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討伐
月光傾瀉進奉紫閣一個小小的房間裏,將滿室照得通亮。
沒等夏文澤叫醒林皓他就醒了,他揉著惺忪的睡眼直起身子,睜開眼睛看著有一個人站在他的床邊上,嚇了一大跳。
就著月光看清了夏文澤的臉,有些不滿的嘟囔了一句:“怎麽不開燈啊?”
“怕吵醒你。”夏文澤老老實實的回答道。
林皓嘟囔著;“哦。”
夏文澤還在直勾勾的盯著他,那個目光很複雜,他不敢直視,於是低下頭來裝鴕鳥,找衣服。
然後他發現好像有那裏不太對勁,他好像在泳池裏麵睡著了,那他是怎麽回來的?
窗外的月光交織著未央城的光亮打在他的臉上,陸影斑駁光怪陸離。
用腳趾尖他都能想到是誰幹的事情,他垂下頭,默默的係著衣帶,屋子裏突然一亮,燭光暖暖的映在他的臉上。
“既然起來了就陪我看場戲吧。”夏文澤淡淡的說道,林皓衣衫已經整理整齊了,正在紮著頭發。
“嗯。”悶悶的聲音傳來,隨後整個屋子裏麵隻剩悉悉索索衣料摩擦的聲音。
燭影跳躍在燈罩內,昏黃色的光也隨之舞蹈,一扇窗靜靜的開著,任由鼎沸的人聲充滿。
林皓跟著夏文澤到了大廳,大廳此刻燈火輝煌,比那日他們進來的時候不知亮了多少倍,林皓站在樓梯上能夠看到下麵黑壓壓的一片人頭,不過卻沒有想象中的嘈雜,都在小聲的交頭接耳著,如蚊子一般哼哼著。
“睡好了?”顧念生聽著腳步聲已經來到身後,便說道。
那把巨大的雕花紅木椅在大廳的中央,林皓下來的時候沒注意上麵有沒有人,此刻聽到聲音小小的後退了一下。
夏文澤點了點頭,意識到顧念生看不到,然後回道;“嗯”
顧念生的聲音不大不小,卻是叫大廳中的眾人都安靜下來看向這邊,看了半刻然後繼續回去交頭接耳。
林皓剛剛被眾人的目光盯著倒也沒什麽不自在的,倒是夏文澤的臉色又冷了一分,不知道他怎麽了,林皓保持著微笑開始打量起眾人了。
夏文澤帶他來必定有他的道理,此刻他和夏文澤同時都站在那把雕花大椅的旁邊,地理位置很好,可以將所有人的表情都看的真切。
那幫人距離顧念生有段距離,說話聲音嗡嗡在一起根本就分不清楚再說什麽,林皓也就無心再聽。
知道的多容易被殺了滅口。
林皓轉頭看向顧念生,此時的他側躺在雕花大椅上,那椅子很軟,椅子上的皮麵被壓得塌陷下去。
那雙經常帶著孩子氣的眼睛靜靜的瞌著,有些長眼睫毛在眼瞼上一顫一顫的,好似蝴蝶就要飛走,英挺的鼻梁、涼薄的嘴唇和完美的臉型,林皓心想,雖然顧念生塊頭大了些,但還是耐看的。
看什麽看!
