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決心
傍晚的時候，葉映雪醒了，睜開眼睛就看到古楓坐在病房邊，看著她，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有著無法掩飾的倦意。
“你……”葉映雪的嘴唇嚅動著，她想問他是不是一直陪在她身邊，為什麽不去休息，他看來起是那麽的疲憊，這不是她印象中永遠精神奕奕的古楓。可是，剛剛睡過來她沒有力氣說這些話……
“你醒了？”古楓輕輕撫著她的臉，看了看她裹著紗布的傷口。“傷口痛嗎？”
葉映雪點頭。麻藥已經過了，傷口的確很痛，會痛，太會她還活著，所以，雖然傷口很痛，但她的心情很愉悅，因為她還在他的身邊。
護士送來一杯牛奶。古楓接過來，輕輕地問葉映雪：“吃一點兒，好嗎？”
葉映雪點點頭。
剛剛睡過來，空了幾天的胃部已經麻木得沒有饑餓感了，也沒有絲毫的食欲，但她仍然對古楓點點頭。她在想：她的胃已經“睡著”了，為了讓它醒過來，就必須吃東西，這種需求純粹出於理智，逼著自己吃東西，為了更快更好的康複，為了不讓古楓擔心，她必須吃！
古楓笑著，從來冷漠的眼神裏，因她而添加了幾分溫柔的神色，甚至連扶她依靠在自己肩頭的動作都是萬分輕柔的。伸手從桌上的托盤裏端來牛奶，用小勺盛，送到她的嘴邊，那幹燥的嘴唇微微張開，潔白的、溫暖的汁液流進她的口腔，她嚅動著嘴，吞咽下去，一股暖流緩緩地注入她的體內，像春水滋潤著解凍的土壤。
古楓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她，送過去一勺，又一勺……
這種服待人的工作他之前從來沒有做過，現在卻做得那麽熟練，那麽自然，好像已經做過千萬遍一樣。當她溫馴而信任地一勺一勺將他手中的牛奶啜飲而盡時，一陣溫柔的情緒彌漫了他的心底。
葉映雪咽下了最後一口奶汁，舔了舔嘴唇，那嘴唇顯出了紅潤。她閃動著長長的睫毛，向古楓報以一個感激的微笑。
“古楓……”她的嘴發出了聲音，雖然有點沙啞難聽，但她真高興，有力氣和他說話了！“我剛才夢到你了。”
“是嗎？夢到了我什麽？”古楓讓她靠在自己身上，拉高被子嚴嚴實實的蓋著她，防止她著涼，雖然室內空調的溫度調得並不低，但她的身體畢竟太虛弱，一個小小的疏乎都有可能引起她身體的不適，他不能容許這種可能性的存在。
這個夢好奇怪好奇怪，她要告訴他：“夢裏下著大雨，我夢到了和你在一個陌生的大房子裏，你身上有傷口，流血了，我想給你包紮，可是你不讓，還說了些令我很生氣的話……”
她想起過去的事情的嗎？古楓心跳竟快了幾拍，輕擁著她的手臂因為緊張都有些些發抖了。“是嗎？夢裏的我這麽壞嗎？他說了些什麽？”
葉映雪仔細想了想，最終搖了搖頭。“不記得了。”
“哦……”古楓有點失望，但也知道這種事是急不來的，她能在夢裏把自己和三年前那個流浪漢聯係在一起，已經是個不小的進步了。“那後來呢？”
“後來？”後來夢境變幻，她回到了家裏，聽到父親和姐姐的那段對話：……因為她根本不是我的孩子，而是母親當年遭綁架糟蹋所生下來的孽種，如果不是因為你母親的身體太弱經不以流產之傷，我根本就不會讓她來到這個世上，正是因為她，你的母親才會鬱鬱而終的……
就是那天，她知道了自己的真正身世！她根本不是什麽千金小姐，她隻是一個綁架犯的女兒，這些，古楓並不知道，如果他知道了，還會喜歡自己嗎？葉映雪突然間害怕起來，緊緊地揪著被子，那麽用力，以至於手心的傷口再度泌出血來，限限透出紗布染在雪白的被子上。
“小雪，小雪！”古楓被她嚇到了，又不敢用敢去掰她的手指頭，隻得擁緊她的肩膀，輕吻她的麵頰轉移試圖轉移她的注意力。“要是想不起來就不要想了，你看，現在的夕陽多美，我抱你到窗口邊看夕陽好不好？”
葉映雪一個勁的搖頭，她應該告訴他的，總有一天他會知道她真正的身世，與其從別人嘴裏知道，還不如她親口告訴他，是否留在她的身邊，他——有選擇的權利。
“古楓……”她急切地要告訴他，她害怕再過一會兒自己就會失去將身世宣之於口的勇氣，但由於緊而氣喘，很難把話說得連貫、說得清楚，“我要告訴你……其實……其實我的爸爸……他……他不……”
“我知道，小雪，”古楓的吻不停地落在她的額頭和麵頰上，最後輕輕吻住她顫抖的雙唇，為的是不讓她這麽吃力地說話，免得引起她的情緒激動，“我都知道……我會解決的，你不要擔心。”
“……”葉映雪的眼睛投給他一個驚奇的疑問，古楓已經知道她的身世了嗎？他是知道知道的呢？是“父親”還是姐姐告訴了他嗎？
古楓當然還什麽都不知道，他以為葉映雪之所以那麽激動是因為擔心葉錦權從中作梗，不讓他們在一起，所以安慰她道。“你不要擔心，雖然我和你爸爸現在有些小誤會，但那隻是生意場上的事，會解決的，一切都交給我，你隻要安心把自己的身體養好就可以了。”
他終究還是不知道。葉映雪不知道是該歎氣還是該鬆口氣，全身無力地依在他的懷裏。想到葉錦權，想到葉遇雪，心中一陣地艱澀和難過。她在昏迷中是那樣渴望著回到他的身邊，清醒之後卻又覺得現實的問題再度盤恒在他們之間，她的身世，葉錦權的反對，葉映彤對他的癡戀，每一個都是橫擔在她和古楓之間的堅固障阻。他們那麽相愛而已，為什麽真正想在一起卻那麽的難呢？
如果……如果她有足夠的力量，從那個家跳脫出去；有足夠的力量保護舞蹈團不受到來自於“父親”的傷害；有足夠的力量可以幫助葉映彤尋找到專屬於她的，兩情相悅的幸福，那該多好吖。那她和古楓就可以在一起了，一起去尋找屬於他們的心靈樂土。
可那畢竟隻是妄想，她的力量太薄弱，連自己都保護不好，也許，古楓有那樣的能力，但那是她的負擔，她不能那麽自私地把自己的所有問題都轉移給他，不能。她的問題得自己解決，她不想給古楓增加負擔了。
她暗暗下定決心，既然決定跟古楓在一起，她就應該對自己應該承擔的那一部分負起責任，不管壓力來自於“父親”還是姐姐，這次，她決對不會再輕易退縮，決對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