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沉睡
這一覺葉映雪睡得並不安寧，短暫的睡夢中有無數的片段，光影似的劃過，她卻握不住分毫，無數道身影從她身邊匆匆而過，又轉瞬間消失，最後隻剩下她一個人留在那個一片死寂的暗夜裏，她想追，可腳下像灌了鉛一樣無法移動，她想喊，用盡了全力都無法發出一點聲音。
天上下起了瀑布一樣的暴雨，水很快漫過了她的腳麵、膝蓋、腰際，直至胸口，還不停向上漫升，她驚恐地抓著身旁的樹杆想向上爬，可那棵樹卻“嘭”的一聲冒起了大火，周圍的樹木接二連三的燃起了大火，空氣在瞬間變得熾熱無比，呼吸間鼻腔喉嚨像是有火燎過一般灼痛無比，暴露在空氣中的一切像是隨時都會著火一樣，可浸泡在水中的那部份身體卻是冰冷無比，水位仍在上升，很快就漫過了她的脖子、下巴……
“誰能救救我？”葉映雪絕望地哭泣起來。“救我……”
“救我……”
半夜裏，葉映雪驚叫著醒來，頭痛欲裂。
握著她的手的古楓立刻驚醒，扶起她，一手把混身顫抖的她攬在懷裏，一手輕拍著她的背。“別拍別怕，我在這裏，在這裏……”
她顫抖著睜開眼睛，怔怔然的看著他，一時分不清夢境還是現實，半晌，問：“古楓？”
古楓溫和地笑。“是我。別怕，你剛才隻是作惡夢了。”
“是夢嗎？”那夢太真實太可怕了，她仍是禁不住一陣陣地發抖。
“是的，是夢。”古楓將她汗濕黏在額邊臉際的發向後捋，發過汗以後，她身上的高熱已經降了下去，隻是臉上還泛著潮紅，雙唇也像沁了蜜一樣櫻紅得誘人，古楓突然覺得她身上的高熱像是轉到了自己身上一樣，呼吸滯了滯，轉過頭去，呼出胸口的一股濁氣，伸手從櫃子上拿過來杯水。“口渴了吧，來，先喝口水。”
葉映雪是真的渴了，聽話地低頭就著他的手啜飲完一整杯水。
“還要嗎？”
葉映雪搖搖頭。
古楓把空杯子放回櫃子上，攬著她的那隻手至始至終都沒有鬆開過，葉映雪轉頭打量了一下四周，訥訥地問。“這是哪裏？”
他微笑著拂開她額際的發：“是我在市區的一所公寓，昨晚你喝醉了，還記得嗎？”
是嗎？葉映雪的腦子還有點混沌，昨夜的記憶也很模糊，搜腸刮肚凝神的想了半晌，一些令人戰栗的片斷不期然地撞到她的腦海裏，那個滿身酒氣的男人和他令人作嘔的擁抱……
葉映雪剛剛平靜下來的身體又開始發起抖來。
古楓連忙抱緊她。“別怕，已經沒事了，過去了，別怕。”邊安慰邊暗暗後悔，自己著實不該再讓她回想起那一幕。
“範思瑜，範思瑜呢？”葉映雪突然想起來，當時範思瑜是跟她在一起的，現在她人在這裏，那範思瑜呢？她一個女孩子，嘴巴再強悍也抵不過幾個喝醉的男人啊。
範思瑜？古楓回想了一下，依稀想起當時與葉映雪在一起的另一個女孩，她怎麽樣了？他是真的不知道，當時一門心思都撲在葉映雪身上的，別的事情並沒有關注那麽多，但他敢肯定的是——“她沒事。”如果真有人還敢對她出手的話，那人一定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沒事就好。”葉映雪鬆了口氣，混身都軟了下來，畢竟是剛剛才退的熱，她的身上還是一點力氣都沒有，酒醉後的眩暈讓她不舒服到了極點。
“再睡一會兒吧。”古楓輕拍著她的背。“好好睡一覺，明天就不會那麽難受了。”
想起剛才的夢，體味著此時他的細心嗬呼和溫言細語，葉映雪忽然眼淚就流了下來：“古楓，我難受。”
他心疼得嗓子都緊了：“我知道，小雪乖，在我在，不要怕，好好睡一覺，等你再醒過來就好了。”
宿醉後的無力和夢境中的恐懼，令她此刻得軟弱無比，她窩在他懷裏，搖搖頭，還是軟軟的道：“古楓，我難受。”
有淚水安安靜靜的沿著她精致的下顎滑下，滴落在他心裏。
他伸出另一隻手，連讓帶被子一起把她抱放在自己的雙腿上，摟住她，不停的拍著她的背輕哄：“我知道，我知道。”
她把臉埋在他懷裏，搖頭，想要甩掉如影隨形的頭痛，卻怎麽也不能夠。
難受的閉上眼，還是搖頭：“你不知道，根本就不知道……”
他根本就不會知道她的擔憂和害怕，那些深藏在她心裏的秘密壓得她都快要透不過氣來了。
明明知道他跟自己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明明知道跟他多呆一刻自己更難控製陷落在他身上的心，可此刻，她放任自己沉睡在他的懷裏。
即使隻有一晚上，那也是值得她珍藏到永久的回憶。
古楓握著她的手，在旁邊沉沉睡著。
昨夜，他一直抱著她，拍她的背，如同哄一個孩子一樣輕哄著，直到她終於迷迷糊糊再度睡去。
早晨的陽光透過窗紗鋪了滿地的金。
葉映雪醒來，安靜的任他握著自己的手，任自己頭痛欲裂，口幹舌躁，一動也不動。
黑白分明的眼裏，有輕柔的光，溫存流轉。
他的手機響了，驚醒了這個美好得不可思議的夢。
葉映雪迅速閉上眼，感覺他鬆了她的手，迅速接起了電話，卻並不馬上言語。
她感覺，他的唇，在她額上一吻，然後他為她拉好了薄被，走出房間，才壓低聲音開始說話。
“留著他，等我過去……嗯……嗯……查清楚……好，你去辦……就這樣。”
他的聲音很冷，一點溫度也沒有，昨夜溫言輕語安慰著他的仿佛是另一個人。
他掛了電話，聽到身後的聲音，轉過頭去。
“我……”站在門邊的葉映雪被他帶著警覺的淩厲和一閃而逝的殺意嚇得滯住了。
看到是她，古楓冷凝的神色迅速融化，轉身，扶她來到客廳的沙發上坐下。“吵醒你了，還難受嗎？”
葉映雪搖頭。“我想回去了。”昨夜在這裏呆了一晚上，也不知道範思瑜現在怎麽樣，團裏的人找不到她們大概急壞了吧。
他微笑，倒了杯溫水給她：“好，不過你得等一會兒。”
葉映雪疑惑地看著她。
他笑意更濃，視線落在她身上。“你總不能穿著這身回去吧。”
葉映雪這才反應過來，低頭看了看身上異常寬大的衣服，還帶著他特有的須後水的味道，臉上微微紅了起來。“這衣服……”
古楓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是我請護士小姐幫你換上的。”
葉映雪“哦”了一聲，借低頭喝水的動作來掩飾自己的尷尬。
“你的衣服洗幹淨了待會兒會有人送來，到時我再送你回去，不過回去之前，你能不能陪我去一個地方？”
“什麽地方？”葉映雪直覺地想拒絕，但想到昨夜他照顧了自己一晚上，拒絕的話再說不出口。
“去了你就知道了。”古楓還是笑，可葉映雪明顯感到了他眼中一閃而過的冷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