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沒了心,還有肝
慕雨醒了。
身體很冷,沒有一絲力氣。
就算她想蜷縮成一團取暖,也沒力氣動動手或者動動腳。
她睜著眼,望著天花板上掛著的四方形琉璃吊燈,那上麵模模糊糊印著她此時的樣子。
沒一絲血色的臉、沒一點生機的神態。
空洞洞沒有聚焦的瞳孔。
飽滿的唇幹癟著,缺水嚴重。
這——還是她嗎?
如果不是意識清醒,她會覺得她真的死了。
她腦子裏出奇的平靜,有關於肖臣的畫麵沒再出現,有關於幸福而諷刺的情話沒再入耳。
大叔沒騙她!
死一次,真的會將一些東西放下。
隻是,是真的放下了?還是,隻是將那些東西封存在某處?
隻要有一丁點推波助瀾,那些東西就會瘋湧而出?
她不知道、不確信。
但此刻的平靜,最起碼讓她覺得活著真好。
“醒了?”
一個熟悉的聲音,打破一室沉靜。
“嗯。”慕雨從喉嚨裏擠出一個字,一股火辣辣的刺痛感立刻將她淹沒。
她將頭偏向左側,一下子撞進了大叔漆黑如墨汁的眼睛裏。
“沒死成,失望了?”顧彥安板著臉,語氣不善,心卻暗暗鬆了口氣。
慕雨艱難的搖了搖頭,想擠出抹笑,卻發現麵部肌肉不受她控製。
想說句見到你真好,但嗓子眼在冒煙,幹澀而生疼。
顧彥安見她搖頭,似乎得到了莫大的安慰。
想起醫生的囑咐,倒了杯溫開水,用手指沾了點,慢慢在她唇上塗抹。
大叔的手指觸在她唇上,她看著他認真小心的樣子,沒有了往日裏的邪肆張揚、霸道強勢,微黃的發絲遮住了點眼睛,為他帶來了抹柔軟。
她的心微微起暖,她知道,這一次,又是大叔把她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
她的心才會開始複蘇,開始跳動。
突然間似乎明白了些什麽,誰都不會是誰的全世界。以前,她覺得肖臣是她的命、她的全世界,那是因為,太投入的愛讓她蒙蔽了自己的雙眼,現在她懂了,沒了心,還有肝,沒了全世界,還有全宇宙。
幹癟的唇被溫水潤透。
空洞的眸子裏浮起了抹光亮,雖然不及星辰般耀眼,卻也足已照亮一顆迷惘的心。
顧彥安眼瞳驟然一深。
他停下手上的動作,含了口水,傾身上前,覆上她的唇,一點點、慢慢的渡給她。
慕雨瞪大眼睛,被迫接著著從大叔嘴裏送過來的水,溫水入喉,讓幹澀的喉嚨得到一絲緩解。
下意識的,她想伸手去推,卻發現自己連抬手的力氣都使不出來。
“不……”她開口拒絕。
小嘴剛張開,大叔的唇又占了上來。
縷縷帶著莫名清甜的水,源源送入她的小嘴。
慕雨小心髒噗通噗通亂跳。
蒼白的臉瞬間被潮紅染透,哪還有半點病怏怏的樣子。
她麵紅耳赤,看著就像個掛在枝頭,上麵還沾著露珠的紅蘋果。
一口水送完,他像沾了令人欲罷不能的毒。
兩手撐在她身側,舌尖長軀直入。
他吻得很輕柔,卻又投入很深。似乎把這段時間裏所有的忍耐與愛意傾注在其中。
他品嚐著她清香鮮活的味道,身體像有一團火在狠狠燃燒。
慕雨整個人無意識的顫栗了一下,被嚇得連呼吸都忘了。
潮紅的臉色漸漸憋成了豬肝色。
感覺到身下丫頭的不對勁,他不舍的鬆開了她。
“呼吸……”他冷聲命令。
慕雨這才反應過來,趕緊大口大口呼吸起來。
病房內的空氣靜得仿佛滯凝了一般。
“大叔,你……”慕雨喘均了氣,啞著嗓音不解的開口。
“小丫頭,我一直怕嚇著你,所以什麽都沒說。現在看你被肖臣傷成這樣,我後悔了。”
“……”
“哪怕你的心在他那,哪怕我對你的心思會讓你反感,那怕我先他一步占有你,哪怕惹來你的憎恨,我也應該在出現的那一刻,把你變成我的。”
“大叔,你……什麽意思?”慕雨很蒙,整個人像是處於風暴中心,一不小心,就會被巨風刮得片甲不留。
“我喜歡你,對你有感覺,除了你,誰都能看出來。我的野心在你,我不甘心隻被你喊一聲叔。”顧彥安定定的盯著她閃躲慌亂的眼,一字一句說得格外認真。
他那麽處心積慮的接近她、滲透她、揭下她的防備、守護她的脆弱。
以前,他總覺得應該慢慢磨掉她對肖臣的依賴,現在,肖臣的背棄,讓他決定強勢攻占她的身與心。
就算她恨他,也總好過,她被另一個人傷得體無完膚。
“大叔,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嗎?”慕雨潮紅的臉,刹那間又變回蒼白,有細微的冷汗從鼻尖滲出。
“我這個人,從來不喜歡開玩笑。”顧彥安收回前傾的身體,坐回椅子上,雙手交扣,兩眼卻始終定在她臉上,“我喜歡你,是認真的。我沒有任何不堪的過去,我沒有亂七八糟的情感糾葛,我跟你一樣,喜歡簡單痛快,不喜歡複雜。我會給你最好的,我會讓你做自己喜歡做的事,你如果沒有做好準備,我可以等。你如果想避開我,抱歉,從此刻開始,我接手了你以後的人生。”
慕雨打了個冷顫,“你……你不是喜歡胸大的嗎?”
