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我隻想要你回來
爺爺最近經常呆在書房裏,據王洋說爺爺是在給兩個孩子想名字。曹媽媽要給爺爺送茶,我接過了茶,“媽,我去吧!”
曹媽媽立刻搖著頭說,“不行,不行,你得趕緊好好休息!”
如今我在家裏,儼然已經成為了一個稀有動物得地位,仿佛我大著肚子就是肩不能抗,手不能提。
“媽媽,我想去給爺爺送茶,還能和他老人家聊一聊。”我執意接過茶杯,不等曹媽媽回話,我已經端著杯子往樓上走了。
我輕輕的敲了敲門,房間內傳來爺爺中氣十足的聲音。
“進來!”
我扭動門把手,走了進去。
爺爺正在寫毛筆字,筆直的身體,鏗鏘有力的落筆,提筆。我心裏默默的說:曹景墨,你看見了嗎,爺爺好厲害啊!
爺爺抬起頭看見我,手中的毛筆啪嗒往桌子上一放,對我微微笑了起來。記得剛進曹家門的時候,我是很少看到爺爺的笑臉的。我知道爺爺不喜歡我,隻是迫於愛孫子的壓力,不得不接受我。可現在,爺爺對我的認同,成為我心裏最自豪的地方。
“爺爺,您的茶!”我把茶杯輕輕的放在桌子上,繞過桌子,和爺爺並肩看他寫的字。
“喬丫頭!你應該回房間好好休息去!”爺爺看著我說。
我笑起來,“爺爺,醫生說我要適當的活動,對孩子的發育才好!總躺著肯定不行。”
爺爺略微沉吟了一下,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爺爺,您的功課做好了嗎?”我笑起來,也想像王洋一樣,和爺爺靠的更近一些。
“什麽功課啊?”爺爺一臉不解的看著我。
“就是王洋給您留的,給您的一對曾孫子起名字的功課啊!”
爺爺恍然大悟的笑起來,“想好了,想好了!爺爺想給他們女孩子就叫熠陽,男孩就叫憶墨。”
憶墨?
爺爺緩緩提筆,在麵前的白紙上寫下來一個大字“憶”!那個憶字寫的墨跡濃重,亢進有力,仿佛,帶著濃濃的思念。
爺爺雖然沒有說,憶墨的憶究竟是那個憶,可我一下就想到了這個“憶”,追憶,思念,我的曹景墨。心中有一角轟然崩塌,逐漸變成一個無底的黑洞。淚水忍不住緩緩的留下,臉側的那道溫熱是那樣清晰,想忽視都不行。
“爺爺,謝謝您!”
爺爺長歎一口氣,端著茶杯坐了下來,“喬丫頭,坐下!”
我也在爺爺對麵的太師椅上坐下來。
“喬丫頭,等孩子生下來後,如果你想離開曹家,就走吧!”爺爺垂著眼眸,慢慢的咄了口茶。
爺爺的一句話猶如晴天霹靂,我的腦海中頓時一片空白。爺爺不是已經接受我了嗎?為什麽如今又要趕我離開?!
我蠕蠕嘴唇,哽咽著叫了一聲,“爺爺……”我想說,爺爺,別趕我走,我生是曹家的人,死是曹家的鬼。可,我蒼白著臉,居然什麽也說不出來。
爺爺抬起頭,才看到我一張慘白的臉,他仿佛明白了什麽,立刻說:“喬丫頭,你別誤會啊!爺爺不是要趕你走,隻是你還這麽年輕,可景墨……怎麽能讓你一個人待在曹家孤獨終老呢?”
我緩緩鬆了口氣說:“爺爺,我不走,即使你趕我走,我也不走,我這一輩子都賴在曹家了,我這一輩子都是曹景墨的老婆,誰也改變不了!我不會孤獨的,我有您,有爸媽,有孩子,怎麽會孤獨呢?”
曾經在離開曹景墨的那些日子裏,我也是準備好了要獨身一輩子的。有些人,遇到了,那就是任何人都代替不了的了!
爺爺看了我半天,才緩緩點頭說:“喬丫頭,辛苦你了!”
我趕緊搖頭:“不辛苦,不辛苦!”
當我頂著紅腫的眼睛去看小滿時,王洋審視了我半天,才低聲說:“又哭了!”
即使每個白天我都盡量展開笑顏,可是每當夜深人靜時,我常常忍不住掉眼淚,思念快要將我吞沒了,真的快吞沒了,除了流淚,我再也沒有辦法找到途徑去宣泄心中積攢的痛苦,和那快要成災的思念。
雖然可以騙過每個人,但,王洋,是無論如何都騙不過的。她是那樣了解我。
我看著躺在床上正在酣睡的小滿,撫摸著他白嫩嫩的小臉,才幽幽的開口:“剛才爺爺叫我把孩子生了時候離開曹家,所以……”
“什麽?!”王洋一下子從床上跳起來,話音一落就要去找爺爺算賬似的,我趕緊拉住了她。
“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樣。我開始也以為爺爺是不喜歡我,所以趁這個時候打發我走,可爺爺說,因為我還年輕,不想耽誤我。他是想讓我找個人再嫁!”
