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會麵
在李驥動身去修水渠之後,長安這幾日風平浪靜,頗有些風雨欲來的味道。
還是那個長安街頭,叫賣聲不絕於耳。來來往往的人,或是哀愁、或是懊惱、或是欣喜。
北街的春滿樓依舊熱鬧非凡,出入的均是些達官顯貴。好多人見到那些衣著鮮豔、滿麵光彩的貴人,不由都投去了豔羨的目光,間或著幾分嫉妒。
春滿樓分為兩層,一層大多是商人或是五品以下的官員,沒有任何的遮擋,那些官員們都顯得特別不自在,奈何自己有了官位卻沒有足夠的金錢,隻能和一眾商人共坐一堂。
二樓都是間隔起來的廂房,從門的材質就能看出能上二樓的人非富即貴。裏麵的裝潢更是不亞於一般官員的府邸,一扇屏風都是價值千金。
曾有人眼紅春滿樓,想要通過見不得光的手段讓它消失。可不知為何,那些人不僅沒有成功,反而被春滿樓的人打得非死即傷。
連人頭都被掛在了城外的大樹上,過往的人見了均是唏噓不已。
從此,也就沒人敢打春滿樓的主意了。
此時,春滿樓的天字包廂內,一片靜謐。
一個身穿玄色衣衫的男子,靜坐在桌旁,優雅的端起茶杯,品著茶,等著人。
半晌,包廂門打開了,進來的是一個身穿大紅衣裳的女子。豔麗的紅色襯得女子肌膚雪白,同色的玉簪更是使得女子像嬌豔欲滴的鮮花。
她每走一步,都能使人浮想聯翩。她的美麗,令人動容。
走至桌前站定,女子慢慢行了一禮,就連輕輕地彎腰,也讓人覺得魅力十足。“盈缺見過殿下。”
原來,這弱柳扶風的女子赫然就是搬進東宮的盈缺!
再看那男子,竟是三皇子李希!
這一刻,盈缺的出現就有了合理的解釋了。
現在的李希,已沒了常年掛在臉上的天真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陰邪,渾身上下都透著陰冷。
然,他對盈缺說的話卻是極為溫暖。
李希放下茶杯,站起身,將盈缺扶了起來,換上了一副溫柔如水的模樣。“盈兒不必多禮,多日未見,盈兒又美了許多。”
平日裏嫵媚多情的盈缺在聽到李希的話時,臉上竟浮上了淡淡的潮紅!
“見到殿下,盈兒很開心!”
沒有的做作,沒有了假裝,此時的盈缺像是一個情竇初開的小姑娘,好不容易見了情郎一樣。
眼中,臉上,表現的都是歡喜和嬌羞。
若是李玨看到,定會驚歎此女子的演技真是一流!
李希唇角一勾,將盈缺拉到座位上坐好,親自為她斟了茶。“見到你,我也很開心。盈兒此番出來,可有人看到?”
接過茶,盈缺搖了搖頭,輕輕道:“殿下不必擔心,盈兒出來時極為小心,並未有人發現什麽。”
“那就好!我真怕被太子的人發覺了,會對你不利!”
聞言,盈缺眼裏閃過了一絲感動,說話時都不自覺的帶上了哭腔:“殿下如此關心盈兒,盈兒……真的很開心。”
撫摸著盈缺長長的青絲,烏黑順滑,李希的聲音輕的幾乎聽不到。“盈兒開心,我就開心了。”
兩人濃情蜜意,好一個郎有情妾有意的唯美場景!
過了一會兒,李希鬆開了盈缺,問道:“在東宮這麽久,盈兒可發現了什麽?”
一說到正事,盈缺連忙收斂心神,一字一句的說道:“東宮上上下下固若金湯,但太子的妃嬪並不和諧。盈兒剛去的時候,太子妃就利用盈兒,使顧秋穎被太子罰到了西苑禁足。”
說完,盈缺十分渴望李希能問一下她是怎麽被利用的,於是便睜著一雙美目,軟軟的看著他。
奈何,李希卻冷笑一聲,半句不提此事:“嗬,誰家的後院不會起火?更何況是太子了!”
盈缺失望的低下了頭,希冀一下子就被冷水潑滅了。她不停地告訴自己,李希其實知道這事的,隻是現在不說。畢竟大事要緊,等事情說完了,他一定會問詢自己的!
可是盈缺卻猜錯了,李希確實知道這件事的來龍去脈,但他從未將此事放在心上,更別說撫慰因此事受傷的盈缺了。
恐怕,他已然將此事忘了!
隻苦了盈缺還以為李希一心都是她,女人,總是故作聰明,喜歡去奢求那些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像是發現了盈缺的低落情緒,李希疑惑道:“盈兒怎麽了?怎忽的不開心了?”
