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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七章 歲月難回頭【第一更】

  裴岸南眼中的蔣華東,冷靜堅硬得是一塊巨石,他從不為兒女情長傷腦筋,薛茜妤也好,程敏也罷,都有她們各自存在的價值,蔣華東眼中從沒有屬於任何女人的溫柔和繾綣。即使作為他妻子的林淑培,得到的也隻有他相敬如賓。


  裴岸南有時在想,蔣華東這一輩子都不會愛上一個女人嗎。或者需要怎樣的付出才能扭轉他心如磐石。


  他走過去將窗紗完全拉開,露出一抹清幽的月光和初升朝陽夾雜的光芒,蔣華東習慣了黑暗,被刺激得閉了閉眼睛,裴岸南說,“那是怎樣的女人,需要我去為您打點什麽嗎。”


  裴岸南是蔣華東的左膀右臂,在這群上千人的龐大手下中,裴岸南是二當家,蔣華東要懲處誰,裴岸南一句話就能幸免,所有手下人不敢去違背巴結原則性極強的蔣華東,卻在私下對裴岸南非常用心,他是唯一可以改變蔣華東心思的人。


  薛茜妤是薛廳長的獨女,養尊處優,被人捧在掌心,對於蔣華東已婚身份,有過猶豫和彷徨,隻是女人世界中愛情至上,所有東西都能成為被愛情泡影打敗的弱者。她和薛廳長因為蔣華東險些斷絕父女關係,在最初時,蔣華東發現了薛茜妤的用處,並沒有主動接觸她,而是透過了裴岸南,對她下了一些蠱惑,讓薛茜妤主動來見的他。


  蔣華東不留任何被別人反擊的漏洞,哪怕分明是要利用對方,他也會等待對方主動來攀附他。


  而裴岸南在這方麵的作用,就在於粘合劑,讓蔣華東的獵物沿著他既定的路線投奔口中。


  於是裴岸南理由當然認為,蔣華東大約需要這個夜場女人做什麽,比如送到哪位官場人物的床上,以此來疏通渠道,夜場女人最好打發,無非是渴求錢財,都用不到他親自出馬,一張卡就可以搞定。


  但是裴岸南等了許久蔣華東都沒有開口吩咐,他隻是又捏起一根煙,放在指尖轉動把玩著,也不抽,眼底是閃爍的碎光,走廊外有腳步聲,一名黑衣保鏢從門口進入,將一遝紙張和照片放在蔣華東桌上,裴岸南粗略掃過,是一個非常清秀漂亮的年輕女人。


  蔣華東垂眸看著照片,“調查的結果是什麽。”


  保鏢說,“不是您任何敵對派來的人,上一次她出現在巷子口救了您,是湊巧出現,她和藍薇是這個外號萬事通的老/鴇子手下招牌,陪過許多官場和商場的人,不過藍薇出台,她沒有過。”


  蔣華東嗯了一聲,“這些照片你從哪裏弄來的。”


  照片上是薛宛和許多男人在包房內喝酒唱歌,穿著很清涼,但不過分暴露,包裹住了一些重要部位,她應該出於保護自己,可殊不知這樣的裝扮反而比一味的暴露更能激起男人欲/望。


  蔣華東眼睛眯了眯,保鏢又說了什麽他根本沒聽進去,他拿出打火機,按下開關,火苗躥出來很高,他將一摞照片置在上方,隨著烈焰燃燒成一個紅彤彤的火球,眨眼間便被焚化為黑色的灰燼。


  他搓了搓指尖,對裴岸南說,“不用你去,我親自來。”


  裴岸南非常驚訝,他跟隨蔣華東做事之前,都在南三角當古惑仔,雖然侍奉的主子不同,可彼此都很了解對方,他不近女色,連一個眼神都吝嗇給予,沒有人敢把他的主意賭在一個女人上,因為勢必會賭輸,蔣華東在風花雪月方麵實在太薄情。


  而裴岸南跟隨他之後,除了林淑培這個名正言順的妻子,蔣華東也不曾碰過誰,陪岸南是親眼看到薛茜妤在賓館抱住他身體,露出非常光潔誘/惑的背部與胸口,用能酥了人骨頭的聲音哀求他留下,一夜,一夜就好。


  蔣華東目光都沒有流連她的身體,就為她披上西服,轉身走了出來。


  他說,“我不得已要利用女人對我的感情來牽製她們的家族,我做不到給予任何承諾,就不會碰觸她們身體。但一旦我碰了,那我一定拚盡性命給她一個結果。”


  裴岸南回憶到這裏時身體打了一個寒顫,他本能脫口而出,“華哥這次是認真的?”


