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她不傻
如葉映雪所願，她的轉院要求很快就被批準了，一個小時，不可謂不神速。拿著院方交給她的病曆本，她不知道心底裏的空落落的酸楚是否可以稱作為“鬆了一口氣”。
照顧過她的護士來幫她收拾物品，其實也沒有什麽東西可以收拾的，不過就是幾件換洗的衣服和一些簡單的生活用品，全部都裝在一個小小的提包裏，原來她可以帶走的東西真的並不多。
葉映雪呆呆地站在窗口，看著樓下草坪上的孩子在玩鬧嬉戲，連葉映彤幾時站在她身邊的都沒有發現。
葉映彤站在她的身邊，視線隨著她的一起落在那幾個孩子的身上，輕輕歎了口氣。
“小時候總想著快點長大，但到真正長大時，才知道，那些簡單的快樂會隨著童年的流逝而一去不複返。”
她的童年，有簡單的快樂嗎？葉映雪認真回想了一下，關於快樂的記憶一片空白，有的隻是小心翼翼的討好和不斷的冷漠回應，直到最後漸漸麻木。苦笑了一下，但她還是附和地點了點頭。
“真的要和他分手嗎？”葉映彤轉頭看著她，一輕微風吹來，拂起葉映彤額前的幾縷發，露出她蒼白落寞的容顏。當她的計謀最終得逞時，不知道為什麽，看著葉映雪此時的樣子，葉映彤心底裏除了得意外竟還帶著幾分淡淡的酸澀，大概是同情吧，以勝利者的姿態對失敗者的同情，而這個失敗者，是從小一起陪伴她一起長大的妹妹，所以又添了幾份憐惜；但這些同情和憐惜相比起她對古楓的執著而言，又顯得無足輕重了，她並不後悔自己所作的一切，隻是，隻是對葉映雪有點……隻有一點點愧疚。“對不起！”
葉映雪搖搖頭，雲淡風輕地笑笑。“為什麽要道歉呢？”說罷轉頭看著葉映彤。“因為你還愛著古楓？還是因為其實你並不是真的想要自殺？”
葉映彤怔住了，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怎麽……”
“我想明白了。”她也許真的很愚善，但她不是真傻。經過這幾天，她想明白了，一個真正想自殺的人，不會選擇醫院作為她自殺的場所，更不會選擇服用安眠藥這種溫柔緩和的手段，真要想死，找處高樓一躍而下，才是真正的一了百了。“其實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和古楓，真的結束了。”
葉映彤被一口氣噎住，半晌才緩過神來。“既然你想明白了，為什麽還……”
“其實這件事情隻是一個導火索，真正的原因，隻是因為我的怯懦，我缺乏和他在一起的勇氣，我害怕！我怕如果我真的和他在一起，父親會想方設法擠垮舞蹈團，害怕麵對那一張張因失去畢生向往的事業而憤怒無助的臉，最害怕的是……我的真正出身……”
“小雪……”葉映彤掩唇驚呼。
“其實我早就知道了。”葉映雪努力擠出一抹笑，卻因嘴角無法控製的抽了抽而泄露出她心底的苦楚酸澀。“三年前你和父親的對話被我聽到了。”
“所以你才選擇離開？”這幾乎已經不是一個問句。
葉映雪點頭。“我不知道留下在該怎麽麵對你們，其實最應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對不起，姐姐，是我的存在，讓你自小失去了母愛，讓父親失去了妻子，對不起。”
“小雪……”葉映彤搖搖頭，此時此刻，她真的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她不能說沒關係，她的確因此怨恨過葉映雪，雖然知道她無法選擇自己的出生，但她的存在的確讓葉家失去了天倫，父親對她再嗬護疼愛，也無法彌補她失去母愛的遺憾；可，這些，又怎麽能怪葉映雪呢？其實最可憐的人，應該是她才對，她不僅和她一樣從小沒有享受過母親的溺愛，甚至得不到絲毫父親的愛護，更背負了這麽一個不堪的身世，最無辜的人，其實是葉映雪。
葉映雪拍了拍葉映彤的手，安撫地對她笑了笑。“如果我選擇繼續和古楓在一起，總有一天，他會發現的身世的秘密，這麽不堪的一段往事，連我自己都不敢輕易窺視自己醜陋的出身，我無法想像屆時他會是怎麽樣的一種反應，我害怕看到他用憎惡嫌棄的眼神來看我……”
“所以，你選擇在他還沒有發現前離開？”葉映彤問。“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他不介意？”說完又後悔了，自己這是怎麽了，她在鼓勵葉映雪重新考慮和古楓在一起嗎？是不是對葉映雪的過多同情衝昏頭腦了？
“也許吧！”葉映雪想聳聳肩，想讓自己看起來顯得沒有那麽沉重，可這個動作隻作到一半又無力地放棄了，因為她無法欺騙自己的心，對於古楓，連假裝的無所謂她都做不到。“但我們都知道，那隻是也許，而這個也許，隻占到了所有可能性的百分之一，我不敢嚐試。何況，就算他不介意，可他並不是一個普通人，他是能在N市呼風喚的‘唐古’集團的總裁啊？我的身世一但曝光，他和他代表的整個集團都會因我而成為所有人恥笑的對象，我又怎麽可能讓這種情況發生呢？分開，對我，對她，都是最好的辦法。”
葉映彤半晌沒有說話，因為她開始在心底裏重新審視這個看起來單純到讓人覺得“傻”的妹妹，就在她和父親以為計謀得逞的時候，她已經在心裏分析了所有的一切，也許，他們之所以得逞，並不是因為這個計劃有多完美，而是因為她，讓步了，為了古楓，也為了她自己，默許了這個計劃的成功。這麽一來，說明了什麽？一直以來，他們都低估了葉映雪？她不僅不傻，還是個極其冰雪聰明的人？但有一點，他們是沒有看錯的，那就是葉映雪的善良，她決定犧牲自己，而成全所有人的善良，讓她覺得自相形穢。
“那接下來，你有什麽打算？”
“打算？”葉映雪深深吸了口氣，再慢慢吐出來，笑了笑。“我的打算就是，好好養傷，回到舞蹈團繼續練舞，住院這麽久，我已經落下很多了，不能再拖舞蹈團的後腿了。”
跳舞，一直是她的療傷聖藥，希望這回冶療情傷，也能一如既往地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