顧念生睜開眼睛看著他,林皓感覺到了他要說什麽,覺得有點意思。
林皓假裝沒看懂他的意思,繼續盯著他看。
顧念生眉頭微皺,坐起了身子。
“好了,時間到了,那邊的,從你開始。”
顧念生一開嗓,下麵的人全部停下了聲音,林皓將視線轉移。
陪我去看場戲。夏文澤是這個樣子對他說的,所以他隻需要保持安靜看著下麵的就好。
“盟主,闞老二忒無賴,占著我孫家的土地不放不說,在下去找他討個說法,結果他還打了在下一頓。”出來一個麵色白淨的小生說道。
“打死了沒有?”顧念生眼皮都沒抬一下,說道。
“盟主!”那小生氣的瞬間紅了臉。
“你也不用生氣,你們家族欠人家錢的時候你怎麽不說還?若不是闞老二占了你們的地,那錢怕是瞎了,你回去把錢如數交還給他。闞老二,他把錢還你之後你必須把地還人。”
\"是。“被喚做闞老二的那人笑著拱了個手,應道。
“是。”孫家的那位雖然不服,但畢竟欠錢在先,也無話可說。
“繼續。”顧念生說道。
“盟主,我們歐陽家本是大家,這宗祠一事可否交給……”出來一個嬌滴滴的女子說道。
“免談,宗祠之事以後在定,今日不是決定的時候。”顧念生淡淡的掃了她一眼,一口回絕。
“是。”
“盟主……你這兩次撤仇殺榜,不合規矩吧。”出來一個四五十歲的老者,遲疑的說道。
“哦?那你這麽說若是有人將本盟主掛上去,本盟主的名諱也應該是在上麵掛著嗎?”顧念生直直的看著他,挑眉說道。
“老朽沒有此意,隻是覺得這麽做不妥。”老者拱手說道。
“何來不妥?文澤那次,是,有人出了天價綁金要他項上人頭,本盟主是為了江湖的安危才將他撤下仇殺榜,且不說他的師門,就他本人武功都不在本盟主之下,你們若是真將他項上人頭拿下,損失的可就不是一千金了。”顧念生語重心長的說道,更是擺出一臉我這麽做都是為了你們好,你們怎麽不理解本盟主心的表情。
“那這次呢?”老者步步緊逼。
“喏,你們要殺的人就在本盟主身邊,你們可以試試,不過奉紫殿不能見血這個你們知道吧!”顧念生說道,台下眾人鬆了口氣。
他們以為這兩千金可以賺到了,誰料顧念生話頭一轉,繼續說道:
“嗬……你當江湖仇殺榜是璿璣閣啊,他們躲在暗處為所欲為,但是江湖仇殺榜是明麵的,皇家追究起來你們付得起責任?為了區區兩萬金?別怪本盟主說句不客氣的,若是有奉紫殿庇佑的家族或者宗門私下領了這個交易,別怪本盟主到時提著你們的項上人頭去聖上那裏請罪。”
那老者還想再說什麽,但是看了眼林皓所在方向便閉了嘴。
林皓對他一笑,他知道接下來那老者想說什麽了。礙於他在場所以有些謀逆的話說不出口。
但是他有些看不透顧念生了,身為一介盟主居然會跟各掌門人講道理。
“以後這種多動動腦子就能想明白的事情少問,本盟主沒時間陪你們在這兒玩。”顧念生說道。
下麵響起參差不齊的聲音:“是。”
察覺到盟主不耐煩的眾人自然將一些家長裏短的事情略過不提,不長眼的提了也是被顧念生幾句話懟了回去。
月上中天,人去樓空。很少會有人在討伐大會之後選擇留宿在奉紫殿,各奔東西三一夥倆一群的吃飯喝酒去了。
顧念生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嘟囔了一句:“這群人告狀的本事一批不如一批了。”
然後起身離開,連一個正眼都沒給林皓。
“我怎麽感覺他好像不喜歡我?”林皓看著顧念生上樓的背影,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怎麽可能?像武林討伐大會這麽重要的事情他都默許你參加了。”夏文澤看著林皓有些落寞的表情,繼續說道:“他還在討伐大會上幫你開脫了,不可能的。”
可是我就是感覺他不喜歡我,林皓心裏這般想著,卻沒有說出口。
夏文澤知道他因為什麽,卻不好多說。一個人有一個人的生活方式,不可能誰都如你所想,有些事情做不來就是做不來。
“走吧。”夏文澤拍了拍林皓的肩膀,向樓上走去。
夏文澤想了想還是將武林討伐大會每個月一次的事情隱了去,覺得沒有必要告知林皓這些事情,因為就算告知了有時候不一定是什麽好事。
至於顧念生為什麽那麽別扭……因為夏文澤被拐跑了啊!