  蔣華東偏過頭看了他一眼,笑著問,“我有過不認真的時候嗎。”


  裴岸南抿了抿嘴唇,他想到那個在庭院內喜歡侍弄花草看書彈琴的女人,她柔順的長發總是垂在腰部,隨風擺動,眉眼間仿佛有雲冽昔年的哀愁,還有她自己的風韻,她此時可能在望眼欲穿等候丈夫回去,但她卻不知道他心裏住進了另一個女人,霸占在從沒有給過她的位置上。


  隻是兩麵之緣,感情還真是沒道理可講。


  裴岸南說,“那蔣太太那邊,不會一點風聲收不到。她和您認識這麽多年,對於您不會全然不了解,您是利用還是動了真情,她能看得出來,到時候恐怕不好解釋。”


  蔣華東的眉目冷了冷,“她做過的事,她心裏最清楚,她沒有臉對我解釋,還奢望我向她澄清什麽嗎。阿南,對於淑培,我曾經是苦衷,現在是責任,她是我妻子,也僅僅是我妻子,而無關任何。她要這個名分,我就給她。”


  蔣華東曾讓裴岸南調查了多年前一件事,是有關他開車被圍堵在收拾局麵差不多後林淑培忽然跑出去救他,最終弄巧成拙,當時場景任何人都能看出來,林淑培在最危險時刻在車內,而在蔣華東將對手製服後,她跑了出去,林淑培非常聰慧,也很能隱忍,她比常人都更有眼力,不會貿然去送入虎口,除非是另有目的。


  這件事在蔣華東心裏留下了一個疑問,隻是林淑培入院截肢,做了很多次康複手術,他無暇顧及,等到婚後第二年,一切都步入正軌,他著手開始調查,裴岸南得到結果時也是震驚的,他無法想象那樣溫柔賢淑的女人,竟曾掩藏了這樣一顆算計的心。


  蔣華東看到證據勃然大怒,他二話不說回到和林淑培的別墅,幾乎摔碎了一切東西,林淑培原本非常欣喜他回來,卻在觸及到他的反常後,嚇得臉色煞白,她格外恐慌縮在沙發和牆壁的角落,抱頭看著眼前的狼藉,她沒見過那樣暴怒瘋狂的蔣華東,他眼底的血絲,他的嘶吼咆哮,他恨不得殺了她的眼神,都讓她心驚。


  裴岸南站在門口,他瞅準時機衝上去,從背後一把將他抱住,蔣華東像是一頭被激怒的雄獅,平複了很久才褪去眸中的猩紅,他看著林淑培,用嘶啞至極的聲音說,“淑培,不談我對你是否有愛情,結婚這兩年,我對你怎樣?”


  林淑培捂住嘴巴,他都知道了,她清楚瞞不久,一個男人對你產生了懷疑,怎麽會不去驗證。


  她眼淚大片大片的滾下來,砸在膝蓋上,她哽咽著說,“你對我好…”


  蔣華東狠狠攥住拳頭,他覺得自己真想上前撕碎了她泄恨,“我清楚告訴你,我沒有過任何女人,我保留著丈夫對妻子的忠誠,給你最大的顏麵和尊重,可你為什麽不坦白,兩年時間,你為什麽不說。如果你說了,我不會怎樣,可我恨你騙我。這世上怎麽會有你這樣狠毒的女人,為了達到目的你能豁出去自己性命,欺騙得來的婚姻,你要得怎麽踏實!”