王洋終於平靜了下來,她看著我說:“那你的意思呢?”
我笑了笑說:“你覺得呢?你覺得我還能再嫁給誰?你覺得還有誰能代替曹景墨走進我心裏?”
王洋沉默了,那暗沉的臉告訴我,她是知道結果的。
“那你真打算這樣過一輩子?”
我點點頭,我相信此刻我的目光一定夠堅定。
晚上吃飯時,一家人坐在餐桌前,氣氛依舊是低迷的。我扒拉了幾口飯,放下碗筷,在家人詫異的目光中緩緩開口:“爺爺,爸,媽,今天我想說的是,以後曹家就是我的家,我哪裏也不會去!所以請你們以後不要再說讓我離開曹家的事情。我知道你們是為了我好,不想我一輩子一個人過,但是,除了曹景墨,我不知道我會愛上誰!曾經,我認為沒有曹景墨就活不下去,可現在真的失去他了,我不是一樣堅強的活著,以後,為了我們的孩子,我也會更堅強的!”
話音剛落,肚子裏傳來了幾下胎動,我知道,這是他們在為我呐喊,他們也認為我的選擇是對的!
從那天起,我仿佛真正的溶入了曹家,不象兒媳,反正更像是女兒了。
一個星期後,曹景墨的追悼會。那是多麽淒慘的一幕,當我看到廳堂中,他的遺像時,眼前幾次一片漆黑。
依然是那張棱角分明的側臉,狹長的眼瞼,漆黑明亮的雙眸,嘴唇微微上揚,露出似有似無的笑容,連同臉側的那對梨渦,也若隱若現的。可是,他卻已經變成了一堆灰色粉末,隨著追悼會的結束,也將隨風而去。
爺爺站在堂中,背脊筆直,帶著濃濃的悲傷。我想說曹家人真不愧是一代老革命,即使如今白發人送黑發人,也不見他們流下一滴淚水。那些淚水早已經在無人看見時,流的一幹二淨。
我挺著肚子,白色的孝衣讓我看起來更加蒼白,我不停的對著每一個前來悼念的人鞠躬,即使身體笨拙,也不懈餘力。
那天,我又見到了餘澄之,她紅腫著眼睛,看著我的肚子,又抬頭看了看我的臉,對我說:“嬌嬌,保重!”這是她第一次用這樣毫無敵意的語氣稱呼我,和我說話。曹景墨已逝,我們兩個人的恩怨情仇,也隨之煙消雲散了。
我抬頭,對著她揚起一個笑容,沙啞著聲音說:“謝謝!”
前來悼念的眾人從沒想到,本應該是一場完美的婚禮,卻換成了一場悲壯的葬禮。
我看著廳堂中間的那張碩大的照片曾經的一幕幕如洪水一般朝我湧來,他的眉眼,他的笑容,他的怒吼,他生氣,他溫柔,他癡情。他對我所有的樣子都化成了一種,那就是——愛!
轉眼間,我們已經愛過了這麽多個春秋,我們在一起開心過,笑過,哭過,分離過,相互折磨過,也相互憎恨過。當我以為我們要開始一個全新生活的時候,他卻離開了我。
婚禮結束,我又回到了曹景墨的公寓,那個到處充滿著我的氣息的他的公寓。我坐在臥室的床邊,抱著床頭那張他背著我奔跑的照片,哭的不可自抑。如果時間能夠倒流,我是說如果,我依然還想回到那個陽光燦爛的K大,我不會再逃避,不會再躲閃,我會迎著陽光,奔向他的臂膀,給他最燦爛的笑容。
門鈴突然間響起,我疾步走出門口,我幻想門的那邊站著那張熟悉英俊的臉龐,他正在焦急的等待我給他開門。
門猛然間打開,站在外邊的是Lily。
心中滿滿的都是失望,連那開門時不自覺揚起的笑容也收斂了起來。腿一軟,我險些倒在地上。
Lily扶住我:“angle,你沒事吧?”
我搖著頭,開始哽咽:“為什麽是你?為什麽不是曹景墨?為什麽他還不回家,為什麽他連一個夢都不曾給過我?!”
Lily紅了眼眶,扶住我走進房間,她輕輕的抱住我說:“angle,一切都會過去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可,我不想讓這一切過去,我隻想要我的曹景墨回來?!可是,我這看似簡單的要求卻成了奢望。他早已化作一股青煙,再也不可能回到我身邊了。這就是事實!可這樣的事實確是那麽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