“我現在喜歡你這樣的型號。”
“我隻是把你當親叔。”
“我從來沒認真把你當侄女。”
慕雨隻覺得一座大山朝她壓了下來,壓得她喘不過氣。
隱隱約約覺得,大叔像是個預謀已久的獵人,等的就是她跟肖臣再也回不到過去的今天。
可是,她從來沒想過,大叔會看上她。
腦子裏雜亂無章的過了一遍跟大叔相識至今的畫麵。
他吻了她好多次、他護了她好多次。
他說:別人欺你一尺,你就要還一丈。
他說:我這個人說什麽長處,最大的長處就是愛護短。
他說:有我罩著你,你死不了。
他說:這個世界上最沒用的人就是隻會說不會做。
……
原來,大叔做過的每一樁每一件,都隻是為了她。
是她太傻?還是他太老奸巨猾?
顧彥安知道,逼得太急,隻會適得其反。
反正已經決定要強勢介入,她遲早都會是他的。
看著她呆呆傻傻的樣子,他伸手,動作自然的將她臉側的碎發撥到耳後。
指尖滑過她冰涼的臉,那抹溫熱,讓她一陣戰栗,尷尬的從回想中醒來。
“你不在意我的第一次沒了?”
“嗬。”顧彥安輕笑了聲,“我正想問你,會不會在意我是第一次,沒什麽經驗。”
“大叔……”她羞憤的喊出聲。
顧彥安幾乎沒作任何猶豫,傾身過去,再次覆上她的唇。
放大的俊臉在瞳孔裏呈現,慕雨倒吸了口冷氣,猛的用力咬住他攻過來的舌尖。
顧彥安吃痛,鬆開了慕雨。
兩人似乎回到了初次見麵,他強吻她,她咬傷他。
“大叔,你瘋了。”
“我是瘋了,瘋狂的看上你了。你跟我吧,小丫頭。”
他眼裏散發出咄咄逼人的占有欲。
慕雨很亂、很慌,她從來沒想過會愛除了肖臣以外的男人。
就算肖臣拋棄了她,她的心也還在那裏,一時半會收不回來。
她將頭偏向另一邊,感受到臉頰上的熱度完全失控,一寸寸漫延全身。
“小丫頭,嚇著你了?”顧彥安放輕語氣,輕聲開口。
慕雨沒開口,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在她被拋棄的時候,最能給她安全感跟信任的大叔對她表白,這種冰火交加的感覺,隻有身在其中,才知道有多紮心。
他明明知道,她心裏隻藏著個肖臣。
無論給她多少時間,她都沒把握把肖臣從心底趕走。
“我不逼你,對你說這些,隻是跟你表明我的態度。”顧彥安傾身上前,將手按在她肩頭,強迫性的將她硬掰過來,跟他對視,“我會等你的心變空,能夠塞得下一個我。”
“大叔,我會把剛才的一切當成是一場夢,你太老,我太小,我們不會適合的。”
她想著拒絕的理由。
她已經被愛傷過了一次,她沒勇氣再愛一次。
顧彥安挑眉輕笑,帶著溫度的手指猛的在她腦門敲了一擊,“我不嫌棄你小,你也別嫌棄我老。”
“我不會愛你的。”慕雨鬥膽,說得十分堅決。
“還沒試過,你怎麽知道不會愛上我?”
“大叔,你年紀已經不小了,我愛了臣哥哥那麽多年,想要忘記他肯定還要花費更多年,我一直把你當親叔看,我不忍心眼睜睜看著你變成老黃瓜,孤獨終老。”
“那你就施舍施舍,讓我在變成老黃瓜前,把自己貢獻出來?嗯?”
慕雨不再開口,她已經把話說得那麽死,沒有絲毫回旋的餘地,可大叔不死心,她又能怎樣?
她想,她跟肖臣已經回不去了。
現在,她跟大叔也已經回不去了。
男人對女人,總是會有欲望追求。
她對那些,很不適應,也很抗拒。
僵持間,夏正剛帶著芊塵、莫漠推開了病房門。
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慕雨的左手上,那裏纏著厚厚的白紗布,雖然看不到裏麵的情形,但他們都知道,那裏留了一道再也無法消除的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