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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家宣的告白

  不過唯一可取的是他從來不會在小芝麵前表現自己對這個名字的“欣賞”之情,隻會在我麵前感情犯濫溢於言表。


  突然間,我表現出一副受驚嚇的模樣。


  “怎麽啦?”他問歸問,嘴邊還是難掩笑意。


  “小芝她現在站在你後麵。”我指向他身後,“她、非、常、火。”


  就這樣我澆了他一桶冷水,他現在一點也笑不出來了。


  並不是因為小芝真的站在他後頭,而是這一點都不好笑。


  林家宣在這件事上總算有點像一個正常人。


  話說這可都是我的功勞。


  不過為了對於我所造成的冷風陣陣,我先開口帶回了最初的話題以表歉意。“那你寒假要做什麽?”


  “我要查出芝心在哪練功,上去搗亂。”偏偏他還是要繼續小芝父母與披薩店兩者無心造成的巧合。


  “這還不簡單,我幫你打電話問芝心。”我拿出手機,作勢要撥號,他果然出手阻止了。“幹嘛那麽愛笑小芝的名字?就因為披薩?”


  “怎麽可能。”他不曉得又想到什麽笑了開來,“你知道周星馳電影裏的癡心嗎?我隻要想到如果是芝心去演的畫麵就忍不住想笑。”


  ……我還真的沒想到得到的結果竟然是這麽一個擺明風馬牛不相及的原因。


  我不懂得自我介紹。


  這可能是因為我鮮少思考關於“我自己”這個人。甚至不太願意去想太多關於身邊的人,與我的那條鏈結,該如何去維持有多少幹係。


  我想我最清楚不過的,隻有離去與結束。


  我盡量用最簡單的態度去對待與別人之間的關係,即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對我好,我也就對你好。人際之間是雙向關係,我和田燕鳳之間的失敗,也不過就是她心中的箭頭中止了繼續朝向我罷了。


  我和家宣也不是男女朋友。認識有一年了,唯一的變化,說來隻有感情比朋友之間更為要好。


  範昱西說,這種乏味的關係,要她用她最貧乏的日文能力來形容,也不是什麽難事。


  “友情以上、戀人人未滿。”


  但是我一點也不同意。


  我們之間的友情並沒有那麽曖昧不明,我們之間可以分享的事情太多了,多得不適合成為男女朋友。至少我是這麽認為的。


  我很少會對家宣聊到牽涉到我內心情感的事。


  一來是因為我沒有戀愛經驗,也並沒有特別渴望要去談戀愛。我想這也與我這麽多年來一直致力於封鎖自己出現太泛濫的情感有關。


  二來,是因為沈逸澤在我心中,才是那個曖昧不清的灰影。如果非得聊這種話題,他的身影就會慢慢浮現我心頭,卻怎麽也看不清楚他,反而導致我的痛苦。


  所以我說不出口。


  相較於我有選擇性的隱瞞,我倒是知道了家宣很多事。


  例如他與家宣爸之間那份剪不斷、理還亂的感情糾葛。


  例如佔用他過去時間最久的一段故事──聽他說了曾暗戀過的學姐,學姐和學長平凡卻美好的戀愛故事。但最終結局,他們還是分手。


  在這件事之後,影響了他的感情觀。


  他最後還是選擇了相信,太年輕的愛情,到了最後都隻有一條路走。


  因此,我也開始暗自慶幸或許我沒有選擇找尋沈逸澤,是正確的選擇。如此依來,由始至終,我在他心裏都還會是那個周亞靜。一如我們最初相逢的模樣。


  “愛情啊……”最不可能嚷嚷這三個字的人就是範昱西。偏偏現在正感歎的人正是她。


  “是什麽新上市的吃的嗎?”我這是合理懷疑。


  “你們真的是皇上不急,急死太監!”她居然先發起火來了。


  “她想轉中文係了嗎?”這句話我是對小芝說的。


  “我想她可能是在說你和林家宣。”


  “幹嘛不在一起!”範昱西還是一副怒氣衝衝地。


  “幹嘛要在一起?”我們有過要在一起的跡象嗎?她的問話讓我一頭霧水。


  “不要告訴我:‘我們隻是好朋友。’”雖然我從來沒有用過這麽嬌嗔的口吻說過話,但我強烈懷疑她是在效仿我的口氣。


  “我是真的覺得我們不像朋友。”範昱西的臉上突然有一片容光煥發的景象,但聽了我下麵那番話,一張臉很快又垮了回去。“我們感情好的程度絕對好過朋友,要說是家人,又太無話不說了一點,所以說……芝心?”


