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和我走好嗎
“姑娘此番前來是找少爺吧？”
聽到老大夫的問話，傅離沒有一絲異樣，也並不奇怪老大夫口中的姑娘二字，語氣平和極了：“是的，還請大夫告知他現在在何處？”
“姑娘莫急，該來的總是會來的。”留下一句高深莫測的話，老大夫不再停留，徑直離去。傅離亦沒有阻攔，十年都等了，還在乎這麽一小會兒嗎？
醫館的學徒將門關上，也不過問傅離一句，隻端來一盞昏黃的燈放在傅離旁邊。燭火搖曳，將傅離的身影印在牆上，竟是比以往輕鬆了許多。
嗅著花茶的香味，感受著偷來的閑暇時光，如此的靜謐不僅沒有陰森的感覺，反而更添了幾分祥和。傅離的眼皮漸漸加重，陡然放鬆下來的身心竟是再不能抵抗疲乏，還未等傅清史前來，傅離已然進入夢鄉。
紅牆綠瓦，傅離仿若又回到了傅清史帶軍從長安出發的那一刻。那日，烈日炎炎，灼熱的陽光使得空氣都變得扭曲。
傅離隱著身影站在城門的角落，靜靜地看著眾軍前方的那個男子。那時候，他身穿玄色戰甲，在陽光的照射下不斷地反射出縷縷光芒，晃花了傅離的眼。
他麵色沉穩，滿臉肅殺，眸子裏寫的盡是“犯我後唐者，雖遠必誅”的堅定意味。這一刻，他是全軍的焦點，是所有人的信仰。
她就這樣一直望著他，而他也像是感覺到了傅離灼灼的目光，透過這千軍萬馬，遙遙地朝傅離的方向投去一眼。
然，不舍還沒來得及流露，皇帝便下令讓傅清史立刻帶兵前往天闕。他轉身，走得毅然決然，再沒有回頭望長安一眼。
那堅毅的身影不斷地閃現在傅離眼前，耳邊響起的依舊是那句話：待我卸下一身戎裝，必帶著十裏紅妝來迎娶你……
還沒來得及細細回憶，場麵卻又是一換。這一次，是陽春三月，桃花盛開，無一不散發著春天特有的生機氣息。
在徐駿將流蘇交到傅離手中之後，傅離就一直呆呆愣愣的，不敢相信這事情竟是真的。傅清史陣亡，還背著通敵叛國的罪名。
在知曉這一切的時候，傅離絕望了。她心裏的愛與希冀，悉數化成了泡沫，恨意染上她的眸子，致使她走上了這樣一條不歸之路。
夢中，傅離所經曆過的所有事情都在一一回放，而傅離的神情也不如來時的輕鬆。她的臉上，漸漸布滿悲痛之色。
畫麵越來越慢，越來越清晰，最後停在她腦海之中的，赫然是慕棋身死那一刻！
傅清史說，這個計劃是前任少爺早就定好的，他不知情；傅清史說，他隻是坐上了少爺這個位子，白蓮教的人卻還有許多並不聽他的；傅清史說……
他說的一字一句盡數在傅離耳邊回響。於睡夢中，傅離不斷的掙紮，想要掙脫這個可怕的夢。可是，就像是冥冥之中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它使勁兒的拽著傅離，不讓她離去。
且，那股力量還不斷地說傅清史騙了她，欺騙了她的感情，那麽，她就應該殺了他，一了百了。
撕裂般的疼痛傳來，傅離好像聽到了誰的呼喚，一下子從夢中驚醒。睜開眼睛，傅離看到的是一張泛著銀光的麵具，和一雙充滿擔憂的眸子。
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傅離發現自己此刻竟是冷汗連連！想起剛才的夢境，傅離就一陣會怕，身體也不由的顫抖起來。見此，傅清史連忙摟住她，不斷地安慰著。
在傅清史溫和的聲音之下，傅離漸漸緩了過來。待到呼吸平穩，傅離才掙脫傅清史的懷抱，說道：“你什麽時候來的？”
瞧著傅離蒼白的連，傅清史心疼，卻還是忍著回答傅離：“剛來不久，看到你睡著了正瑟瑟發抖，實是嚇了我一跳。”
對於傅清史毫不掩飾的關心，傅離對著他柔柔一笑，一如十年之前。傅清史不由一愣，隨即欣喜若狂，但立馬又垮下臉，神情盡是憂慮：“璃兒，你方才怎麽了？”
聞言，傅離不自在的轉過頭，喃喃道：“沒……沒什麽，一個噩夢而已。”
聽到這話，傅清史眼中有著失落。對傅離不肯對他說實情這一件事而感到難過，可他卻沒有接著問下去，既然傅離不願說，他自然不會強求。
輕輕地勾了勾唇角，麵具下傅清史的臉顯得僵硬極了。見傅離沒有半點反應，他才猛然回神傅離並看不到他的神色，便將麵具取了下來。
熟悉的麵容出現在眼前，饒是傅離已經想通了，也是不由得瞳孔一縮。
