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最遙遠的距離
鬱天劍睜開眼睛時，看到空中飄浮著無數團碧火，那一團團的碧火宛若鬼怪的眼睛，充滿欲望、嗔恨、憤怒與邪惡，它們環繞著他不停的旋轉，嘰嘰喳喳的嘲笑聲入耳，將煩燥與恐慌注滿他的內心。
“你們是什麽東西？”鬱天劍下意識的伸手摸向身邊的人，然而意外的卻摸了一個空，“芙蓉——”心裏猛然一震，他驚懼的大叫起來。
“鬱公子，我在這裏！”水芙蓉的聲音近在耳畔，可為什麽他見不到人？
“芙蓉，你到底在哪裏？”他焦急的問，也聽到水芙蓉同樣驚慌的聲音道：“芙蓉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不過，芙蓉能感覺到就在鬱公子身邊。”
是的，她的聲音就在耳畔，他甚至都能聞到她身上熟悉的蓮花清香，她一定就在自己身邊，可為什麽他卻看不到她，摸不到她，到底是什麽可怕的陣法讓他們近在咫尺卻不能相見！
“這到底是什麽地方？”鬱天劍盛怒，大吼道，“是誰操控的此陣？這又是什麽陣法？”
“修羅之陣！”空中傳來一個瘋狂的笑聲，天地震搖，“鬱天劍，你知道什麽距離最遙遠嗎？與所愛的人明明在一起，可卻永遠也看不到，摸不著，你們之間永遠都有一道跨不過去的屏障。”
“你知道你們之間的屏障是什麽嗎？”
“那個站在了你們之間的那個人，那個阻礙了你們相愛的那個人，你難道真的一點也不恨他嗎？是他奪走了你最愛的人，是他讓你們千年相望而不能相見！”
“你是誰？”鬱天劍一聲大喝，那些半空回旋的碧火頓時向他撲了過來，錯愕之餘，他閃電般的拔出了飛天劍當空一掃，劍氣匯成萬千佛相向那些碧火撲蓋了過去，“嘻嘻嘻”孩童般的聲音在四周響起，除了歡呼沒有恐懼，鬱天劍大駭，這些碧火並無生命又何懼死亡，就算他的劍術再高強用在此時亦是徒勞無力！
眼看著那些碧火宛若鬼魅般的向他撲來，他唯有飛騰起身瘋狂的挽出劍光，縱有萬千劍影將那些碧火攪得粉碎，但依然有詭異而陰冷的嘻笑聲湧至耳邊。
“真是愚蠢的人類，擁有再高強的劍術又如何，那也不過是凡人的力量，血肉之軀又如何戰勝得了我們這些邪靈？”
“邪靈！”眼前的一團團碧火中浮凸出妖鬼般的眼睛，鬱天劍手中劍光不停的橫掃，碧火在縱橫劍影中被撕得粉碎，然而那一雙雙貪婪的眼睛卻依然在凝望著他，嘲笑著他！
“真是沒用呢！連自己的女人都搶不回來！”
“千年前如此，千年後也是如此！”
“你們在說什麽？說什麽？”譏諷的嘈雜聲令他抑製不住的憤怒起來，手中的劍氣宛若狂龍般的卷起一陣又一陣喧囂的歡呼！有流螢般的綠光飄落下來，然而他的視線裏總擺脫不了那些如烈火燃燒著的貪婪眼睛，耳畔的咆哮聲一陣高過一陣。
“難道不是麽？千年前，你就總是躲在她身後看著她為別人傷心流淚，甚至眼睜睜的看著她墜入輪回之道也無能為力，千年後，你還是如此，你能為她做得了什麽？就是現在，你又能為她做得了什麽，哪怕是這咫尺之距，你還是保護不了她！你永遠也給不了她幸福！”
邪靈的幸災樂禍令他的心萬分的焦燥不安起來，恐懼與傷悲在心裏仿佛積壓了千年，轟然爆發，便化為痛苦的碎羽！
碧火化為無垠，又如霧一般的慢慢散開，他的眼前又呈現出了另一個世界。
那是千年前的星空天界，群星閃耀，白塔壁立千刃，白雲繚繞，群鷗飛翔。
而雲端閣樓中，那一襲紫衣是點綴在白雲之上的一抹永恒不變的色彩，她孤獨的翹首仰望，她狐獨的傾訴心聲，千年相思盡化淚雨。
那個時候，他隻是一顆閃發著微弱光芒的星石，是她唯一的傾聽者，卻也是一個默默無聞的傾聽者！唯一欣慰的是，他能永遠的陪伴她，為她寄托心聲。
