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雙生蠱,並蒂開,同生同死。


  我知道什麽叫作雙生蠱。


  晏南殊是真心愛寧故,且愛得深沉。


  為了一張神似寧故的容貌,他甚至不惜救下自己的仇人,用了自己的壽命作賭注,與我一起種下雙生蠱。


  才剛晏南殊那樣護著我,連素日最喜愛的薑瑜也狠得下心去責罵,不過也是因為這樣一張臉,還有,我若是被薑瑜折磨死了,他晏南殊,也活不成。


  如今我們兩個,性命相關啊。


  誰能想到,晏南殊肯拿他一半的陽壽分予我,隻是為了這樣一張臉?


  我仍舊說著他所認為的不知好歹的話語,以口化作刀戟,一下又一下地戳在晏南殊的心窩上:“你以為,我應當對你的救命之恩感恩戴德麽?“


  若非是他,我何須一次自戕,一次被王德勝所害,不得不接受著自己時日無多的折磨?

  “我孟亭西是貪生怕死不錯,可,若是能在下地獄之時,有你相伴……晏南殊,你說,這樣好不好?“


  話未說完,我含著笑意,從梳妝台上一把奪過一支赤金纏珞雙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狠狠刺進了自己的脖頸當中。


  巨大的痛楚瞬間將我淹沒,可這樣的死法也太慢了,我正欲蓄勢咬舌,卻不防晏南殊驟然一掌襲來,將我擊倒在地。


  他掐著我的下巴,眸子裏迸發出熊熊烈火:“孟亭西,沒有我的準許,你敢死?”


  一道骨頭錯聲響起後,晏南殊直將我下巴卸了。


  他謔的站起身,留我癱倒在地,承受著劇烈的苦楚,痛苦不堪。


  “你是近身伺候貴人的?”晏南殊命人將春押了上來,沉聲問道。


  “是……”


  春的話語尚未來得及說完,晏南殊已然一腳將春踢翻倒地,口中吩咐著:“將這賤婢帶下去,處以滴水之刑。”


  春駭得渾身戰栗不住,一臉期許地望著我,可直到遭人拖拽出去,我也沒能開口為她說一句話。


  她聲嘶力竭地向我求救:“貴人救奴婢,不,奴婢不要——”


  我下巴實在太痛,連說一句話也成了奢侈,隻能眼睜睜地瞧著春被他們帶了下去。


  最後,我勉力抓住了晏南殊的衣袍衣角,用指頭在他的暗雲流紋長靴上不住劃著。


  晏南殊蹲下身,攫住了我的手腕,止了我的動作。


  他問:“孟亭西,你想救她?”眸色晦暗不明。


  可我無暇顧及他的感受,隻能咿呀著連連點頭,哪怕這樣的動作牽扯出了無盡的痛意。


  晏南殊的手緩緩緊了,攥住我的那隻手背上,一條條明晰的青筋爆出,卻又因皮肉而遭到了限製。


  就像是晏南殊的情緒,明明是恨不能殺了我,卻仍舊要死死壓下。


  我真怕,有一日,他再也忍受不住,從隱忍中衝開,帶來更為巨大的毀滅舉動。


  終於……


  晏南殊鬆開了我,雙拳卻捏得更緊,我甚至能看到豆大的血珠兒從他袖中滑落,滴在了地麵上,發出輕微的一聲“啪嗒”。


  可我還是聽見了。


  因為我見到一顆又一顆,源源不絕地淌下,然而,晏南殊卻似毫無知覺一般。


  他是不會痛,亦或,他心裏有更為苦痛的事,所以連這樣的傷,也成了微不足道?


  更痛……


  是因為沒辦法親手殺了我麽?


  隻是,我還沒等到一個答案,晏南殊已然做出了決定。


  他將手迅速甩到了後背,又上前幾步,將那灘可怖血漬從我視線移除:“好,我可以不殺她。”


  “隻是,她疏忽職守是大罪,孟亭西,我給你恩賜,你的傷何時能完全痊愈,那麽,她便何時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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