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鏡中火海
狼藉的屋舍裏頓時又寂靜了下來，最後隻剩下那個癡癡傻傻的碧眼女子還綣縮在牆角瑟瑟發抖，然，她身子猛烈的抖了數下之後，陡然間又停了下來，一直埋垂在雙膝間的頭顱也慢慢抬了起來，眼裏碧綠的光芒略帶笑意的望向了前麵的一張還擺滿酒肉的桌子。
那桌子也沒什麽奇怪，但碧眼女子卻似看到了奇跡一般，眼眸跟著桌角垂下來的維幕動了動，就見，那桌子底下慢慢爬出來了一條大黃狗。
一條早已“死”在了鬱天劍掌下的大黃狗。
碧眼女子看著這隻狗，忽然掩口嬌笑了起來，這一笑，她那本來呆傻的眼睛立刻便綴上了靈動狡黠的光芒。
然後，就見那隻大黃狗身子向上一揚，僅用兩隻後肢站了起來，他站起來的時候，懷裏還抱著一張獸皮。
一張狼的皮。
“怎麽，果真有那麽好笑麽？”那隻“狗”突地說話了，居然是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還分外好聽。然而，他似乎很懶得說話，一句話說完，就捂著張開的嘴，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
原來不是狗，而是一個披著狗皮的人！男人！
“唉，看來真是在陵墓裏呆久了，人也懶了，明明是大活人，卻跟死人一般。”碧眼女子嗤笑，“閑得無聊了，竟然還裝起狼和狗來。”
那男人猛地發怒了，一把提起碧眼女子，道，“你這個瘋婆子，明明是你讓我裝扮的，難道你玩這遊戲的樂趣就是為了取笑我？”
碧眼女子不惱不怒，纖手撫了撫那男人的手，無限溫柔的笑道：“怎麽，生氣啦！還說隻要我開心，什麽都願意為我做呢？”
“阿渠？”那男人似乎禁受不住碧眼女子的溫柔，聲音慢慢變得柔和下去。
“叫我綠耳。”碧眼女子打斷道，“沒有看到我眼睛是碧色的嗎？這是主人給我的象征，我現在是綠耳，苦之懸關的綠耳。那個死人呆的地方，我厭倦了，我現在要換個新的地方，接受主人新的差事。”
“苦之懸關裏已經有守關人了。”那男人道，“雖然她被主人處罰，在千刀峰受淩遲之苦，但主人不會讓她死，永遠也不會。”
“嗬，你怎麽知道她不會死？”碧眼女子譏笑道，“主人不會殺她，沒錯，我們不能殺她，也沒錯，但是自然會有別的人殺了她，她死了，我就可以替代她的位置了。”
“你是說，闖進這裏的那幾個人？你引他們來此，就是為了借他們的手來殺那個女人，綠耳？”那男人不屑道，“嗬，那些人闖進了火海刀山陣，還不知道能不能活著走出來，何況，他們之中的二個人已落在了我們的手裏。”
“你抓的那兩個人不過是次品罷了。”碧眼女子也不屑道，“真正的絕世高手，恐怕你還沒有碰到他一根毫毛，自己就已經一命嗚呼了。”
“你是說那個男人？”男人猛地又狂怒，一隻手扼緊了碧眼女子的咽喉，“你是不是喜歡他了？我早就看出來了，你第一眼看見他，就被他迷上了，是不是？”
碧眼女子俏臉一陣紅一陣白，被那隻手勒得喘不過氣來，吞吞吐吐道：“我沒有，沒有，求你快放手。”
“阿渠？”那男人似乎又有些不忍，眼裏露出了一絲愧責和憐惜，“我們先回去吧！好麽？”見到碧眼女子眼裏閃動著一絲柔光，男人繼續肯求道，“先回到陵墓裏去，等那個女人被殺掉之後，我們再向主人請命，讓你到這桃花源謎宮裏來，好麽？”
“回去？”碧眼女子似笑非笑，“此時回去，我的計劃豈不是要功虧一潰？”
“那你到底想幹什麽？”男人惱怒。
“密秘。”碧眼女子肅然道，“我想知道那個女人身上到底有什麽密秘？她到底有什麽魔力讓江湖兩位絕世才子為之癡迷？”
“原來……”男人眼裏透出絕望，“原來你一直對主人戀戀不忘，你是嫉妒主人將那女人留在了桃花源謎宮之中，是麽？”
“是。”碧眼女子斬釘截鐵道，“她背叛了主人，跟別的男人苟合，主人有一千個理由可以殺了她，但是為什麽沒有？為什麽？”
“你以為主人是因為對這女人還有感情而留她活在世上的麽？”男人道，“你一點也不了解主人，像他那樣的男人，絕對不會對任何女人動真感情。主人留她性命，完全是想將她變成他創造懸關的試驗品，她和我們根本沒有什麽兩樣。”
“試驗品？”碧眼女子喃喃，眼裏透出一點憂傷，“原來我們都隻是試驗品？他的試驗品？”
“可是你心甘情願成為他的試驗品？”男人諷刺道。
