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無助
範思瑜發現自從上次從葉家回來後,葉映雪就一直很不對勁。這幾天她一直重複從宿舍到練舞室再到宿舍,兩點一線的生活,不但再不跨出舞蹈團一步,還把手機關掉了,可偏偏又總把手機帶在身邊,常常看著手機露出一副心事重重若有所思的樣子。
“葉映雪,你到底怎麽了?”在今天第四次踏錯舞步,許煒無奈地讓大家停下來休息的時候,範思瑜終於忍不住吐出了心裏的疑問。“是不是你家裏發生了什麽事情。”
葉映雪隻是呆呆地看著手機不語。
範思瑜歎了口氣。“你不想說也沒有關係。”畢竟每個人心裏都有一個角落是不能與人分享,她能理解。“但你這幾天的狀態並不不怎麽好,要是實在不行就跟許煒說一下,讓他給你休息幾天吧。”
“那怎麽可以。”葉映雪終於有了點反應,連連搖頭。“排演的時間安排得那麽緊,怎麽能讓我一個人拖累整個團的進度呢?”
在整個舞劇中,她做為主角之一,如果在排演的時候缺席的話,跟著配演的團員們根本沒有辦法排練,她不能讓自己一個人拖累大家。何況,她如果不練舞的話,還能做什麽呢?現在隻要一停下來,腦子裏就會忍不住回想那天葉映彤跟她說過的話,每天翻來覆去地想,她覺得自己再想下去的話會發瘋的。
“那你覺得自己現在這個樣子就不是在拖累大家嗎?”範思瑜忍不住說,她知道自己的話葉映雪聽了可能會不舒服,但又不說不行。
果然,她的話音剛落,葉映雪原本就沒有什麽血氣的小臉又蒼白了幾分,咬著嘴唇滿臉愧意,範思瑜心裏有幾分不忍,卻還是硬著心腸繼續說下去。
“‘王子殿下’這幾天可沒少發脾氣,還有趙欣蕊,雖然她什麽都沒說,隻是一副看好戲的樣子,但她的那群隨扈們可沒少對你冷嘲熱諷,還有其他團員,他們表麵上雖然沒表現出來,但在同一個地方被卡了好幾天,你怎麽知道他們的心裏沒有想法沒有抱怨?”
“對不起……”
範思瑜搖搖頭。“你現在要做的不是道歉,而是把自己的狀態找回來,重新做回那個——隻要穿上舞鞋就會放下一切的‘黑天鵝’。”末了,她拍了拍好友的肩膀。“甚至別的,如果你想傾述的話,我是最佳的傾聽者。”
葉映雪聽了範思瑜的話沉默了一會兒,雖然臉色還是不好,但再不像以前那樣,像是魂魄都被抽走的樣子,範思瑜的心終於稍稍放了下來。
這天接下來時間裏,葉映雪似乎慢慢找回了自己的狀態,排演雖然因為一些小細節小摩擦進行得並不十分順暢,但對比起前幾天而言已經好了太多,許煒和其他團員都暗暗鬆一口氣。
一天的排練終於結束的時候,許煒說要請大家吃飯,慰勞大家幾天的辛苦排演,這對於被關了幾天“禁閉”的團員們來說無疑是個好消息,大夥兒歡呼雀躍,暢所欲言地對待會兒大餐的地方發表意見,完全不見了剛才累得像骨頭都軟了的樣子,一個個被打了雞血似的龍精虎猛生龍活虎的。
葉映雪隻是默默地收拾自己的東西。
“哎,許煒在征求大家意見呢。你想上哪去吃飯?”範思瑜用手肘碰了碰葉映雪,也顯得很高興,她到底也是個活潑好動的年輕女孩子,被關了幾天,每天除了吃飯睡覺外就是排演排演的,辛苦不說,主要是悶,她都覺得自己快被悶得長毛了,好不容易有個放風的機子,怎麽能不高興不興奮。“要我說的話,我們還去吃火鍋,大熱天的吃麻辣火鍋,那感覺太有勁了。”
葉映雪把綁好的舞鞋放進背包裏,搖搖頭。“我不去,你們去吧。”
“啊?為什麽不去啊?大家都去,你不去多掃興啊。”範思瑜的臉頓時垮了下來,挽起葉映雪的手臂撒嬌地搖了搖。“去吧去吧,就當是陪我。再說了,大家都去了,食堂肯定不開夥,你自己留在宿舍裏連晚飯都沒得吃呢。”
葉映雪是個超級心軟的人,以往隻要範思瑜這麽哀求幾句再撒撒嬌,她肯定會硬不起心腸拒絕的,但今天她卻很堅持,對範思瑜露出一個抱歉的笑容。“我真的不想去,隻想一個人靜一靜,對不起。”
“那你待會兒吃什麽?”範思瑜鼓著腮幫子看她。“別告訴我你想回去衝泡麵。”
其實她還真是這麽想的。
葉映雪的表情告訴範思瑜,她猜對了。“那怎麽行,練了一天的舞,出了那麽多汗消耗那麽多體力,怎麽能光吃泡麵?”
