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祛不了，愛情的傷痕 下
葉映雪站在病房大大的落地窗前，看著窗外雨後的天空。
自她轉院到這裏將近半個月，天空就持續下了半個月的雨，時大時小，聽新聞說N市已經有多處內澇，對民眾的出行造成諸多不便。還是範思瑜的描述更生動些，她說舞蹈團外那條寬闊的馬路因為旁邊溪水暴漲已經變成了一條小河，一輛輛冒著熄火的危險疾馳而過的車輛更像是行駛在河麵上的衝鋒舟，有不明路況的路人小心翼翼地走過，走著走著，隻聽“撲通”的一聲，便不見了人影，竟是不小心一步踏錯走到溪裏去了……
說這笑話的人別人都還沒笑，她自己反倒先笑得倒半天爬不起來，葉映雪也笑，卻不是因為這個笑話，而是因為看到說笑話的人如此開心的樣子。旁邊的古岩也在笑，薄薄的鏡片後那雙精光四溢的眼眸裏盛著滿滿的笑意，眼裏心裏好像隻容得下那個毫無心機的小妮子。
他對範思瑜……是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回來N市這段不算長的時間裏，很多東西都已經悄悄發生了改變，有些改變，是甜蜜的，像身後為她收拾著東西還不時拌兩句嘴的兩位；有些改變，卻令人神傷，像她……和古楓。
那個人，已經很久未見了，卻總在她不經意的時候闖到她的腦海裏，那滋味，像一本範思瑜常常掛在嘴邊的小說《半是蜜糖半是傷》。如果一切可以重來，如果她可以選擇，她是否願意從未遇見過他？
不，她搖搖頭，她舍不得那蜜糖的甜蜜，因此也對那傷，甘之如飴。
說到傷，醫生說她胸前的那個傷口，因為反複撕裂過數次，創口過深過大，如果不進行植皮修整，總會留下疤痕。那個傷口她看過，在一片雪白肌膚的映襯下，顯得猙獰而醜陋，但有什麽關係呢？那是她最美好的一段記憶的佐證，是愛情的傷痕，祛不了眼裏的傷，也祛不了心中的情，就讓它留著吧。
“可這樣，你還怎麽穿上那身黑天鵝的舞服。”範思瑜比她還著急。
黑天鵝？她還能演黑天鵝嗎？團裏的劇目已經排演到哪一步了，她完全不得而知，雖然那個角色已經深植在她的心中，但整個舞劇中並非隻有黑天鵝一個角色而已，整個舞團中也並非隻有她一個人可以出演黑天鵝這個角色，舞團還需要她嗎？對此，葉映雪忐忑。
“怎麽不需要，許煒一直把這個角色留給你呢？雖然那個什麽娟向許煒毛遂自薦過，但她根本完成了不那個單腿旋轉三十二圈的動作，團裏能完成這個動作的一個人也沒有，所以吖，你就放寬心吧，黑天鵝這個角色非你莫屬。”
範思瑜的安慰並沒有能讓葉映雪忐忑的心平複下來，反而揪得更緊了，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雖然醫生昨天宣布她已經康複可以出院了，但畢竟已不同於傷前，能否完成那個高難度的動作，她是一點把握也沒有的。
可她不敢把這份擔擾表現出來，不想讓範思瑜失望，更不能對不起許煒對她的寄望，通成這個劇目讓舞蹈團擺脫困境，是全團上下心心念念祈盼的，所以才會寬容地把這個角色保留下來，留給他們心目中最佳的黑天鵝飾演者，所以，再沒有把握，她也要把這份把握練出來。
隻是，胸前的這個消不去的傷痕的確是個大問題吖，她自己介不介意是一回事，恐怕任何一位觀眾不會願意看到舞者身上這個猙獰的傷口，這要她如此穿上那身低胸的舞服呢？
“未來的事情留給未來解決。”明明剛才比她還著急的範思瑜一看葉映雪開始犯愁，又急不顛地過來把她從窗前拉走。“再不行，我們可以改舞服嘛。”
改舞服？她知不知道一身舞服造價多少？舞蹈團的經費本來就緊張，如果還有閑錢拿來給她改舞服，這個範思瑜還真敢想。
範思瑜側側撇了一眼站在一邊一直陪著笑的古岩，威脅意味十足，看他不為所動，不上得暗惱，偷偷踹了他一腳，用五寸高的腳跟。
“絲！”這丫頭可真下得去手……嗯，腳，古岩的笑容立馬扭曲起來，齜牙咧嘴地，差點沒捧著腳在原地跳起來。
“聽到了吧，他也說‘是’，這事就交給他解決。”範思瑜故意曲解古岩，說完偷偷又撇了古岩一眼，得意洋洋地笑挽著葉映雪的手。“走，為了慶祝你的光榮出院，我們吃大餐去。那誰，拿上行李跟上。”後麵那句是當然是對古岩說的。
古岩無奈地抹了把臉，怎麽也想不明白一向精明的自己怎麽落在這個看起來傻傻呆呆小妮子手裏，沒有絲毫還擊之力，還偏偏甘之如飴？真是沒事找虐吖。
“你吖，也別把人欺負得太狠了，真把他嚇跑了，看你沒地兒哭去。”待與古岩拉開一段距離，葉映雪才捏了捏範思瑜的耳朵小聲說。
“哼，他還巴不得我欺負他呢。再說，他跑了我不會再找一個？好男人多得是，姐，不差‘人’。”範思瑜尤自嘴硬，但一路上頻頻回頭的樣子讓葉映雪知道，她對這個好脾氣的男人也並非嘴上說得那麽不在意。
雖說是去吃大餐，但一到餐館，範思瑜卻像個小管家婆一樣規定，辣得不許吃、上火的不許吃、容易引起傷口發炎的發物不許吃……如此下來，他們桌麵上擺的都是清淡至極的菜色。
“小姐，我們是吃齋嗎？”古岩忍不住開口，他口味偏重，喜歡麻辣鮮香的菜色，眼前的這些，實在不大能勾起他的食欲。
“誰說是吃齋，這不是肉嗎？”範思瑜夾起一塊清炒肉片扔到他碗裏。“有得吃你還嫌，嘴巴那麽挑回家吃去，反而你家有大廚侍候大爺你，也不想想我們不能吃香的喝辣的是誰造成的!”
得，他還是多吃東西少說話吧，古岩立即識趣地收聲悶頭吃東西。
葉映雪對範思瑜輕輕搖了搖頭，製止她繼續遷怒的行為。
這傷，她是心甘情願替古楓挨的，沒有絲毫怨言，她與古楓之間，若論誰負了誰，也是她對不起古楓，是她親自為這段情路劃上了句話，這些她不方便對範思瑜說，但她也不希望因為範思瑜為她鳴不平而錯過古岩這個好男人，她那麽單純美好，更應該能得麽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