“是。”碧眼女子厲聲道，“我是心甘情願成為他的試驗品，不然，他連看都不會看我一眼。”
“就為了他每年來看你一眼，你寧可服下他給你的毒藥，你寧可與我一起呆在陵墓裏忍受腐屍的氣味。”男人眼裏透著惋惜，“你這樣做，值得麽？”
碧眼女子神色微微一黯，即而扯出一個淡淡的微笑，她笑的時候，兩頰上有兩個淺淺的灑窩，襯得她眼角隱隱含著的淚光分外奪目耀眼，讓人憐惜，嬌唇一啟，她道：“沒什麽值不值得的？反正，這是我最後一次為主人效力了，隻要他滿意，我會表現得最好。”說完，她從懷中取出一麵青銅鏡，用衣袖擦了擦鏡麵，她擦得分外小心，分外認真，仿佛怕弄壞了鏡麵，又不想讓鏡麵上留下一丁點的灰塵。
“這是什麽？”男人看到青銅鏡在她的擦拭下竟然發出了耀眼的光芒，不禁好奇的問。
“從魔鏡雪姬身上搜到的寶物。”碧眼女子得意的笑道，“據說是琴聖女冉琴朔從天山神魔洞裏挖掘出來的魔鏡，此物不斷能反射力量，還能預測過去和未來。”說著，她望著男子一笑，“你想不想知道自己的未來？”
“此物當真有如此神奇？”半信半疑的，男子將臉湊過來，想要看個究竟，不料一道光芒當麵照來，他隻覺眼裏一陣劇痛，便再也無法睜開。
碧眼女子覺察到男子表情的痛苦異常，疑道：“看來這魔鏡並不是每個人都能看的，但是要如何才能通過它看到魔窟裏的一切？”一邊思索，一邊低呤，“魔鏡魔鏡告訴我，如何才能看到魔窟裏的一切，以及千刀峰上的那個女人？”魔鏡沒有任何反應，她便問那男子道：“有沒有從那個女人口中探出什麽咒語來？”
男子道：“給她喝了迷藥，她也隻說了一句莫名奇妙的話。”
“什麽話，快說！”碧眼女子急道。
“七星變，風雪降，精靈轉世，鏡顯輪回眾生。”就在男子語音落下之際，碧眼女子懷中的魔鏡突地脫懷飛出，遊走半空之中，顫動低呤，宛若絲竹弦律，光滑的鏡麵頓時華光傾瀉，將仰望著它的二人都浸在了如海光芒之中。
二人被光芒照得癡迷，意識仿若也被那光海吸了去，他們的眼前，逐漸浮現出不同於屋舍之布局的另一番景象。
那是……一片火光，仿佛飄曳在風中的漫珠沙華，來自地獄的死亡氣息彌漫了那整個世界，火海之中，一黑一白兩道人影兔起鸛落，似乎正在與那如鬼魅般不斷飛來的火球抗爭。
“果然，這個咒語沒錯。”碧眼女子唇角噙著一絲欣喜和得意，目光仿若被魔鏡吸了進去一般，靈魂也跟著飄移，於是鏡中的一切險象環生都盡現在她的眼底。
火光紛飛，天地皆被燒成一片赤色，宛若一個巨大的火爐，無數拖曳橫飛的火球仿若沸騰在火爐之中的血液，狂湧，猖厥。
突地一團火球被當中劈開，火海之中浮出一黑一白兩道人影。
歐陽尋和鬱天劍。
火球鬼魅般的在他們周圍橫飛，但並未觸及到他們的衣袂，而他們禦劍起舞的身影好似被那火光映得通透，通透得仿佛一眼就能透過他們的身體看到他們的內心。
那到底是“火”，還是“鏡”？
站在鏡光照射下的碧眼女子唇角一彎，眼裏又露出了一絲莫測的笑容。朱唇微啟，她猶為傾羨的歎道：“真是絕妙呀！主人所造的機關？”
“機關？這也是機關？”她身旁的男人仿佛不敢置信，“那火像是鬼火？”
“的確是鬼火。”碧眼女子對那男人猶為輕蔑的一笑道，“不懂主人之才華的人都會認為那是鬼火。”
男人甚是懊惱：“你是說我不懂這機關的懊妙，你看不起我，是不是？”
碧眼女子道：“難道我說錯了嗎？如果你懂，那麽你不妨告訴我，這些鬼火是怎麽形成的？”
男人微喜，道：“瞎子都看得出，那是幻影，隻是主人用一些器具製造出來的火的假像。”
碧眼女子驀地譏笑道：“我說你笨，你就是笨，瞎子才會將那些火球看成幻影，那火才是真的火，隻不過，主人隻用了一點離火，便燃燒起了一大片，凡‘微光’所到之處皆能燃為灰燼。我們之所以看到那火並沒有燒到那兩個人，那隻是因為我們的視覺被鏡像所幹撓了而已。”
“是這樣的麽？”那男人再度細瞧了一眼鏡中的影像，認真一看，那四處飛竄的火球果然是與火海中的兩人有一定的距離的，明白了這一點，他臉上不覺一陣羞愧，“阿渠，你還真是聰明，我怎麽就沒有看出來呢?”說著，猶為尷尬的撓了撓後腦勺。
碧眼女子斜睨了他一眼，碧眸中又閃出了一絲輕蔑一絲氣惱，仿佛與這男人站在一起都會讓她丟了臉麵，她下意識的挪開了一步，目光又繼續投向了懸浮在半空之中的青銅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