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夜探千層殿4
迅疾如風的琴音、嘶鳴怒吼的巨龍、翻湧沸騰的江麵、無數破空而來的飛羽，如撒下的彌天巨網隻為捉拿隻主人心儀的玩物。四麵楚歌、十麵埋伏不過如此時一般。
她孑然立於江麵之上，月白長衫無風自動。四麵八方而來的氣勢震得地動山搖連同空氣也漾個不停。若是常人，怕是早已被震得渾身發麻了，隻可惜那人現在是她。隻見她不急不緩掏出一把折扇，神色自若地扇了兩扇，待所有的寒光冷箭熱氣蒸騰閃進眼中的刹那，一個敏捷的空中十八翻人便如江中之鯖猛地紮入火焰沒入江中無了蹤跡。
原本火雲連天的江麵立時沉靜了下來，夜色浸透的江水在月光下泛著粼粼波光，涼風徐徐而來恍若清秋。
“宮主，可需灌江？”
“不必，你們都退了吧，本尊自有主張。”
“這……”
千暮舒倏然一笑，神色如月初姣姣。
“是。”
眾人一散，江麵戾氣已盡去。一葉扁舟江中搖，偏偏兒郎今宵撩。一襲青輝，傾天流渲，水中一股氣流衝天而上。他一揮衣袍縱身迎上那破水之月，交錯刹那，江麵霎時水簾如幕，兩人卻滴水未沾分立船頭與船尾。
“好功夫！”千暮舒不禁讚道。衣袍能在破水而出的一瞬以內力蒸幹，可見其功力之深厚。
白夙抖了抖衣袍，謙和一笑：“過獎，千暮宮主亦不可小覷啊。”
千暮舒倒是沒在意她的莞爾之態，眼神清明：“可惜了，本尊素來對一時馴服不了的猛獸喜歡囚禁了慢慢折磨。”
“這不是正和宮主的口味麽？若是一下子就馴服了又有何樂趣？”白夙掃了下四周，挑了挑眉，“不是麽？”
“哈哈，你故意投本尊所好誘本尊孤身以對可是有了什麽脫身的妙計麽？”
“宮主既然知道又為何如此配合？莫非真是如此胸有成竹？”
千暮舒哂笑：“勸你還是不要激怒本尊，以你現在的狀況來看已是強弩之末，身受重傷就該識時務！本尊不屑乘人之危！”
白夙嗬嗬巧笑：“不知本公子該如何識時務？嗯？不乘人之危？那今日你放了我便是，他日痊愈再戰如何？”
千暮舒合上雙眼，深吸一口氣，再睜開已有了不可更改的執著：“激將法隻對沒腦子的蠢人才有效。是你自覺跟本尊走還是要本尊親自請？”
白夙仰天大笑：“夙還從未被如宮主一般身份的人親自請過，不如今天就試上一試，很是期待呢。”
“如你所願。”
千暮舒如風似影步履傾城，三千幻影眼花繚亂。白夙見次便知這是他的成名絕技了，不禁道：“榮幸了！”心下不敢輕敵，但她表麵上是卻不慌不忙，將兩腳落於船頂微分，閉目凝神吞吐，白衣飄然若仙，周身竟漸漸氤氳著一股祥和之氣，佛光隱現。
……
達生如夢，得般若三昧，亦名金剛三昧，亦名一乘三昧，亦名大象王三昧，亦名不垢三昧，亦名不淨三昧；
達夢如生，得華嚴三昧，亦名無量三昧，亦名無量花三昧，亦名無量果三昧，亦名歡喜三昧，亦名空生三昧；
無生無夢，得楞嚴三昧，亦名究竟三昧，亦名堅固三昧，亦名無生三昧，亦名無滅三昧；
生夢一如，得普賢三昧，亦名平等三昧，亦名菩薩三昧，亦名不增三昧，亦名不減三昧；
夢生自在，得如來三昧，亦名菩提三昧，亦名妙覺三昧，亦名佛陀三昧，亦名如意牟尼寶珠王三昧。
……
那三千重影動作亦如一人般但卻是三千人作戰，每一影皆是與千暮舒一般無二的獨立個體，變換千萬。隻一頓，三千重影已集天地之精氣源源不斷向她攻來帶著地動山搖之力仿若要攪了這一方天地，降龍伏虎！
月華姣姣，她，白衣若仙青絲成瀑。月色下，魅影流連如妖似神。
“圓融法界性。”一個祥和的起勢。
“菩提本無樹。”如封似閉劃式於胸，修形修身。
“嘭”！水簾數丈拔地而起。
“明鏡亦非台。”分掌向外輕輕掃風，先舍才可得。
“嗷——”蛟龍盤躍而起，仰首擺尾。
“本來無一物。”攬物在懷，得之有嚐。
“轟——”龍困淺灘，翻騰無狀。
“何處惹塵埃。”徐徐送之，懷佛於中。
“嗷！嗷——”蛟龍出海帶著滔天之勢！經文梵頌萬丈佛光！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萬般自在，如佛如無……”隱隱約約，如有數十萬僧侶禪經於口，佛音四散，所過之處皆震動不已。
三千幻影，無相諸佛。一瞬江水斷流帶著一江活物騰空而起，江底泥沙俱現！
“轟！——”一聲巨響比之驚雷過猶不及，華光萬丈衝天而起，霎時絢爛了整片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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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與追兵糾纏的傅家公子心頭一頓，不禁有些暴躁，刹那間毫不留情地收割了數十條性命，麵色見寒。
夙夙！
忙於逃命的眾武林俠士也皆被震地不自主停下望向那地動山搖佛光大盛之處，心下俱是一片駭然。那才是引謙公子真正的實力麽？竟已到了如此恐怖的地步，果非常人可與之比及！
顏家狐狸亦是眯了眯眼睛，今日的營救早在三天前就已計劃好。不，現在看來，應是更早……在他見到羅音帶雲霄殿眾守候在關峽之處時，他就明白了。
眼見著那方蛟龍翻滾天崩地裂之勢，傅珞笙心中驟慟。
夙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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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眩暈在這靜謐之夜，衣袂翩翩而落如鴻毛一般輕浮無物是這樣的感覺啊……
她緩緩閉上眼睛，張開雙臂，迎向那汩汩如水傾瀉的涼風和一彎風花雪月。
“公子不如和奴家一起狼狽為奸如何？”江南水月坡初現光華……
“你就算最後撒包化屍粉，我也不介意。傅某，心甘情願！”皖荊康寧君心禍亂……
“既然夙夙非外人——就告知夙夙也無妨。”百裏府之夜妖顏初綻……
“不及某人。”他的矯情……
“林家與周家看來得好好感謝下如此的好兒孫了。”他的維護……
“現在，我們也算合作關係。”他的擔憂……
“聽聞曼珠沙華開於忘川河畔極為妖冶惑人故又稱彼岸花，若有幸見到，定與卿卿共一枝，再無花葉之分。”他的，死亡之約……
原來都是他啊
珞笙
……
好多好多，沒想到在這與死亡貼近同行的一霎竟憶起了他的諸多百般，與他相處，不過半月而已……
手無力的蕩於身側，暈眩已朦朧了所有知覺。
就這樣吧，這樣虛無縹緲如神如佛……
冥冥之中恍若有人踏風而來，接了滿懷馨香。
不是他。但，無礙。
當是，
不夢前塵，
不夢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