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森林黑異
聲音平息過後，黑暗似乎整體向遠處退開。
眾人視線驀然間開闊許多，燈光所照範圍變大，連雨水也小了不少！
馬匹恢復穩定，曹公拉起韁繩，率先進入，剩下的隊伍緊跟其後。
李宣進入松林的那一刻，猛然驚覺一股怪異而又黏滯的森冷，直衝腦門。
這股邪氣和剛才簡單的屍羅、默鬼相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他渾身寒毛一豎，腦海警鈴大作。
就在不遠處，有某種黑暗的東西，正在伺機而動。
憑他超出凡人的五感，即使閉著眼，也能覺察到這片櫟樹林中，有一股無處不在的冰冷邪惡，徘徊於黑暗之間。
這種感覺，就像整個人墜入冷酷骯髒、充滿殺機的深淵污泥中，逐漸下沉，窒息感和危險感緊緊包圍住他。
邪惡氣息太過濃烈，內里充斥粘稠的詛咒和殺機。還沒見到這玩意的真身，危機感已經十分嚴重。
這些人一定也察覺到了，可是他們有什麼憑仗，膽敢闖進此地？
李宣忍不住悄悄睜開眼，看向駕車的年輕道士。
道士身旁的車板上，擺著一個古樸的博山煙雲紋青銅香爐，他正在往裡面添加一些青灰色香料。
老四瞄過來，湊近問：「這啥玩意？是不是對付林子里那些東西的？」
「我上次來就見過，喏！」他使了個眼色，指向曹公車上那個銅皮匣，「他用了某種香料，將這些玩意驅散。沒料到你也有——」
「你說那傢伙點著的，是什麼東西？」
道士將香料攪拌均勻，拔出火摺子吹出火苗，探進去點燃：「應該是九節防風草，這可是很難得東西，我也只是聽說過。」
「外出行走江湖的，各家都有各家的密寶。他有他的，我有我的，四哥，你不是也有么？」
老四搖搖頭：「我那些破落玩意，應付一般人還行，應付這些東西，可就沒你的厲害了。老五，這是啥，方便說一下不？以後我也採集一點防身。」
「這是我在南方採集的附血樹香餌，附血樹生長在邪惡污穢之地，會散發出只有異物能聞到的異香，吸附一些異獸過來舔-食。」
「附血樹就會模仿異獸氣息，分泌出一種青灰粘液，嚇唬其他東西不敢靠近。這種氣息點然後更為濃烈，會讓邪物感到畏懼。」
爐內香料燃燒，冒出大量無味的灰白煙霧，隨風徐徐散開。
果不其然，邪惡氣息竟自動避開煙霧，退至兩側。
老四眼神一亮：「果真是好東西！我還是跟你走近一點，比較安全。」
一路行走，多聞天金身又產生了少許真元，李宣迅速將其抽取出來，壓制體內的毒素。
六輛馬車在前後兩種煙霧的庇護下，劈開一條通道，緩緩向更深處進發。
看來這些人知道此地有異，早就有準備！李宣更加好奇，他們將要被送到什麼地方？
他眼角餘光悄悄看向森林深處，黑暗中彷彿有大量濃到化不開的墨汁，在林木間蠕動，向外散發極度邪惡咒怨的氣息。
但它們不喜煙霧，有意避開。
馬車行進越是深-入，這些東西越是躁動和興奮，圍上來的也越多。
不到一刻后，周邊已經積聚了黑壓壓一層，數量極多。
看上去似是無邊的黑色污泥，裹著馬車外一大片區域，往前移動。
它們不斷拉低林間溫度，向外散發寒冷，似乎想要將所有人留在這。
隊伍中，活人無意間散發出去的負面情緒，被黑暗吸取，成了這些異物的美餐。
它們壯大之後，又用邪惡來影響生者，使人心中滋生出源源不絕的負面情緒，被它們吸取。
最終神不知鬼不覺，將人帶向黑暗絕望中。
再這麼下去，李宣也不敢確定那道士手裡的煙霧能不能保護住自己。
此時只有閉上眼，默運剛剛得到的傳承心法，靜心守一。
既然動彈不得，那就減少情緒波動，古書有雲，心定而神靜，神靜而心和，心和而形全。
進入靜中，至少能保證內魔不起，外魔自然難以得到感召。
據他前世所看道經中言，修行到定境極深的真人，只要往那一坐，心無旁亂，內魔不生，外魔難召，便讓妖鬼無跡可尋。
即使站在妖魔眼前，它們也視之如無形。
李宣雖然功行淺薄，做不到那種絕頂高手的地步，不過減少負面情緒，收束血氣隱藏行跡還是可以的。
時間一點點過去，隊伍行進速度保持不變，雨水小了很多，漸漸有停息之勢。
林中始終是一片死寂，又過了小半刻，再無半點雨滴落下。雨水停歇，看似是個好消息。
但林中卻變得極為安靜，沒有蟲叫，亦無鳥鳴，彷彿整個世界只有車軲轆聲，獨自作響。
茫茫山林間，越是安靜，眾人心裡越是發毛。
這個時候，車架前那點微弱燈火，以及可以驅散黑暗的煙霧，成了眾人心裡的唯一慰藉。
通常在嘈雜的環境下，人還能找到存在感以及安全感。但是處於絕對的安靜下，反而讓人更加恐懼。
老四心緒不寧，忍不住問年輕道士：「老五！情況不對！」
年輕道士冷靜回到：「勿念勿擾，不去想，心無所懼，就不會害怕。恐懼是它們的養料，只要你不怕它們，它們就不會被吸引到！」
這種死一般的寂靜，並沒有動搖李宣心神，反而讓他少了雜念干擾，五感前所未有的清晰。
他所能感應的範圍，急劇擴大。即將進入更深層冥想定境中，這是臨危突破之機。
周遭徘徊的黑色異物，在他思維意識中，逐漸呈現出清晰可見之真形。它們的本質，漸漸一覽無餘。
這些東西由一種很難言說的東西構成，硬要說的話，或許用靈機形容更合適。
只不過這種靈機，和李宣在天庭感應到的不同，天庭靈機顯得大氣純和，無物不包。
而眼前這些，更加貼近陰暗面，森冷而又邪惡。
它們沒有固定形態，有的像是一灘爛泥，有的長滿觸手，外形千奇百怪，全部處在真實和虛幻之間。
這些東西沒有高等智慧，只有野獸一般的本能。
本能驅使它們向外散發出混亂和邪惡意志，想要吞噬掉這些隊伍里的活人。
觀察到這裡，李宣終於明白它們為何而來，是眾人身上的生機和血氣，吸引了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