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你男朋友真帥
“沒關係,不用還。”雖然是小錢,但是靳士博人也太好,他既然和範昱西是球友,怎麽會不曉得偶爾為之的小慷慨也會助長範昱西貪婪的焰勢?
“她有把錢給我,不過我拿去買飲料了,改天再還你。”錢我花掉了,等於說這筆債是落到了我身上,我更堅持一定要還。
靳士博盯著我,很久,“喝完了嗎?”他指著我手中的可樂。
“還沒啊。”說到這個,我剛想拿起來再喝一口。
靳士博順我的手勢將可樂從我手中取走。
“那不用還了。”說著,就把唇貼上了開口。
我臉都紅了。
我努力地想抑止我臉不要紅、不要變紅,但是最後體溫升高得飛快,使得發燙的不隻有我的臉頰。
我對靳士博的行為有三個推測:
一、因為他真的渴了,所以才這麽做。
二、因為他不曉得那是我喝過的,雖然買來的人是我,但也有可能喝的人卻是林家宣也說不定。再加上他真的渴了,所以才這麽做。
三、因為他病了,所以喉嚨很乾渴,所以才這麽做。
由我的推理得出的結論就是,總而言之他現在渴得不得了,所以才這麽做。
好吧,我願意勉為其難地原諒他的失禮。
“呼。”像貓追老鼠到處追逐的家宣終於結束了他的遊戲,不曉得他那張氣喘籲籲的臉和我的比起來誰的紅。
“喂,你們臉怎麽都那麽紅?”家宣百思不得其解地問起。
突然間我意會了“你不說話沒人會當你是啞巴”這句話該在什麽時候用才恰當。
現在正是最佳時刻。
我承認在那時候我想宰了林家宣。
可他畢竟身為我的親密好友,於是我非但沒有對他下手,還把事情全盤托出。就在我要他親口說出我這個朋友在他心中比靳士博重要之後。
“老實說……”他沉吟,“我早就有感覺他好像喜歡你。”
“好快!”
“什麽?”
“喔,我說那個。”我指著籃球場上。
這禮拜期中考測驗,再過十七個人就輪到我上場投球了。
剛我還在說投二十顆球到底要投到什麽時候?老師瘋了嗎?結果場上那個人沒兩三分鍾就下場了,上個人要身邊的人幫他撿球都不隻三分鍾了,籃球是從他手中直接蹦出來的嘛!
“別擔心啦。”家宣安慰我,“沒過就算了,大不了被當蘿。”
我睨了他一眼。
“你剛才說什麽?”
“大不了被當蘿?”
“不是,更之前。”我遲疑了一下,說了,“關於靳士博。”
“哦!”家宣道,“我說我之前就覺得他好像喜歡你。”
“為什麽?”
“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嗎?”
我皺眉。
要和田燕鳳在早餐店那次,是我和家宣的第一次見麵也不算是,林先生根本沒正眼看過我一眼,不要說我不記得他的長相,我敢說他也絕對不會在那次對我留下任何印象。
他好像聽得見我心裏的話,“好啦,你和小禹的第一次見麵。”
這麽說就對了,我點頭。
“我們走了之後,他就一直問我有沒有看到你。”
“你沒看到。”我幫他回答。
“哎育!那不是重點啦!”家宣覺得我在記恨,直嚷。
體育老師很大聲喚了他的名字,“林家宣,顧著和女生聊天,不想要成績了是不是?”
惹得周圍的人一陣大笑,家宣才很尷尬地上場,接著連續投了三個空心。
我也很尷尬。
真想罵髒話來抒發一下情緒,我最近怎麽這麽倒楣。
直到換我上場考試為止,我都不再和家宣講話,免得老師對我側目。
要說我最害怕的事,恐怕就是給老師留下不好的印象。因為我擔心如此這般會使我偶爾為之的翹課變得艱難。
家宣在那時候連投了三個空心,我也不落他後,隻是連三個都和空心球差一個字,叫空氣球。
真希望家宣在場邊已經幫我挖好洞,等我投完二十顆球之後下場好鑽進去。
當然家宣沒在挖洞,他隻顧著偷覷著我,再偷偷地竊笑。
“幹嘛?”我凶他。
“好啦,別生氣,這不是及格了嗎?”他拍拍我的背,“晚上請你吃飯。”
“我不喜歡吃晚餐!”明知故問。
“你就是這樣,這麽瘦,投籃才沒力。”他說,“期末考怎麽辦?”
