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迎上他的視線,才剛張口,卻不想聽他暴喝一聲:“誰許你學她的?”


  他的發妻,不容他人玷汙。


  我在心中冷笑,可我的理智卻讓我軟下膝蓋,將尚在流血的額頭重重磕在青磚上。


  “奴出生卑賤,不敢與先皇後相比,更不願,作他人替身,所以奴願自損容貌,隻為皇上能看清,奴喚作亭西。”


  我想,他的臉色此刻一定難看極了,因為我忽然覺著冷,而春與王德勝一幹奴才,也悉數跪了下來。


  “自損容貌?”他話裏帶刺,“那好,朕便成全你。”


  晏南殊扔下殘碎琴身,一手抬起我的下顎,一手拿著匕首,手起刀落,刀鋒淩厲,冰冷刺辣的痛覺從眉心傳遍四肢百骸。


  他將我眉心的那道傷疤剜了下來。


  臉上被粘稠濕熱液體覆住,我痛得近乎麻木,可耳畔卻清晰聽到晏南殊的冷笑。


  他說:“你以為,朕賜你亭西之名,便是對你的恩寵了麽?”


  當然不是!


  他恨透了孟亭西。


  我頂著他心上人的臉,卻有著他仇人的名字,他是要逼自己,恨王德勝送給他的人。


  哪怕那張臉,與寧故別無二致。


  我匐於波斯蜀襦上,迫使自己壓下心頭不甘:“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晏南殊憤懣離去,連帶著王德勝也隻是輕嗤一笑,便將宮裏一應伺候之人撤下。


  春塞了好多錢財,才能留在我身邊:“貴人這又是何必?如今皇上不許人來給你診治,要是化膿了,可怎麽是好?”


  “化了膿才好。”我輕輕一笑。


  晏南殊對寧故有多看重,在我看到後宮中悉數是寧故的影子時,就清楚明白了。


  我心底實在不甘,不甘到頂著寧故的臉,去爭寵獻媚,我都做不到。


  上一世我失去孩子,得知真相痛不欲生之後,終於見到寧故畫像,學著她的模樣刺破眉心,換來他的漠然相對,這一次,得到他親手摧毀這張麵皮。


  晏南殊能輕易毀了這張臉,想見他愛的,從來不是這一相貌。


  嗬!

  想我孟亭西連死都經曆過了,可還是看不透。


  夜深時,我刻意遣走了春,早早上床歇下。


  “唔……”


  濃重酒味兒下,遮掩不住的熟悉氣息湧進鼻端,那人在我的唇上不斷啃齧著,粗暴到了極致。


  終於他向上,柔軟覆上了我的傷口,刺痛傳來,惹得我倒抽了一口冷氣。


  “你就是你,為何一定要學她?”他狀似輕喃,卻又愛極恨極。


  他親了下,大掌愛撫著我的額頭,一時竟讓我恍惚起來。


  寂寂半晌,他問:“你可知她的下場有多慘?”


  不等我答,晏南殊兀自言語著:“她飲下了鴆毒,就那樣冰涼地躺在那裏,七竅流血,可我連抱一抱她的資格都沒有……”


  “亭西,你別學她,她……傻得很!”


  字字誅心!


  晏南殊,我也是飲下鴆毒而死,可你怎麽就不能心疼心疼我呢?

  心髒那裏,似有什麽在逐漸破碎,然後殘渣刺進血肉裏,密密匝匝的疼!

  “啪嗒”一聲,臉上驀地一燙,我抬眸,才發現他哭了。


  他的傷心處,原是寧故!


  我攀上他的腰身,扯了嘴角,用著自認完美的笑說道:“皇上,您看清楚,奴究竟是誰?”


  他的熾熱目光打量著我,迷離而認真,可嘴裏,卻說著:“對不起……”


  一語未落,隨之而來的,是他溫柔而又小心的親吻,而我極力配合著他,隻為取他性命。


  我要等,等著看他辭世,然後告訴他,孟亭西還活得好好的。


  晏南殊,屆時,你可會後悔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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