“小流星，你知道麽？我在這裏等了他很久很久，花開花合已有一萬次，可他就是不來，難道除了仰望，我終究無法與他走近麽？”
“可是，看到他孤獨的身影，我真的好想陪他說話，好想為他分擔一些煩惱。他擔負了掌管整個星空天界的責任，然而七星君卻不服從於他，我知道他心裏其實很累很累，可他總是硬撐著，不願與任何人分憂。”
“難道我真的不能做他知心的伴侶麽？一定要保持這麽遙遠的距離，為什麽他這麽難以接近，真的除了守望，我便再也不能為他做什麽了麽？”
“其實，我很喜歡他呀，雖然知道神仙不能有愛情，可我真的很喜歡他呀……”
天界一日，人間一年，而每至人間春暖花開時，他總能聽到她這一些惆悵的訴語，總能嚐到她一滴苦澀的清淚。
他也不過是天界的一顆星石，因為得到她的垂憐，有幸到星空仙界來修煉，然而他飲到的第一滴水不是天界的聖露，而是她的眼淚。
他也曾笑過這一滴眼淚的懦弱，笑過這一滴眼淚的癡情，然，久而久之，那一滴又一滴冰涼的淚水竟也將他的心滋潤得柔軟而淒愴起來。
也不知從何時起，他便開始想，如果能讓她真正的笑起來，該有多美！
然而，他不過是一顆不成人形的頑石，因為沒有足夠的修煉，他甚至都不能幻化出人形，不能說話，不能像人一樣展現出諸多表情，他隻能聽，隻能想，隻能在空中到處飛翔，在她身周劃過一圈圈燦爛的星光，所有的努力也隻想博得她一笑。
開始的時候，她還笑他頑皮，可後來，她也習以為常，不再看他，而隻是站在白塔之上，望著遙遠處的那一道白影發呆，默然垂淚。
直到有一天，她所日日思念的禦月神主離開了天宮，她站在白塔上眺望數日不見那襲白衣歸來，便命他去往魔界打探禦月神主的消息。
於是，他成了她向那襲白衣的男子傳達思念的工具，每日花開時去，花合時歸，因為怕她擔憂傷心，他總是帶給她一些還算比較好的消息。
終於，她等到了那襲白衣歸來，然而等來的也隻是一句話的命令，她默然接受了那個命令，三日不眠不休的鑄造神劍，他陪伴在她身邊，看著她幾次暈倒，又幾次硬撐著驚醒過來，以造出她極限的毅力來鑄劍，那把還未成形的劍便已飲了她多少眼淚和鮮血。三日，劍成，淚收，她將那把付出了自己所有心血的劍交到她所戀慕的星主手中時，除了聽到一聲感謝，沒有得到半點的溫情，她望著那襲白衣禦劍而去，除了以淚洗麵，沒有一絲抱怨。
他以為她會倒下，卻沒有想到一個柔弱的女子竟會堅強的站起來，並坐在了星空神界之主的位置上，帶領星空眾神斬妖除魔，低禦外侵。
人間百年，不過瞬間，但世事已多變。
她總是在閑下來的時候，握著手中的一塊玉佩，俯瞰人間，那一處桃花開了又謝，謝了又開。
她不再與他訴說心事，而是選擇了在許久的沉默之後決心墜入輪回，下界到凡間。
他無法阻止她的意願，就隻能看著她墜入妖道，化身為蝶。
那一刻，他不是不想拉住她，不是不想與她同去，而是他所有的呼喚也隻能化為心底的無聲，他拚起了所有力量掙紮著想要衝進輪回之道，卻終因力量不夠而被那些神靈拉回到了天界。
於是，他開始發奮的修煉，因為得到了她千年來眼淚的滋潤，他的靈力也迅速的增強，直到修成人形，有了自己的靈體，他也開始用自己的力量執掌她交給他的星空天界。不知不覺，人間已過千年，他打開雲層尋找到她時，卻正好見到她與她所戀慕的禦月神主沐浴在烈火中逐漸化為灰燼。在看見她再次進入輪回轉世時，他也終於脫離了種種束縛降臨到凡間。
“如果這一世，他不能愛你，就讓我來給你幸福吧！”
那是他墜入人間時所許下的誓言，回憶起來竟仿若昨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