就衝著他這句話我決定增胖。“如果我沒變強一定揍你。”
家宣大笑。
“亞靜。”家宣道,“你為什麽都不會懷疑別人告訴你的話?”
“有嗎?”雖然我自己也很清楚這點。“我不是不會判斷,隻是我相信你們不會騙我。”而且都隻是些小事,被騙了我也不會生氣在意。
家宣看著我,和我四目相接的那種注視。
然後他說:“其實投籃要進不隻是要有力氣,還要有點技術比較好。”還補道:“沒技術的話,隻好多少靠運氣。”
“所以說?”我說,“吃胖就會投進是騙我的?”
“我是不確定你吃胖之後力氣會不會增加。”他被自己對於我的罪惡感給打敗,“我看你還是維持現在這樣子就好了,免得到時要我負責。”
我笑,“要你負責的也是我胃口變大之後的夥食費。”這樣我還比範昱西幸運點。
“真的嗎?”他鬆了口氣,“那倒是沒什麽問題。”
和家宣聊天總是笑著的,很愉快。
“小禹和我說,很羨慕我和你選到同一堂體育課。”體育課總是在聊天。“現在想想他的話……其實我真的也很羨慕我自己和你選了同一堂課。”
聽家宣說著,我莫名地感動了。
說不上為什麽,就是很莫名。
他說話的用語怎麽能讓聽者這樣的感動?好過份。
我忽然想到一個人。
“因為我是全幼稚園最可愛的女生嗎?”忽然想起這句話,說了出口。
我好像能見到自己的眼眶,就在那句話脫口而出的剎那變得如血一般地鮮紅。
家宣先是一愣,因為他聽不明白我的話。但隨即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摸了我的後腦杓。
“是啊。”他說。
如果我不懂得壓抑,恐怕早已撲簌淚流了。
結果關於靳士博的事,家宣都沒機會說完整。
第一天的考試還隻是冰山一角,接下來四天的必修考試讓我們四人沒空交流感情。
我並沒有因為期中考,生活作息受到影響。大概是因為現在的學習是出於自身的興趣,義務教育和高中教育時不會做的預習複習,現在可每一項都做齊了,才不用和範小姐、田小姐和芝小姐一樣臨時抱佛腳。
在這個時候,她們才會想起我平時對她們的耳提麵命:“勤有功,嬉無益。”
隻是範昱西這個無賴,一定會回嘴說:“養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真想把她的話錄下來寄回她鄉下給她老爸,一份拷貝給老師。
田燕鳳和範昱西幾乎是在半夜上床小寐一會兒,然後再起床繼續打拚,而小芝則是在玩線上遊戲的時間撥空兩三小時念書,這段時間是我第一次在七點時,能見到她們沒有一個不是醒著的。
就像我在作夢一樣。
“好羨慕小亞靜。”範昱西看著我要去買早餐的背影,“睡得飽飽又吃得飽飽,考試又考得好。”
“閉嘴啦範昱西,等亞靜買早餐回來,你又會顧著吃不念書。”田燕鳳頭也不抬地道,“有時間在那裏說廢話還不把握時間!”
“至理名言。”小芝累得連搭話都簡短。
下到一樓出電梯門,就透過透明玻璃門看見靳士博已經在外頭等我。總是這樣,不過我沒料到今天也不例外。
“你該不會也沒睡吧?”我問他。
他點頭,笑得很靦腆。“你也沒睡嗎?”
我搖頭,“相反,我們寢隻有我睡了。”隻不過在半夜,範昱西遇到瓶頸時,會偷偷地用手機打給在床上睡得正熟的我。
問她幹嘛不直接叫醒我就好,她還很妙地回答我:“我怕吵醒你。”
“家宣也是。”靳士博說,“不過他是放棄垂死掙紮才去睡的。”
“那怎麽辦?”聽他這麽一說真讓我忍不住擔心。
“他說放心,他會拿出他所有的實力。”靳士博笑道。
怎麽愈聽愈讓人感到不放心。
這次早餐買了一大袋,早餐店的阿姨好像非常暸這狀況,“你們要考試啊?”
“嗯。”我帶著麵對早餐店阿姨時必備的千篇一律的微笑,然後點點頭。
“那你精神怎麽還是這麽好?”