  “哈?不要問我,我不知道。”郭芝心小姐直接對號入座了。


  和範昱西的交談,在我反覆重新在腦海中演練數次後,我突然感到氣憤。


  當然這種氣憤是很沒意義的那種,所以在那當下我才沒有感到一點生氣,而是後來才發生。


  “為什麽範昱西會覺得男女之間沒有真友情?”所以說我是很生氣地跑去問林家宣。


  “她大概是覺得我們之間沒有吧。”他回答我,“如果是她和我們,那就是真友情。”


  他的“我們”指的應該是他和靳士博。


  “那為什麽我們就不能是?”這說法真的太不公平了。


  範昱西覺得自己是心中坦蕩蕩地與他們來往,我又何嚐不是。


  “可能我們之間的相處模式不一樣,所以她覺得不可能會是吧。”


  這是我第二次主動和他談論感情的問題,第一次心中覺得有點像爭執。


  “那是因為我和範昱西個性不同,所以表現出來的態度也會有不同啊!”我以為這是很簡單的道理,大家應該都知道。


  “我說的範昱西所覺得的地方……並不是說她之於別人。”


  家宣道:“而是對方之於她。”也就是他們對待範昱西的態度。


  “她感覺得出來。”家宣說,“因為從一開始就不是。”


  就這樣,家宣的告白發生在那個我滿腹怒氣與委屈的下午。


  “因為從一開始我們會認識,到感情這麽好,都是因為我喜歡你。”


  就這樣,我傻愣愣地看著他,甚至是眼神看起來有那麽點不明白。


  心裏想的全是無關的事。


  為什麽是今天?


  為什麽是這個下午?

  選在這個時間點上,其實是我的選擇,還是他的?


  我想綜觀以上,很明顯我現在已是處於無法思考的狀態。


  家宣看了我許久沒有反應,他好像是逼不得已似地,決定做些什麽反應。


  “所以我和範昱西一樣,也覺得我和你之間沒有什麽友情。”


  所以他下了這麽個結論。


  願意屈居於“好朋友”的狀態之下,隻不過是在等待一次機會。


  隻有這樣,才會有人心甘情願、不求回報地對待你好。


  就連女生之間都很難做到的,怎麽能太嚴苛地要求他也一定做得到?我自己都覺得困難。


  雖然我還是覺得,他應該一直守著這個秘密,會比較好。


  會比較好,我覺得。


  家宣說,他擔心時間拖的越久,等到我們感情越來越深厚,等到那時再讓我知道,我會感覺被背叛。


  我能了解他的意思。


  因為現在我已有些許這樣的感覺。


  因為我也以為我們的感情已經夠深厚了。


  當初他說靳士博是為此接近我,這麽想來,他又何嚐不是?

  隻是他說,“我盡量不去做你不喜歡的那些事,但是就隻有這件事,都快一年了,我再怎麽努力都沒辦法讓它有任何改變。”他說,“所以我想還是和你說一聲好了。”


