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你愛過我嗎
她推門而入，精致的小臉上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掛上了抹甜甜的笑，一如從前。
她記得從某本書上看到過，心越疼的人，麵上就會笑得越歡。
兩人情意滿滿的美好畫麵，因為慕雨的闖入而終止。
肖臣扭頭望著慕雨，眸子裏浮上抹歉意，“慕慕……”
“臣哥哥。”就算她表現在怎麽鎮定，聲音的沙啞還是出賣了她哭了很久的事實，反正也是事實，她不怕被任何人發現，難過了，自然是要哭的，“我來這，隻是想問問你，為什麽要提出分手。”
肖臣張了張唇，臉上的表情盡數僵住。
“是因為她嗎？”慕雨伸手指向病床上的女孩，問得心平氣和。
隻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肝肺都在顫抖。
“你的臉……”肖臣沒有直接回答，反而站起身，直勾勾望著慕雨腫了半邊的臉，五個手指印十分清晰的印在上麵。
心，莫名的有些怒意在騰升。
“你不知道？”慕雨收起笑，瞪大了眼睛。
“我該知道什麽？”肖臣不解，從他帶雨晴來醫院開始，手機就被他關掉，因為他十分清楚自己心裏在想什麽，也十分清楚家人會如何阻撓他。除了開機給慕慕打過通分手的電話，他一直呆在病房內，哪也沒去。
“嗬！”慕雨驀地笑了，笑得格外淒涼。
原來，是她想太多，肖臣壓根不是因為訂婚宴上爆出來的照片而跟她分手，而是因為這個女人……
“慕慕……”肖臣心一緊，望著她受傷痛苦的樣子，他隻覺得自己心底十分雜亂。
剛剛，他還堅信不疑的確認他的心裏隻有雨晴。
一直以來，都是隻有雨晴。
就算慕慕在他身邊陪著，也隻是為了從她身上看到雨晴的影子。
現在雨晴回來了，一切就像回到了最初。
為什麽看著慕慕受傷難過，他也會覺得心情沉重壓抑？
是因為對她的內疚與歉意？
“所以說，你是因為她而提出分手的？為什麽？”慕雨聲音已經不似剛才的鎮定平靜，顫抖與哆嗦開始將她層層包裹。
“夏小姐，對不起，你成全我們吧，都是我的錯，是我忘記了一切，沒有及時回來找他，我跟他從小一起長大，真的不能沒有彼此，你還年輕，錯過了臣哥哥，還會有更好的人，要是我一直沒回憶起過去的一切，我可能這輩子就這樣過去了，可是我想起了一切，臣哥哥心裏也隻有我，你成全我們，下輩子我給你當牛作馬……”林雨晴淚眼模糊，說得楚楚可憐，一邊說著一邊就要掙紮著下床向慕雨求成全。
“雨兒，別動，你的腿骨折了，剛做完手術打好石膏。”肖臣心疼的按住林雨晴，給了她個安心的眼神示意。
慕雨心口一窒，抿了抿唇，沒有開口。
那個女孩說，她還年輕，錯過了肖臣，她還能遇上更好的！
“慕慕，我們出去說。”肖臣安撫好激動的雨晴，朝慕雨開口。
“不用了，你把前因後果跟我說明白，我不會纏著你，你知道的，我不是那種死纏爛打的人，就算我要痛，也會一個人舔著傷口，直到傷口愈合。還有，請你說得痛快一些，我隻是想知道為什麽而已。”
肖臣深呼了口氣，在生意場上廝殺多年養成的幹脆利落全數不見。
他轉頭望了眼雨晴，又將視線望向慕雨，兩個人的身形麵貌在他腦海重疊，他不知道，哪一個才是最後定格的那個，但，他的心思現在全在雨晴身上，如果再拖拉著慕雨，就顯得他太過於優柔寡斷。
“雨兒的爺爺，是爺爺的司機，她的爸爸媽媽因為車禍去世後，她爺爺把她帶到了老宅撫養。那時，她才六歲，愛笑、也愛哭；笑的時候眼睛彎成月牙、哭的時候像個小可憐蟲，她隻比我小兩歲，我們一起長大、一起玩耍、一起上學、一起回家、一起逃課、一起受罰，她喜歡追在我後麵喊臣哥哥，我喜歡看她傻傻的樣子很討喜。”
肖臣停頓了一下，似是想到了以前的美好時光，笑意在眉眼間擴散。
慕雨想到了自己，她在八歲那年，肖臣第一次來夏家。她也愛笑、愛哭，笑的時候眼睛彎成牙牙，哭的時候像個可憐蟲，如果不是肖臣在那段話開頭的時候加了雨兒這個前綴，她會以為，肖臣嘴裏的她是她夏慕雨。
“到了青春期，我開始像所有少年那樣叛逆，我學人打架喝酒鬧事飆車，每一次我受傷回家，都是雨兒幫我抹藥，她從來不會責怪我或者阻止我，她說，人就該做自己想做的事，比如我喜歡惹事生非，而她喜歡為我擦藥善後。”
