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墓穴3
天光漸亮,白夙立於銅鏡前,看著鏡中那和陸九香一模一樣的臉和身形彎了彎眉眼。
《易經》果然名不虛傳!怪不得那老頭子那麽心疼。嗬嗬,賺到了。
“玢丫頭那裏陸九香已經去了,琉璃在墓地裏,還需要晚上領我進去之人的秘鑰才可開門。眼下天色尚早,如此,不如就先逛逛這傅小子的出生之地,早做些打算。”雖說這是傅小子的地盤,但明麵上還是齊槡女王的領土。從他暗中讓陸九香來此就可看出,他自有他的打算,打草驚蛇了反倒不好。
總之,《天機算》無論如何都得到手!
“踏雪,你雖然是匹不可多得的寶馬,可惜你的主人終究不是我。”白夙撫著它冰藍色的鬃毛歎道,解開它的繩索,輕輕拍了下馬背,“去吧,回到你的主人身邊去吧。”
這一次,一如三年前,孤身一人,但絕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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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絲冰涼從她額上滴落。
“唔?”
伸手,一片雪白落入手心,沾染、融化。
“下雪了……”
一股寒風忽的吹開了她的衣袍,冰雪的涼意沁入肌骨,放眼望去,黑蒙蒙的世界一下變得白雪茫茫。
她的心在寒氣中顫了顫,瘦弱的雙手緊緊地抱著自己。
好冷……
大雪紛飛,體內的熱氣正隨著冰雪逐漸消融。衣服是如此的單薄,冰雪是如此的寒涼刺骨。
好冷、好似全身的血液都凍住了一般。
渾身酥麻得有些疼痛。想跑,卻邁不開腳步;想叫,卻發不出聲音。如溺水般的窒息,湮沒。
救我……誰來救救我……
漫天的雪白湮沒了一切生息,無望而又不甘的掙紮,是誰在嘲笑著誰?又是誰吞噬了誰?
魔鬼的羽翼竟如此是雪白得耀眼。
不!
不能這樣!
不甘、憤怒、怨懟、癡狂……毀滅的欲望是那麽的灼熱而熾烈,蠱惑,不過是死神唇邊的一抹輕笑。
掙紮無望中,忽然,一雙溫熱的手掌從身後將她拉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冰雪至寒融於一瞬。
目光顫顫,淚,倏然流出。
淡淡的墨香,熟悉的溫暖……夙哥哥……
“琉璃……”
溫潤的嗓音牽動著內心刻骨的殤痛,有多少個日夜期盼著這一聲的輕喃……淚,自此決堤。
“嗯?琉璃?”
猛然推開三年來那心中的期盼,一手狠狠的擦了下眼角,抿著發紫的嘴唇牙關咬緊:
“你走開!不要碰我!”
“琉璃我是你夙哥哥啊……”
一樣的聲音,一樣的形容,一樣的……溫暖。隻是,她再也不相信了。
“你不是琉璃的夙哥哥!夙哥哥是不會拋下琉璃、不會不管琉璃的!夙哥哥心疼琉璃,夙哥哥愛琉璃……你不是!你不是!”
傾盡全力的嘶吼,淚水縱橫的悲痛。心中的執著,崩塌還是毀滅?
“我……”音未斷,一道血紅模糊了視線。
汩汩的鮮血蘊染了月白長衫,刀光刺疼了雙眼。
握著胸前伸出的利刃頹然跪下,身下鮮血蜿蜒,眼中透著莫名的哀涼,蒼白的麵孔隻餘喘息:
“琉璃……快跑……”
那樣一個強悍的人居然倒下了!
琉璃的夙哥哥倒下了……倒下了……
“啊!不——夙哥哥!”連滾帶爬地撲過去,抓不到,沾手粘稠,血腥味,絕望的恐懼。
血,全是血……
夙哥哥說,琉璃,快跑
琉璃,快跑
快跑……
跑……滿地的鮮血,滿地的枯骨,一不小心就會被拽入那陰冷的腐屍之地!她該逃往何方?逃往何方!
“不!——”一聲驚叫,她猛然坐起身,劇烈地喘息。汗,濕了褻衣。
她雙手緊緊環抱著自己顫抖著,淚潸然而下。
掙紮而無望……夙哥哥……你可知,琉璃怕這無盡的黑暗和這窒息的絕望?
