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濰河1
七月流火,不覺天氣已有些暑氣蒸騰了。兩騎輕騎如燕過流雲般一縱而過,青草燁燁氤氳著炎炎日光,一股子盛暑之象。
隻見稍稍超前的那匹白馬,四蹄碩健,迅疾如風,頸部背側那一縷深藍色的鬃毛格外顯眼。若是行家自然識得這是夫夷獨有的踏雪寶馬。據說這馬非尋常的汗血寶馬可比,尋常的汗血寶馬體魄矯健且奔走之際毛發滲血,可日行千裏,而這踏雪不僅有汗血寶馬強健體魄更有它所不及的靈活敏捷,且渾身雪白無滲血之慮。千暮總算做了件好事。
踏雪上,一白衣公子衣袍隨風獵獵。麵如姣瓷,身姿翩翩颯爽,與馬的雪色融為一體,藍天雲海,青草連天,風華難掩。
韁繩微微一抖,那踏雪的步子慢了下來。後麵那黃衣少女驅馬趕上。
“公子,這暑天已至為何不去秦京?”少女一身鮮黃的束腰短裙,腳穿一雙利於攀爬的短靴,袖口皆用繩子綁住,一副幹練的打扮到讓人眼睛一亮。
秦國是公子的本家,聽聞如今公子的好友又在秦國朝堂之上,為何不直接去秦京而是去現在風波不斷地齊槡延邊?況且,這酷暑將至,齊槡位北地勢高,夏季極為炎熱,為何不等一段時間再去?難不成,公子真的是因為遵守和千暮舒的約定而故意避開彥荀公子?
白夙拭了拭額角的薄汗笑道:“前段時間就聽聞齊槡延邊——濰河,天機現,如今出來了,趁著人還沒散,咱也去湊湊熱鬧。秦國的爛攤子還無需我回去收拾。”
“天機?”
“嗬嗬,天機你沒聽說過?”
玢丫頭搖了搖頭。
唉,隻怕這孩子還不知道為何當年被屠戮滿門的吧。也好,晚點知道或許還能保留一點期盼。
“沒什麽,一本據說能知未來曉過去變命格的天書罷了。人的貪婪總是這般永無止盡。”
“那……公子也想要麽?”
白夙輕笑:“這麽好的東西,本公子又怎麽能放棄呢?”
是啊,這樣的書誰不想要?若是真的,是否能改變八年前那場慘絕人寰的屠殺?
“公子願意放下母國之事前來此地,想必對內對外都有了絕對的把握。”
彥荀公子與自家公子齊名必定有其過人之處。秦國之事應該無恙。
白夙看她那一副了然之態笑得矯情,心道:傻丫頭,你當秦國那皇帝是個擺設麽?這點小事還用得著傅家那個傲嬌公子動手?趙衍那閹人暗中掌權七八年,秦王卻安然無事,你當秦王真的如表麵那般懦弱無為麽?是龍是蛇,很快,便會見分曉了。
“唔,公子,我們還是快點趕路吧,日落之前應該就可到濰河關卡了。”剛從千絕宮的雪峰上下來,突然遇到這汩汩暑氣還真心讓人受不了。
“自然。”一夾馬腹,踏雪很是靈性地撒開了馬蹄。
“駕!”——兩道倩影翩躚,如清風般拂過草地。
果不其然,黃昏時分兩騎快馬到了濰河關卡。
二人下馬,走入城內。夕陽西斜,好在趕在了關城門前進了城。城門口熙熙攘攘的人影,一瞬間便被這兩個打扮迥異的人吸引了。