  “可我愛你啊。”


  林淑培聲嘶力竭打斷他的話,她沒有顧及旁邊還有裴岸南,她這口氣憋在心裏很久,再不吐出來她也會瘋掉。


  結婚後多少個夜晚,她是獨自守著空房熬過來,床前擺著結婚照,他不曾笑,仿佛是兩個陌生人拚湊在一起,她不管用心做了什麽,他永遠是微笑著說:謝謝,辛苦了。


  她壓抑得甚至想要吵一架,讓她清楚明白她是他妻子,而不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女人,他回來小住,夜晚總是拿著一份文件翻閱,躲在書房借以搪塞任何一個和她親密的機會,她拉下臉舍掉高貴的身份,隻能換來那機械般的例行公事,她很想知道他用心吻自己是怎樣的感覺,他有一枚薄唇,薄唇的男人都薄情。


  世人說,林司令的女婿非常疼愛妻子,不管出席怎樣場合,都會為她擋酒,為她披衣禦寒,隻有林淑培清楚這其中苦樂滋味,他對自己相敬如賓溫和體貼,眼神總是含笑,什麽都不會責怪,可唯獨缺少了愛。


  他覺得欠她的,便竭盡所能去彌補。


  當這一切層層剝開,都是林淑培為了得到他下的賭注,蔣華東連最後那點情麵,都會毫不猶豫拿走。


  林淑培緩慢從地上爬到他腳下,她握住他的褲腿,仰麵是淚水磅礴的一張臉,“華東,我愛你啊…我愛你錯了嗎?你告訴我,我怎麽克製自己,這世上不會有妻子隻要丈夫的尊重,女人不想要男人的心嗎,你給了我憐憫和顏麵,給了我忠誠,可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當初我明知道你隻想靠著林家這棵樹擺脫沈張,我清楚你對我沒有真心,我騙自己,想總會有一天你願意愛上我,我願意等,用一輩子等,我已經卑微到這個地步,你還要我怎樣…”


  蔣華東緩慢蹲下身體,他用手撫摸住她的臉頰,冰冷的指尖讓她身體輕顫,她試圖從他眼中找到一絲一毫的留戀,卻發現隻是比指尖更冷的溫度。


  他忽然用手握住她下頷,他用了點力氣,林淑培疼得擠出眼淚,她很想躲開,可他不容許,他的力量在緩緩加重,眼底是暴戾的陰狠,“你的愛太毒,我回應不了。淑培,從今以後我們夫妻情份僅限於彼此的顏麵,至於你想要的,恕我給不了。”


  蔣華東離開後,林淑培崩潰大哭,她一向端莊優雅,極少在任何人麵前失態,更不會這樣狼狽,裴岸南看著庭院外拂塵而去的汽車,他看到了駕駛位蔣華東緊繃的陰惻的臉龐,他知道林淑培這一生都得不到了。


  男人對身邊女人無外乎兩種感情,愛情和憐憫,當這兩者都不複存在,女人隻能陷入無休止的掙紮和悲涼。


  裴岸南垂在身側的手忽而握成拳,他想到了雲冽,她曾多少個在自己揚長而去的決絕下這樣失聲痛哭,還義無反顧冒天下之大不韙懷上他的孩子,最終死去。


  他和蔣華東這樣的男人,習慣了充滿血性而無情的存活著,便注定要傷害女人。


  林淑培哭到最後倒在地上,她身體還在輕微抽搐,像一具緩慢失掉血液的木偶,別墅裏空無一人,保姆不知所蹤,大約在蔣華東砸東西時就嚇得躲起來,裴岸南一再告誡自己不可以靠近,她是你的嫂子,卻還是忍不住走了過去,腳下根本不由己。


  他低著頭看了她好半響,心口隱隱揪著疼痛,他僵硬伸出手,俯身將她抱住,林淑培的身體是軟的,他很怕會碰碎了她,不敢用力氣將她抱起,裴岸南扶住她的腰雙手停在半空中良久,最終順著她一起倒在地上。


  他擁住她身體,讓她倒在自己墊住的手臂上,她靠著他非常近,近到可以聽到那撲通的心跳聲。


  他耳朵湊過去,聽到她夢囈般說,“不要離開我,我錯了…”


  就在那一瞬間,他清晰看到她好看的鳳目中流下一行淚水,直接沒入顫抖的紅唇內,她瘦成一團溫熱的水,在他懷中做著無用的懺悔。


  裴岸南很想親吻她額頭,這是他在見過她幾次後就有了的衝動,但是殘存的理智告訴他不可以,而男人沉淪於感情中的另一麵柔軟又在催促他,現在並沒有人看到,這是你一生都無法被人知曉的秘密。


  裴岸南閉上眼睛,吻落在林淑培有一層薄汗溢出的白皙額頭,他堅硬的心在那一刻便塌陷了。


  是不同於雲冽死時那絕望的塌陷,而是重新活過來。


  裴岸南的唇貼在她微涼的皮膚上,他小聲說,“我不會離開你,一定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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