夙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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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夙抹了一把額角的汗,長籲一口氣。總算是搞定了。
踢了踢地上的屍體,托著下顎一思量,轉手掏出一小截錦布,揚了揚唇角。
敢動本公子的人,那就要做好隨時被撕碎的準備!
墓地門開了,她縱身躍進,黑暗中如一頭矯健的獵豹。
一步一步慢慢靠近那罪惡的中心,看著那泛著血光的蛇頭,她麵色愈發的陰寒。就是這道門將琉璃困了整整三年麽!
拳頭收緊,憤怒如烈火一般噴湧而上!
毀了,就再無阻隔光芒照進這片陰暗之地了吧。
忽然一道勁風夾雜著濃烈的殺氣隔空而來,直襲她的左手。
有人!
她柳眉一簇,衝著來襲方向淩冽的一掌幹脆果斷。
隻聞一聲裂帛,一道優柔的男音從角落一片陰鬱中響起:
“哎呀~小夙兒——你好狠的心。”
白夙麵無表情:“哦?——狠心?那隻怕剛才斷的就不是衣角這麽簡單了吧。”
他輕笑:“嗬嗬,你怎知我不在那裏?哎,果然惹上你不是什麽好事。當初就不該教你這招遊龍擺尾聲東擊西。”
白夙挑眉:“教我?敢問以‘書煞’聞名的陸大殿主是怎樣的心態說出這種話的?我可不記得陸殿主何時有過這般的仁慈之心!”當初誤入他的困龍陣法,兩人在陣裏打得纏地筋疲力盡差點雙雙駕鶴仙去,虧他有臉說“教她”!
陸雲兮煞是痛心道:“哎,夙兒妹妹如此說,真真是傷了我的心了。”
“嗬,一個沒心的人說著有心的話,還真讓人難以想象。”書煞,顧名思義,儒雅翩翩卻煞氣難擋,又是一個矛盾的綜合體。
陸雲兮兩眼發亮:“我可以為了小夙兒長出一顆真心哦~”說著還無賴似得吹了個口哨。待他走近石門前細細一打量,眸光微轉,不禁嘖嘖歎:“果然是道奇門,不愧是莫子湘的閉關之作。”
白夙眉頭緊鎖聲音帶煞:“那又如何,不能打開毀了便是!憑它是什麽,隻要擋了本公子的道,都是廢物。”琉璃還關在裏麵,想用區區一道破門攔住她,簡直就是妄想!
“你若將這石門毀了,恐怕那女娃也會跟著陪葬了吧。”
白夙深吸一口氣,眸子漸趨明亮:“你說得不錯,若毀了這扇門恐怕這墓地也會跟著一起崩塌。隻是沒想到這門居然是個嗜血的怪物!”
“我也曾來過一次這兒,可惜未能開得了這扇門。這蛇頭門把裏有隻迅如閃電的活物,隻有遇到特殊的血液禁製才會鑽入石門內部將門打開。而且一日隻得一次。可想而知,他們是有多謹慎。”
白夙凝眸:“你是說,那些被挑選來送飯的都被人提前下了禁製?可陸九香先前並未提到。”
陸雲兮故作神秘道:“他當然不知道,這可是本殿主親自出馬獲得的消息。偷盜之類當今的確無人及他,但若是說道陰毒奸詐他還差得遠呢。”
白夙按了按額角:“你這算在變相的誇自己麽?我怎麽不知道陸殿主何時有這等閑心思管別人的閑事了?”
陸雲兮折扇一開笑道:“別人?哈哈哈——夙兒的事怎會是閑事?以你我的關係情理之中吧。你說是不是,我的好妹妹?”
白夙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若不是白祖上和陸家有些牽連,她才不會認他做哥哥。
“不敢當。”麵上妹妹叫得親切,暗地裏不知要挖多少坑呢。
陸雲兮也不介意,一拍扇柄道:“遊龍擺尾瞧你用得挺熟練,我倒是有個好主意開了這扇門,不知夙兒妹妹是否能耐著性子聽一聽?”
“說。”
“其實我找到了這種禁製,隻需將它下在一個人身上開門就不成問題。”
白夙輕哼一身:“你這是要斷掌博紅顏一笑麽?”
陸雲兮輕笑,眼睛定定地看著白夙,悠悠道:“陸某,甘之如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