盈缺想說,卻還是選擇了放棄,隻強顏歡笑道:“沒事,殿下不必擔心。依盈兒看,殿下可從太子的家眷著手。顧秋穎愛慕太子至深,卻被他無情的舍棄,想來此刻的她定是對太子有怨氣的。若我們能將她拉過來,未免不是一個機會!”
“嗯,盈兒說得有理。可顧秋穎我也認識她,從小就喜歡皇兄,就算皇兄對她再冷漠,她都沒有在意過。而此次,不過就是禁足而已,雖會有些怨氣,但還不至於會跟我們一起加害皇兄。”
聽著李希對李玨的稱呼,盈缺心裏總有一種怪異的感覺。明明恨得要死,平日裏裝模作樣叫叫皇兄也就罷了,和自己人在一起的時候還叫皇兄,那就有點奇怪了。
特別是,盈缺總覺得李希對李玨有點特別的感情,說不清道不明。
“殿下不必為這般小事煩憂,盈兒自有辦法能使顧秋穎恨不得太子立馬去死。”
如此一嬌滴滴的美人兒竟開口閉口的死,也是另一種誘惑吧!
李希皺了皺眉,語氣有些加重了:“我說過,不得傷皇兄性命!”
盈缺默然,對此話不可置否。她實在摸不準李希的心思,想要人家儲君的位子,卻又不想傷害他,真真是矛盾極了。
但盈缺是個聰明人,知道許多事不能打聽。所以,這麽多年來,盈缺雖疑惑李希的態度,卻從來不向李希要什麽答案,隻盡心盡力的完成自己的任務。
李希是個狠辣的人,別看他此時還如謙謙君子一般,若是惹惱了他,便會生不如死。
即使盈缺愛他,也不得不承認李希的狠毒!
所以,對於李希的話,她隻有點點頭答應,李希見了,眼中的狠色不見了,柔情的看著盈缺。
突然,盈缺像是想起了什麽,說道:“殿下,盈兒還注意到前幾日太子帶回了一個滿臉傷疤的人,看樣子,太子對他很是不一樣。”
李希訝然,一下子就想到了挑選暗衛那日,禦書房裏那張可怖的臉。
好像叫什麽傅離。轉念一想,這個傅離不是被賜給李躍了嗎?怎會跑到東宮?李希對此充滿了疑惑。
“這個人,盈兒你平日多注意一下。我覺得,這個人有些蹊蹺。”
看著李希凝重的表情,盈缺也不敢大意,隻信誓旦旦道:“殿下放心,盈兒一定將那人看好!”
李希點點頭,瞧著盈缺,滿臉笑意。
“那藥,皇兄可吃了?”
聽到李希提起了藥,盈缺露出了困惑的神色。
“那藥……盈兒是見了太子吃的,可不知為何,太子竟是一點反應也沒有。是不是,當初太子重傷的消息有誤?”
說到這裏,李希又不禁有些迷惑。
“應該不會,回消息的人是安丞相的心腹,而丞相是我的人,當是不會騙我才是。或許,是那藥出了點問題。”
盈缺心中其實挺懷疑丞相的,但李希對其信任有加,從不讓人詆毀丞相。
見李希將過錯都推到了她的藥上,她就更加討厭丞相了,恨不得他馬上從李希身邊消失,那樣,李希就會隻信任她了。
但心中如此想,盈缺卻是不敢表現出來。
她看得出,李希對她有所保留。
想到這裏,盈缺又是一陣黯然,卻舍不得棄李希而去。總期望著,或許有一天,李希會發現,從始至終陪著他的人,隻有她盈缺而已。
到那時,再多幾個安丞相她都不會放在眼裏!
但現在,她還是隻能忍著。
“盈兒,你繼續觀察皇兄的狀況,若是那藥起了作用就第一時間通知我。那藥雖不會傷他性命,但多少都有些損害。”
原來,當初李玨在燕陽官府見到盈缺時,就已經著了她的道。那杯酒裏,加了東西。
盈缺不自然的一笑,有時候她都懷疑李希是不是有特殊的癖好,不然怎麽那麽在意自己政敵的生死!
“是,盈兒記住了。”
“哎,我不是說了,盈兒無須這般客氣的。”
看著李希那張笑盈盈的臉,盈缺的心情複雜之極。嘴上說著不必和他客氣,卻從不允許自己逾越一步,她很想知道,李希是真的愛她嗎?
一想到愛這個字眼,盈缺自嘲一笑。明明知道像李希這樣的人,心裏隻有他的遠大抱負,裝的都是滿滿的權力。
或許,李希愛的,隻有那個皇位。
那自己又算什麽呢?一顆棋子?一件工具?需要的時候呼之即來,不需要的時候揮之即去?
頭一次,盈缺對李希的是否真的愛她產生了懷疑。
而這顆懷疑的種子一旦埋下,便再難拔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