞達就這樣死了,我們怎麽可以就這樣撤走?”
“對,不要管什麽任務,這一次,我們隻為了替史瑞達報仇而行動。隻要逮住那小子,不用留手,直接開槍。”
“小心,那小子還有幫手藏在暗處。”
“這一次聽我的,走這條路。”
交談聲停止,雜亂的腳步聲開始一點點朝心月與莫漠所在地逼近。
兩人握在一起的手下意識交織握緊,像是提醒,也像是給對方加油打氣。
直到,兩人眼前出現了微弱的手電筒光,正在朝他們的方向射來。
“來了!”心月心一緊,咽了口唾沫,“你別動,留在這裏,我去對付他們。”
“心月,我去。”莫漠用力捏著她的小手,將她剛掙紮著要站起來的身體扯回了自己身邊。
“你是去送死嗎?”心月皺了下眉,“放心,我答應過你,不會輕易死的。”
說完,用力甩開他的手,強撐起剛積攢起來的一絲力起身,貓著身朝來路奔去。
莫漠也想起身跟上去,但他的身體就像不是他的了似的,軟綿綿的擠不出一絲力氣。
“心月……”他低喃,一定要好好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