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暴戾恣睢的模樣,殘忍絕情的話語。深刻映在我的眼中,一瞬間,竟然讓我覺得害怕。
原來,我死後連一個棲息之所也無的原因,竟是我當初曾自作多情,極力去營造一個寧故的影子。
我哆嗦著唇,幾乎要忍不住質問出聲:晏南殊,三年夫妻,你對我,當真沒有半分情誼麽?
可他連這樣的機會都不給我。
晏南殊倏然將我摜在地上,從袖中掏出一把匕首,“哐當”一聲砸到泥濘裏的石塊,最終落在了我的腳邊。
他一甩袖,雙手緊攥藏進了袖中:“去,將她的眼睛剜下。”
雲淡風輕,像是進膳時命人布菜,剔下小天酥的肉來一樣。
可晏南殊卻又極為認真:“你若是不動手,那朕便親自來,隻是,取的,是你的眼睛。”
我顫栗著,打腳底竄起的徹骨涼意。
分明我再熟悉不過的溫潤公子,如今卻成了一個如斯變態的惡魔。
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竟是我懵懂無知時的一次心動。
晏南殊似是失了耐心,有些焦急地厲聲大喝道:“快動手啊!”
屍身爛得麵目全非,根本瞧不出什麽顏色,可我還是摸索著下了手,終於將刀刃刺進。
“對!就是這雙眼睛!”
晏南殊從身後握住我的手,猛地用勁,生生將那化膿眼珠兒剜下。
“瘋子!”我忍不住心底懼意,連此刻的身份也盡數忘卻,“晏南殊,你就是個瘋子!”
“啪——”
一語未落,卻被一道突如其來的脆聲遏止。
那雙眼珠兒徹底從屍體上掉落,滾落到了我的腳下,晏南殊卻驟然將其拾起,狠狠捏在掌心——
我親眼看著晏南殊的臉上染上寒色,目光灼灼地凝視著被膿水覆裹的左手。
他執起我的手,逼迫著我接住:“她死了,任何人,再不能如她一般。”
眼珠兒帶著筋,沁涼陰寒,破損殘骸像是在對著我笑:孟亭西,縱你兩世為人,可你還是比不過寧故。
比不過啊!
……
那日的事情,像是從未發生過一般。
晏南殊依舊是大楚勤於政務的天子,而我,則是居於深宮的失寵嬪妃。
時光如白駒過隙,距離三月之期,隻有短短十天了。
其間,春極力勸誡著我:“貴人不為自己著想,也請看在婢子的性命之上,博這最後一次。”
我殺不了晏南殊,那麽,跟隨我的春,也活不成。
她會受我牽連。
晏南殊曾殺我孩兒,毀我家國,於最後,連我屍身也不放過。
於情於理,我殺他殺得當然。
老天也不讓我心軟。
王德勝也終於給我下達最後通令:“好姑娘,十日之後,奴才便會毀去那粒丹藥,成敗與否,隻在貴人的一念之間。”
昔日,我醒來時,王德勝便在我榻前,告訴我,要我殺了晏南殊。
而我除卻那些不堪記憶,容貌俱改,再找不到孟亭西的影子。
我堅信我死了,卻成了孤家寡人,唯一能信的,竟是王德勝。
“任務完成之後,你當真會放我走?”我怕極,此時,竟再不敢輕信任何人。
王德勝似笑非笑:“會又如何?不會又如何?上一次,你錯失良機,再有一次,那麽,即便他死了,你,也是決計不能好過的。”
王德勝眸中陰鷙,話語仍舊平緩,卻透著股兒狠厲。
我禁不住一顫,像極忽墜冰窖。
“貴人性命來得不易,莫要行差踏錯才是。”
許是有王德勝的安排,不過翌日,竟傳來晏南殊涉足後宮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