慕雨隻覺得呼吸越來越困難，像是站在了海拔極高的雪原，四周一片千年冰川。她的身上除了冷，還是冷。
“雨兒十四歲那年，我跟人起爭執，對方身上帶了刀，那刀刺向我的時候，雨兒替我擋了下來，你不知道，血噴灑得到處都是的時候，雨兒還在對我笑，她說：還好你沒事。”
“就算時光倒流，那一刀，我仍然會替你擋住，我仍然會說，臣哥哥，還好你沒事。”林雨晴沾著淚水的眼圈發紅，卻笑得彎成了一道月牙。
“雨兒失去了子宮，因為我，她永遠失去了做媽媽的資格。”肖臣深深望著林雨晴，眸子裏都是憐惜，“我們一起長大，走到一起是自然而然的事，我改了所有壞毛病，全心全意照顧她，後來，我媽把雨兒送走了，我再也找不到她了。我媽說，在送走雨兒的途中，雨兒逃走，失足掉入江裏，很可能，不在了。從那以後，雨兒就真的沒再出現過，我的世界，變成了一片灰暗。”
“所以，你被肖奶奶帶到夏家，然後把我當成了她？照顧我？寵我？都是因為我是她的替代品？”慕雨小手攥緊，整個身子顫抖起來。
原來，她得到的那些都不是她以為的愛，而是肖臣對另一個女孩的愧疚。
嗬，他把她捧在心尖那麽多年，就是為了有一天，把她從那高處狠狠摔下？
他成功了，她摔下來了，摔得鼻青臉腫，絕望茫然。
大叔一直在問她，能不能承受結果。
她現在有了答案，她承受不住，覺得自己就快要窒息，覺得一隻腳已經踩上了生死界線。
“慕慕，對不起。”肖臣開口，眸子裏不再是甜得發膩的寵愛。
慕雨環抱住胸，她很冷，不是矯情。
她望著身上的衣服，依然還是訂婚宴上的那套禮服，沒有了之前的光鮮亮麗，皺皺巴巴，沾上了不少汙漬。
“你愛過我嗎？”她顫著聲發問。
“對不起。”
換來的隻有這三個字，她最不喜歡聽到的三個字。
她抿緊唇，不讓自己像個孩子似的哭出來，眼淚繞在眼眶裏，被她硬生生逼了回去，沒有人會知道，把眼淚重新逼回去的酸澀有多難受。
“既然不愛我，為什麽要來招惹我？”慕雨狠狠從牙縫裏擠出幾行字。
“對不起。”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有用嗎？對不起可以換回我付諸在你身上的心嗎？對不起可以抹掉我們的一切嗎？對不起可以讓我回到過去嗎？”慕雨在強撐，“臣哥哥，你知道的，我究竟有多愛你。”
“慕慕……”肖臣心尖一顫，一股麻木的異樣感覺隨著血液湧遍全身。
慕雨沒再開口，她哆哆嗦嗦的轉身，一步一步，艱難的往病房外挪。
地麵像是鋪滿了釘刺，每走一步，釘刺都會刺穿她的腿，痛意從腿底一路騰升至五髒六腑。
幸福快樂了那麽多年，終於在一日之間全部還了回去。
本來，得到的一切原本就不該屬於她。
終於掙紮著到了病房門口，就在她撐不住的時候，一雙溫暖寬厚的手及時撐住了她，她全身無力，癱倒在他懷裏，“大叔，求求你帶我離開這。”
顧彥安點點頭，朝病房內的肖世與林雨晴望了眼，黑不見底的眸了裏藏著讓人忌彈心寒的狠戾。
林雨晴美目不怔，忍不住叫起來，“肖……肖……”
“他不是。”肖臣知道雨晴在激動什麽，連忙折回去握住她顫抖的手。
“怎麽會這麽像？”林雨晴難已置信。
“他不是那個人。”肖臣肯定的開口。
林雨晴鬆了口氣，眼底卻依然閃著慌亂的光。
顧彥安沒有開口，攬著懷裏的丫頭，大步離開，隻留下抹冷硬的背影。
走過病房轉角，顧彥安停下腳步，一把將軟弱無力的慕雨打橫抱起。
慕雨雙手勾在顧彥安脖頸上，淚水再也承受不住酸澀的腐蝕，浸湧而出。
“大叔，從來沒有人告訴過我，愛一個人會那麽痛苦。”
“在我麵前，你可以想哭就哭，不需要強撐著，我不會笑話你，別的人也不敢。”
“大叔，我覺得我快要死掉了。”慕雨將頭深埋在顧彥安胸口，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往上麵沾染。
“如真的覺得活不下去，死一次，就放下了。”
他不過是在寬慰她。
她卻記在了心裏，真的，死一次，就放下了嗎？
她不喜歡悲傷難過的自己，媽媽說過，想看她開開心心、無憂無慮的活著。
她現在失去了整個世界，活在一片灰暗當中，開心與快樂跟她之間隔了一堵厚厚的牆，她沒辦法跨過去，沒辦法再回到從前。
這樣丟了靈魂似的活著，還不如，真的死了算了。
到了那邊，還有媽媽。
她想媽媽了，特別特別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