  說你的大頭。我心裏一直回盪著這句話。


  發生告白事件是在星期日的下午,因為我走進死胡同裏,一夜未眠,日頭漸亮時開始收拾包袱,一大早趕回家的路。


  因為今天是星期一,我隻好留了張紙條給範昱西和小芝,告訴她們我回家了,下禮拜的某一天會回來,但是沒說清楚是哪一天。


  遇到事情就逃避,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了。


  幸好我還有個家可以回,我要跑得遠遠的。


  我還記得那天回家時,一路上都很順利。


  一出宿舍,快走到站牌下時公車也到了。因為是一大早,一路上沒什麽車潮,行車順暢,很快就到了客運站,然後等了不過十分鍾,我就在回家的公路上了。


  除了這件、我分不清楚是在意料之內還是之外的,就是我家電話怎麽打都沒人接,阮叔的手機怎麽打都沒人接,老媽的手機沒開機。所以說,沒有人會來接我回家。


  也就是說,我得自己回家。


  由於才九點多,早上的空氣讓我心情好。


  在我家那條街下了公車,我還得走過三個巷口,才到我家。


  我還記得那時我的腳步踏得有多輕盈,根本把促使我返家的煩惱給忘得一乾二淨了。


  冬天的早晨,天氣一冷,就覺得空氣很稀薄。


  那一整天,我唯一記不得的就是,到底是我步伐太緊湊,還是空氣太稀薄,讓我的呼吸逐漸變得困難,抑或是……


  在我家的那條巷子對街,一個穿著黑色連帽外套、圍著大紅圍巾的男孩騎著一台有後座的腳踏車停在那兒。


  那清瘦的背影,還有因為距離而怎麽也看不清的側臉,都散發著一股令我再熟悉不過的線條。


  我停下腳步了。


  我很努力地想在這個距離點上看清楚他到底是誰,但是我怎麽也看不清楚。


  太遠了,我看不清楚。


  那個側臉一直朝著他對麵的巷子裏望去,過了一會兒,男孩騎著腳踏車離開了。


  我還站在原地。


  風突然變得越來越冷冽,周圍的空氣也變得尖銳,隨意就能刺疼我的身子。


  對,我沒有追上去。


  因為我知道追不到,所以就放棄。


  因為怕會失敗,所以決定放棄。


  就算能追到他,追到之後我又該對他說什麽?我不知道,所以放棄。


  但是我忍不住在街邊痛哭失聲,所以我就蹲在路邊哭了起來。


  原本你已經很少想起他了。


  原本你在想起他的時候,對他的記憶隻剩下一個名字。


  現在突然之間,一切全部一股腦兒地全都從記憶中跳了出來。


  你在想,他是不是在這樣的早晨,總是騎著車在同樣的地方等著,等著說不定能再見到你一麵的機會。


  我哭得很難過,難過在宿舍時,每天早上總是精神弈弈地去買早餐,在家卻總是托媽媽上市場時順便買回來。


  不然我們可能早就再見麵了,而不是在這遙遠的一年後。


  遙遠到我都已經忘記了他的模樣。


  到了這個時候,我也隻能從這些細微的小事裏追胸頓足地難過。


  在我見到相似沈逸澤背影的冬天早晨之後,很多次我試圖說服自己,是我一時眼花看錯了。


  天氣冷得我腦袋缺氧,是很有可能的。


  “不要相信自己看見的!”我確實這麽試圖說服過自己,但是我還是選擇在家裏待了將近一周,每天早上都帶著早餐站在陽台上,一整個早上都盯著那天我所見貌似沈逸澤的男孩,當時所停留的地方。


  我不知道自己想從他身上得到什麽。


  可能是一個答案。


  給我,或是透過我說給家宣聽的一個答案。


  家宣好像一直處於一種無奈的狀態。


  我隻要想起他,就能感受到他那種無奈,無時無刻地無奈。


  口氣啊、神態的,看上去好像是很閒適的態度,其實是很無奈。


  他說他其實不太高興到目前為止的人生,經過的那些事、從來沒見過身邊人有完美結局的經歷,讓他變得對這個世界感到無奈。


  他總覺得是自己帶衰,所以如果他自己得不到什麽好結局,他真的不意外。


  因為早八百年前已有了心理準備,所以就算被拒絕、然後失戀,他都不打緊。


  但是我不相信他這麽想,就等於他不會難過。


  家宣一直很關心我。


  心情不好的時候找他聊天,就一定能轉換心情。


  家宣的存在,是一種不可思議的存在,我多希望他能了解這件事,好停止他那無止盡的無奈、對自己存在的自責與傷害。


  我想幫助他,卻不表示我們能成為男女朋友。


  我說我在家待了將近一周,實際數字是五天。


  好像要特意避開家宣似的,在他回到同一片土地時,而我又離開了。


  他沒有打任何一通電話給我,範昱西倒是打得非常勤快,她說她問家宣我怎麽會突然跑回家,家宣什麽都沒說,隻是塞了五塊錢到她手裏,她不了解這是什麽意思,所以打來問我。


  家宣很懂得給人空間,我在想,沈逸澤的大哥是不是也是像家宣這樣善解人意,所以很受歡迎呢?


  我收到沈逸澤的來信是在我見到背影男孩的三個月之後。


  那天我沒有起得很早。早上沒有課,所以前一天難得晚睡了,和範昱西聊了一整晚,女生之間怎麽有聊不完的話題,這一點到使我非常慶幸自己是個女生。十點多買完早餐回來,因為範昱西的聒噪而和我們十分熟悉的警衛先生叫住了我,因為他認得我,他連檯麵上的郵件都還做完登記的手續,就先把掛號包裹交給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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