武林討伐大會圓滿結束,多多少少都會有些怨言,無論你做的多好,你也永遠無法控製別人的思想。
“夏哥哥,保護你們的人已經重金找到了,師父叫你們連夜出發。”步海敲了敲門,說道。
“嗯,知道了。”夏文澤繃著臉說道,但是步海一離開就笑作一團。
“王爺你看沒看到剛剛步海的表情?他師父剛剛肯定說的是——叫他們趕緊滾離我的視線!”夏文澤學著顧念生的樣子,笑的前仰後合。
“你倒是了解他。”林皓說道。他並沒有笑,從討伐大會之後就一直繃著臉,麵無表情的。
“你怎麽了?”夏文澤覺得他好像有些不對勁。
“沒事,走吧。”林皓起身,把屬於他的包裹拿著走了。
林皓這個樣子夏文澤也不好多說,原本打算在這裏的酒館吃一頓再走,此刻卻覺得不吃倒是省錢了。雖然那個錢省的還是景王府的。
接下來的路好走許多,未央城的崛起帶動了明城的發展,也帶動了沿路的城市。
一路的風塵仆仆舟車勞頓,倒是林皓這幾日的神色有些怏怏的,夏文澤總有一種林皓總躲著他的感覺。
雖然就算林皓躲也多不掉。
周圍持續的有人死掉,林皓不知道,但是夏文澤卻能從偶爾聽到的利刃擊打聲,和淡淡的血腥味道察覺出來。
依舊是白天睡覺夜晚趕路,但是越向北便越沒有那麽熱,這些時日的晝夜顛倒叫二人有些吃不消,瘦了一圈,夏文澤更是明顯,因為他吃不進東西。
林皓還好,吃兔肉和野雞肉似乎吃不夠一樣。
又行了五日,夏文澤開始懷疑自己了,是不是他做的事情太出格了,導致林皓不理他了?
思前想後還是覺得應該是顧念生的原因,夏文澤想起那日林皓細細考究顧念生的表情,有些心驚,難道林皓喜歡顧念生?
就這樣惴惴不安的行了幾日的路,在從明城離開後的第十日,二人到達了一片寬闊的海域。
“就送二位至此,前方再行一日便可到達海城,這裏有些幹糧,屬下還有要務在身,就先行告退。”出來一個穿著一身綠色衣服的人,講一個包裹遞給了二人。
夏文澤接過包裹,拿出一錠金子來遞給他,衝他笑了笑說:“兄弟們辛苦了,這點小錢拿著路上買酒喝。”
夜色暗淡,那金子倒是閃閃發光。
“主子已經把錢給屬下了,銀子也不少,就不用破費了。”那人笑了笑,月光下滿是泥土的臉此刻幹了直向下掉土渣。
“回去告訴你家主子,回去的時候有時間會專程拜訪。”夏文澤笑了笑把錢收了回來,那是他自己的月例。
林皓坐在馬上看著夏文澤手上的金子,想著,倒是大方。
“好,有夏幕僚這句話,屬下想盟主會很開心的。”
“那恕不遠送。”夏文澤說道,便轉身上馬。
那人片刻之間便消失在叢林裏,不見了蹤影。
“你不覺得那個武林討伐大會就像告狀會一樣?”林皓驅馬和夏文澤並排向前行進著,這是這十日裏林皓第一次主動向夏文澤說話。
“就是告狀會。”夏文澤淡淡的說道,嘴角勾起了笑意來,月光散在他的臉上,倒是有些淒惶。
“為什麽不取消?”林皓疑惑的問道。
“你以為他想嗎?老祖宗立下的規矩不得不從而已。”夏文澤淡淡的笑著,說道。
“武林討伐大會從第一任武林盟主就開始,一直延續到如今,也是有它的理由的。”夏文澤放慢了馬的速度,林皓知道他有話要說,也放慢馬速和他並肩行駛在海灘上。
風夾雜著鹹腥的味道席卷而來,浪潮聲此起彼伏的。
“可以解決很多不必要的爭端,各個掌門人聚到一起說一下雞皮蒜毛的小事,再由盟主一解決,也就不會出現類似於積怨太深,導致大戰然後被滅門、或者兩敗俱傷。可以很好的保留武林的實力。”
夏文澤頓了頓,然後繼續說道:
“不過,盟主他每次討伐大會過後三天火氣都特旺,因為有些事情真的太無腦了,而他又是個脾氣急性子直的,自然會看誰都不順眼。”
海風夾雜著夏文澤的聲音叫林皓有些不真切,這些天真的憋死他了,他雖然不知道為什麽顧念生那麽生氣,但是隱隱猜到可能會是因為他和夏文澤走太近的緣故,知道暗處有人保護的時候他怕連累了夏文澤,便不再同他說話。
因為,保護等於監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