為傅離倒了一杯熱茶，傅清史眼裏的溫柔都快要滿出來了：“來，璃兒，喝點熱茶壓壓驚。”
接過茶，傅離將其飲盡，竟是將以前學的禮儀都拋在了腦後！奈何傅清史並不在意，還很溫柔的看著傅離。在此時的傅清史眼裏，就像是又回到了傅離十二歲那年一般。小孩子特有的不管不顧，想做什麽就做什麽的性子，仿若又回到了傅離的身上。
不得不承認，傅清史不願打破此刻的寧靜。
然，傅離這次來卻不是為了喝茶的，心情緩過來之後，她自然就說起了今日的目的。
傅離定定的看著傅清史，像是要一直看進他的心裏，去探索他內心真正的想法一般。“傅郎，今日前來，我想告訴你一件事。我都想通了，不管你以前是不是騙了我，我愛的始終都是你，所以，你答應我一個要求好嗎？”
說這話的時候，傅離眼裏滿是請求，看得傅清史心都碎了：“璃兒，以前是我對不住你，現下莫說是一個要求，就是十個、百個，我都是會答應你的。”
這番話，傅清史說得情真意切，從他的眼神裏就能看出他並沒有說謊。可是，傅離卻是沒有放下心來，她所要提的要求，對於傅清史來說，或許太難了……
但現在已經由不得傅離猶豫了，她已經是太子的下屬，且白蓮教也確實殺了她唯一的弟弟。如果傅清史在留在白蓮教，以後，她會不知道怎麽麵對他的。故而，傅離問道：“傅郎，你可願脫離白蓮教和我走？”
傅離說得很急，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會將這話咽回去。話音落下，傅離緊緊地盯著傅清史的表情，不肯放過他一絲一毫的變化。
而傅清史卻是有些怔愣，他沒想到傅離會提出這樣的要求。正如傅離所想，這個要求對於現在的傅清史來說，太難了些。
露出為難的表情，傅清史有些不知道怎麽回話。見此，傅離已然明白了傅清史的答案，但她不願放棄，再次問道：“傅郎，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會成為白蓮教的人，但白蓮教不僅與後唐敵對，更重要的是他們殺了我的弟弟！於公於私，我都是不會放過白蓮教的。可是你橫在中間，我就不知道要怎麽辦了。傅郎，為了我，離開白蓮教好嗎？”
傅離近似於懇求的話一字一句的打在了傅清史的心上，使他疼痛不已：“璃兒，白蓮教並不是你看上去的那個樣子的，它身後有許多的秘密你都不知曉。”
“你還是不願離開了？就算是為了我？”說到這裏，傅離已然落淚，傅清史的不願給了她沉重的一擊。
猛地閉上眼睛，傅清史不願再看到傅離此刻的表情，那讓他心痛得都快要死掉了。
“對不起！”
短短的三個字，卻使得傅離絕望。她看著眼前的男子，淚如雨下。以前，不管她有什麽要求，不管她怎麽無理取鬧，傅清史都是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全部滿足她。可是現在，她明明那麽傷心，明明那麽痛苦，傅清史卻眼睜睜的看著她痛苦，就是不願意解救她一下。
有怨嗎？自然是有的，即使再愛傅清史，此刻傅離也不禁生出了埋怨之情。難道她所做的一切，所付出的一切，傅清史都看不到嗎？
不，不是看不到，他隻是不想看，沒見他一直閉著眼睛嗎？
頹然的垮下肩膀，府傅離自嘲一笑：“罷了，罷了，既然你不願，我也不強求你。隻是，這樣的結果就注定了我們會處在對立麵。以後……白蓮教的人，我見一個，殺一個！直到……它覆滅或是我死去！”
聞言，傅清史震驚的睜大眼：“不，璃兒，你不要做傻事！白蓮教沒有你想的那麽簡單，與它作對，你會受傷的！”
聽著傅清史關心的話語，傅離眼睛一亮。話裏話外，傅清史都沒有在意白蓮教的死活，反而不斷的勸告她。也許，對於白蓮教，傅清史並不是舍不得，而是有苦衷也說不準？
“傅郎，你既擔心我，那就脫離白蓮教好嗎？在我為你證了清白之後，我們就找一個誰也不認識我們的地方，一起攜手到老。”
緊緊地抓住傅清史的手，傅離麵上全是激動。
傅清史沉默了，傅離的話讓他一下子明白了她為何會變成現在的這個樣子。
這一切，都是為了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