範思瑜堅決不同意,雖然那些泡麵都是她買的,固執地拽著葉映雪的手臂。“不行,你一定得去。”
對於範思瑜這種出於關心的小霸道,葉映雪感到窩心又無奈,可是她現在實在是沒有心情出去吃飯,隻想安安靜靜地呆在宿舍裏,在她心情如此低落的時候,這麽一大幫子人熱熱鬧鬧的在她耳邊吱吱喳喳的說話,她會覺得頭疼,其實她一點食欲都沒有,如果不是為了補充體力,她甚至不想吃東西。“要不你給我打包些好吃的回來吧。”
這時候大夥兒的討論已經了有結果,跟範思瑜的想法一樣,大家都想去重溫一下那鮮香熱辣的夏日火鍋。
“聽到了沒有?去吃火鍋呢,我能給你打包什麽?”範思瑜悶悶不樂的,最後努力企圖說服葉映雪。“一起去吧,吃個飯就回來,不會耽誤多少時間的,你要不去我多悶啊。”
葉映雪還是搖頭,把手從範思瑜的控製下輕抽出來,安慰地拍拍她的手。“快去吧,大夥快走了。你們吃得開心點。”
以範思瑜的個性及好人緣,葉映雪絲毫不擔心沒有了自己陪伴她會悶著自己,等大夥都走了,她例行整理了一個舞蹈室也鎖門離開了。
夏日的傍晚,即使是夕陽也依舊灼人,葉映雪沿著道路兩旁的樹蔭慢慢向宿舍走去,口袋裏的手機被她放進去拿出來地折騰了幾回,終於還是忍不住把手機又重新打開了。
短信地聲音一聲接著一聲地響了好幾十下,都是兩個號碼發過來的。
一個是古楓。
“小雪,分公司臨時出了點狀況,我要出差幾天,抱歉不能陪你,要乖乖地等我回來,我會給你帶禮物。”
“剛下飛機,這裏的天氣比N市涼快很多,樹多水多空氣也好,如果你在我身邊就好了,小雪,我已經開始想你了。”
“我的女孩,吃飯了沒?練舞很辛苦吧,可不要把自己餓瘦了,我回來要檢查的。”
“開會中,分公司的主管在下麵做報告,可我滿腦子都是你,怎麽辦喲,我大概是中了你的毒了。”
“以前自己一個人出差的時候從來不會覺得孤單,可這次卻覺得每一分每一秒都那麽難熬,‘歸心似箭’這個成語真是造得太好了,那個‘箭’是火箭就更好了。”
“還有兩天我就能回來了,想我嗎?一定要說想。”
一顆水珠落在手機的屏幕上,葉映雪這才發現自己已經淚流滿麵。
她想他了,真的好想好想,想得心都疼了,可她不敢打電話給他,不敢回信息,甚至連手機都不敢開,她還記得“父親”的威脅,以他的能力和手段,要弄垮一個小小的舞蹈團簡直不用費太多的手段,就像他說的那樣,隻要派人去那個願意資助舞蹈團的演出代理公司那裏吹吹風就可以了。如果她還執意與古楓見麵,她毫不懷疑“父親”真的會那麽做,他說過,為了葉映彤,他什麽事都做得出來。舞蹈團本來就經費緊張,好不容易有公司願意出錢資助他們,大家這段時間以來那麽拚命地排演都是為了什麽,因為他們都看到了希望,她怎麽能為了一已之私毀了大家的希望?
何況,葉映彤的話言猶在耳。
她說:“小雪,我真的很愛古楓,沒有他我會活不下去,我真的會死的。他說他喜歡的人是你,可我知道他是因為生我的氣才那麽說的。小雪,為了我,也為了你自己,千萬不要傻傻地陷進去啊。”
她還說:“能否拿到那塊地皮對爸爸甚至對整個‘葉氏’都很重要,小雪,我知道這會令你很為難,可是,做為葉家的女兒,我可不可以求你,去跟‘四紀’地產的公子相親吧。”
葉映雪不想去,可她有什麽權力說“不”?
“父親”說:這麽多年我從來沒有要求你為葉家做過什麽,這次相親,去還是不去,我不逼你,你自己想清楚吧。
是啊,他沒有逼她,是她自己在逼自己,她親生父親犯下的罪,還有二十年的養育之恩,沉重地壓在她的心頭,她怎麽能輕鬆地說“不”?怎麽有機會說“不”?
其中有兩個信息正是葉映彤發過來的。
“小雪,手機怎麽關機了,很擔心你,爸爸的那個提議你考慮得怎麽樣了?”
“小雪,時間已經定好了,就在本周五,到時候爸爸會派車去接你。”
周五?就是明天?葉映雪倚在宿舍地大門上滑坐到地上,覺得身體裏最後一絲力氣都被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