白夙也未過多理會城中人的議論,就這麽和玢丫頭“招搖過市了”。她們為了避開過多的麻煩,特地未從齊槡國內橫穿,而是取道環國湮水邊緣的草原,繞了一大圈直進濰河。之前雖看過齊槡的《風國治》,了解了不少齊槡的風土人情,不過真的親眼所見時,白夙還是忍不住讚歎了。濰河雖不是天子腳下,但其經濟發展卻也有條不紊。城內街道,擺攤的走卒販子無論老少皆是女子,很少看見男子在街上拋頭露麵,連男孩兒都少見。這裏的女子著裝以短小幹練為主,如此有利於她們像外界的男子一般交易、買賣、做工,絲毫沒有其他三國女子那般的矯情。因此當她們看見白夙一身寬鬆長袍麵無錦帕牽著馬走在街道上時紛紛側目,不知是哪家的男兒,竟如此打扮,毫不避嫌的和自家妻主在外拋頭露麵,絲毫不知羞恥。
玢丫頭一路上也聽白夙說了不少關於齊槡的風土人情,她又是個隻在意自家公子的一根經性子,憑他人鬧得人仰馬翻哪怕血流成河都不關她的事,自是不會在意旁人的目光。
“公子,天色不早了,咱找家客棧住宿吧。”
白夙抬眼,玉骨扇一指前方不遠處那門前立著兩根銅柱的三層樓房道:“就那家吧。”
正走著,忽然街道有些騷動起來。人群也開始也躁動了。
“怎麽了這是?”馬被湧動的人流衝擊得有些焦躁地打了幾個響鼻,玢丫頭一把拉住韁繩,一手順著鬃毛輕輕撫了撫,皺了皺眉。
白夙亦搖了搖頭,麵露疑惑。走卒販子都在忙著收攤,一副避之不及的樣子。看著剛剛還買賣熱鬧的街道一下子如驚弓之鳥一般,該收的收、該跑的跑,跌跌撞撞好似被什麽驅趕一般,她不禁伸手一拽,一個從她身邊撞過去的中年大媽被拉住:“姨姨,這是怎麽了?為何你們都這般慌亂?”
中年大媽一臉火急火燎的樣子,根本無暇回答,粗魯地甩了一把那隻被拽住的左手,不想那隻玉白纖細的手竟似鉗子一般,根本掙脫不開反而越來越緊。那大媽心驚道:乖乖,這男子好大的力氣!
見掙脫不開,大媽焦急地一跺腳,肥肉縱橫的臉顫了顫道:“你拽著我做甚?我說你還是趕緊回家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為何?你說了,本公子就放了你。”
大媽急躁地啐道:“好不要臉的小子,好意提醒你你卻在大街上與我拉扯不休!你若是被城主大人抓去真真是活該!”
城主大人?唔,濰河的城主是——詡琉璃……七歲的女娃?
白夙鬆了手那大媽拔腿就跑,跑了一段,她忽然又回頭衝白夙喊了一聲:“小子城主大人的人就快來了,你要走趕緊的!”
“多謝。”白夙不慌不忙衝那大媽擺了擺手。
“公子你看!”玢丫頭叫道。
嗒!嗒!嗒!
整齊穩健的步伐聲街道地麵都為之微震。
轟隆隆——隆隆——
肅穆的軍隊!森寒的盔甲!隆隆的高架戰車上一女子身著銀色盔甲紅袍披身站在那巨型弓弩旁一臉淫邪的看著如潮水般爭先恐後退去的百姓。隻見她仰天狂妄地笑道:“哈哈,你們可得跑快點本大人這箭羽可不會等人!哈哈哈……”
銀色的肩甲寒光一閃,那女子激動地麵目開始變得猙獰起來,鮮紅的唇瓣,嗜血的邪笑,尖利的聲音:“預備——”
街上的百姓忽然暴動了,來不及收拾的攤販竟連東西也不要了,隻顧拚命的跑,想跑離那女子目光所及之處。
“3——”
那女子已經開始倒數了,人群也更加奔湧了,不小心被絆倒的瞬間被湧動的人群埋沒了。相互踩踏已經無暇顧及了。
“2——”
人群一波一波如潮水般前仆後繼地向街道深處退去。白夙一邊護住玢丫頭和馬匹一邊使出千斤墜避免被人群推倒踩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