“因為早起的鳥兒有蟲吃。”我笑嘻嘻地道。
靳士博笑了,不像取笑,不過他笑了。
這句話有什麽好笑的?
“你每天都這麽準時,作息一定很規律喔?”早餐店阿姨問。
我花零點一秒想了下,“好像是這樣。”
“男朋友還真辛苦呢!”早餐店阿姨笑著麵對靳士博說。
誰?
“對了,我從好久以前就想和你說,”早餐店阿姨又開口了,“我看了這麽多年學生,隻有你長得比我兒子還帥耶!”
誰昂?
我現在由衷覺得我給早餐店阿姨的笑容,就算是千篇一律都嫌多。
阿姨真多事。
自從可樂事件後,我一直期盼靳士博會主動迴避我。
反正他陪我去買早餐根本是件沒有意義的事,我們見麵的十天裏有八天見麵時隻說句“早”,買完之後回到宿舍前說聲“再見”,然後分道揚鑣。
而剩下兩天就會多說些諸如“今天好熱”、“太陽好大”、“好像有一點冷了”之類的廢話。
雖然我們有修同樣的通識課,不過我仗著有他們幫我簽到,我並不常去上課,所以我和早餐店阿姨說的話,都比和靳士博說的要來得多。
這些其實應該要歸咎家宣。如果他不要和我說他覺得靳士博喜歡我的話,我看靳士博的表現,真的會覺得那天隻是他純粹是渴了。
因為他表現得太平靜了,每天依然準時在女宿外等我,六點五十分,偶爾早一點或遲一點,都還是比我出女宿那扇門要快一點。
我想家宣的感覺應該是不準。
但是如果準確的話,那麽他確實是不需要準備考試,靠感覺寫就好啦!
所以我決定等家宣期中考的成績出來,再繼續這件事的抉擇。
如果他考的好我就相信他;相反的,考不好,我則相信自己的直覺。
放下心裏一塊大石之後,我又該死地想到一件事。
“對了,二十塊……”我拿錢的手就這麽僵在半空中。
“該死”正是來自於我開口說話之後,想接在後頭說的話。
靳士博看來應該也想到那天的事,臉上微微地紅了,什麽也沒說就接下我手中的零錢,不再和我為此推託。
這就叫哪壺不開提哪壺嗎?我好想追心肝。
“哎,”我叫他,我很少喊他名字,印象中可說是幾乎沒有,印象中他也沒在叫我時說出我姓名。“你每天早上必須這麽早起來,隻是為了陪我買早餐,不累嗎?”
“啊?”他大概是沒想過我會問這樣的問題,顯得頗為吃驚。“不累啊。”
“是嗎?”老實說我不相信。
怎麽說我也是大學生,不會不了解大部分大學生的作息,這也是我和家宣最合拍的地方──我們都像上了年紀的人早睡早起。
“其實我一個人也可以,你不需要特地陪我。”我說,“你不覺得為了早起,前一天要早睡這樣很不值得嗎?”這句話由我說來好像很沒說服力。
“我無所謂。”他雙手插口袋,給了我一個淺淺的笑容。
好個無所謂,盯著他好晌我都想不到半句話可接。
靳士博看著我,臉上的笑容也慢慢地淡掉了。“抱歉,我居然沒聽出來你的意思。”換上了苦笑。
我的意思?
“我這樣跟著你好像也挺無賴的,連早餐店的阿姨都誤以為我是你男朋友。”他抿抿唇,“如果造成你的困擾,我真的覺得很抱歉。”
很明顯地,他誤會我的意思了。
要感到抱歉的人是我才對,我覺得自己佔用了他的時間。
“我隻是不大放心你一個人。”
就因為不放心我一個人走在人跡稀少的清晨。
“靳……”這時候他名字變得很難喊出口。“你又不是範昱西。”
對我突如其來的話語,他一臉不解。
“範昱西才是無賴。”這時機好像不太恰當,但是一想到範昱西我就笑了。
靳士博絕對懂得我的意思,他的手輕握成拳壓在唇邊掩飾笑意。
“我一個人沒事的。”我這才說。“我很感謝你,但是我真的不希望你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拿去睡覺也不錯啊!
聽完我的話,他又沒了表情。
我的話好像在短短的距離內,被扭曲成了其他意思,飄進了他的耳裏心裏。
我一直都覺得我應該去修關於說話與聽話的課好再教育,不曉得學校願不願意為了我私人在通識開一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