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風雲變
她有些愕然地看著自己左肩，血漸漸蔓了出來浸濕了他深色的外套，抬起頭來，他迅速的轉身成了她眼中的慢動作，望著他劇變的臉上的雙眼中射出的驚懼之色，她想伸手撫平他緊攏在一起的眉頭，身體卻不受控製地向旁傾倒。
“嗡嗡……”子彈劃破空氣的微鳴猶在耳旁回響。
高個子想本再補上一槍，卻被一塊飛磚砸在腦袋上昏了過去。
古楓收起踢磚頭的腳，不能置信地看著她緩緩地，軟弱地向前傾倒，伸出雙手接住她頹然的身子，驚駭地看見鮮血像是豔麗的花朵，在暗夜中，在她胸前陡然湧現綻放，像一朵魔魅的黑色罌粟。
“小雪！”古楓小小聲地叫著她的名字，生怕聲音再大幾分，那脆弱的人兒就會在自己的懷裏消失，顫抖的聲音令人不忍聽聞，極輕極柔卻滿含著他心裏深處的嘶吼，他小心翼翼地擁抱著她，心中有著深沉的傷痛，在看見她肩上的鮮血漫流時，某種疼痛讓他幾乎盲目。
那聲呼喚讓葉映雪唇邊那朵勉強維持的微笑顫抖了幾下，原本清澈的翦水秋瞳因為疼痛與大量失血而朦朧，細致的肌膚也因為失血而顯得雪白，透明得像是快要消失了一般。
他將她緊緊摟在懷中，是完全占有的姿勢，她披在身上的他的外套被鮮血染成了暗紫色。
她在他懷中長長地喘出一口氣，幾聲劇烈地咳嗽之後，嫣紅的血從唇邊溢出，卻還固執地要說話：“古楓，對不起，你的提議，恐怕我沒有時間考慮了。”
他嗓音暗啞，帶著顫抖，不住地用衣袖揩拭她唇邊血跡，一手壓著她胸前的傷口，想把那不斷湧出的鮮血止住：“別說話，我帶你去醫院，你一定會沒事的。”
可那些血不斷湧出，濕透她的衣襟，濕透他的衣袖。她還掙紮著要說話，句句成章，就像受了那麽重的傷都是假的一樣。
“你看，月亮多圓啊，我想起遇見你的那個晚上，月亮也是這麽明亮，美得像是夢一樣，我記得那時，你為我包紮傷口，帶著我跳舞，一曲又一曲，我在想，這個男人怎麽這麽霸道啊……接下來的日子，是從沒有過的快樂……現在，是不是夢要醒了？可是，我還沒有答應你的求婚呢，時間不夠了，怎麽辦……”
古楓抬頭看了眼沒有星光閃爍的無月夜空，心疼得隻想大喊一聲。
“不會的，我們還有一輩子的時間，我會再向你求婚，求十次，一百次……”一種她快要消失了的感覺讓楓更加收緊雙臂，緊緊地把她擁在懷裏。
臉上並沒有那麽多難過的表情，瞳孔卻已渙散，映不出漫天星光，映不出他蒼白的臉和暗淡痛苦的眸色，但她還是吃力地開口：“真的嗎？就像小說裏寫的那樣，在一個擺滿鮮花的屋子裏……是玫瑰吧？好香……”一滴淚從她眼角滑落，顫抖地抬起頭，在視力消失前，她輕撫上他的臉龐。“可是我好疼，好累啊，我想睡……”
他的手撫上她臉頰，原本就抖得厲害，沾到她眼角濕意，抖得更厲害，像是被火炙烤，可即便那樣，也沒有收回來。
他抱著她，不顧那些血漬，臉緊緊貼在她額頭。“不要睡，求求你，小雪，看著我，想想我們的未來，不要閉上眼睛……”
她靠著他咳嗽許久，還有淚珠掛在睫毛上，卻突然笑了：“未來？我的未來會是什麽樣的呢？真是好奇啊……我這一生，其實就是一個錯誤，我的存在，是一個不該發生的罪惡……就像舞劇裏演的那樣，黑天鵝和王子，注定是沒有結果的，其實這樣也好，一切都在今日終結……”
她看著他，眼神裏有一瞬光彩，聲音極輕，“你是我生命中最美的夢，能遇到你，我很開心。”手伸出來，似要抹平他眉間的褶痕，終歸是無力地垂下，極輕的幾個字飄散在夜風裏。
“古楓，我愛你……”
嗬，終於把內心深處的話說出來了，葉映雪感到一陣輕鬆，最後留在她唇邊的微笑，是那麽淺淡，卻也如此美麗。遺憾被填補，再多的痛苦都是值得的，她閉上眼睛，放任自己被黑暗淹沒。
一連串汽車的緊急刹車聲響起，接著腳步聲傳來，古岩率先跑過來，卻在距他們兩三米遠的地方站住，看著碎石鋪就的粗糙路麵上，遍布血痕的黯淡燈光裏，印出毫無生氣的兩個影子。
“古楓……”他輕喚。
古楓卻像是沒有聽到一樣，他想要抱起她，卻重重跌倒在地，即使是倒下，也不忘用用身體護懷裏的愛人，淚水滑下來，落在她臉上，可她已不能感知。他極力控製著聲音的平穩，要讓她聽得清楚。“不要以為說了這一句話我就會放過你，不夠，遠遠不夠，我還要聽你親口說上一百次，一千次……”
可她已不能回應。他的唇靠近她耳畔，聲音極輕，像是她還醒著，他怕吵到她，卻忍不住要把心中的委屈說給她聽：“記得我說過的話嗎？這一生，我都不會放開你的手，你別想就這樣扔下我，別想！”
古楓拒絕了古岩的幫忙，跌跌撞撞的抱著葉映雪鑽進其中一輛車子的後座。
古岩急急地對其他人吩咐了幾句，留下幾個人打掃“戰場”，然後打開車門，坐到副駕駛的位置上，對司機說。“到最近地醫院去，以最快的速度。”
一路中，古楓一言不發，除了臉色略顯青白了一些外，像是已經回複了平靜，但古岩卻從他抱著葉映雪的那雙微微發抖的雙手窺出他內心的不安和惶然，他知道古楓在乎這個女孩，卻沒想到她在他心中的份量已經重到了如此地位，不由得暗暗在心中禱告——葉映雪你千萬不能有事，不能有事？不然他這個兄弟可能真的會發瘋的，如果古楓真的發瘋的話，他不能想像，N市將會刮起怎麽樣的腥風血雨……
抬頭望了眼在濃雲包圍下黯淡了幾分的星空，古岩在心中歎了口氣，N市，恐怕真的要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