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 給不起的承諾就咽回去
自從冉倩那天衝動下脫口而出說“要嫁給你”後,程毓璟就像被鬼追了一樣,再沒有單獨和她接觸過,連何言都看出了些端倪。
程毓璟沒想到冉倩膽子這麽大,以前吵吵鬧鬧以開玩笑口吻,他都可以裝作沒聽到,過去也就過去了,並不計較真假,而她這樣認真宣誓,他認為自己很難麵對。
駁了女人麵子太不紳士,不駁她便真的癡癡傻傻等下去,他作為男人耗到多老都無所謂,這年月為了錢前赴後繼的女人太多,他就算到六十歲娶妻,一樣是貌美如花。
可冉倩已經二十七歲了,女人最好的時光早已消逝,他不願背負她這份情債。
不過不可否認,在聽到她那句話時,程毓璟的心跳久違的又難以抑製。
他都記不清多久不曾感受過這樣的悸動。
似乎在遇到冉倩後,他平淡如水的歲月又激起了些讓他驚喜的漣漪。
如果冉倩要錢,他可以隨便的接受她,就像對待喬栗和雷莎莎那樣,可她要愛情,要婚姻,他並不知道自己還能否愛上薛宛之外的第二個女人,給不起的承諾,他寧可咽回去。
何言傍晚送他回別墅時,實在忍不住問了一句,“程總,是我逾越了身份,隻是跟在您身邊十幾年,我很清楚您的性子,其實在感情中沒必要顧慮太多。我從沒見過冉秘書這樣越戰越勇的女人。”
程毓璟凝視著車窗外一排排染了風雪的樹,他記得薛宛就很喜歡雪,似乎冉倩也喜歡。
她們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有時候程毓璟看著冉倩,也許上帝將薛宛送給別人,是為了留給自己冉倩。
可是那樣美好的女孩,不該做另一個女人的替身。
薛宛是獨一無二無可比擬的,冉倩也該憑借她本身得到屬於她的歸宿。
他並沒有資格這樣自私,用他偽善的麵具留下一個真心喜歡他的女人。
程毓璟將手指觸摸上車窗,水霧彌漫了一層,氤氳出水珠,朝下慢慢滑落,一條條濕潤的痕跡。
他透過這樣清晰的地方,看著窗外車水馬龍,上海似乎從來不寂寞。
他並不喜歡直白,這輩子就直白了一次,還是被對方拒絕,以後都不肯再主動了。
看著蔣華東曾為薛宛做那麽多,還險些彼此錯過;看著顧升和馮可可最終悲慘離世,剩下兩句殘破的屍體;這世上千千萬萬愛而不終求而不得的人,倘若愛情需要付出這樣多的代價和心酸,他覺得不妨就縮在自己的殼內。
拒絕情動,拒絕傷害,拒絕悲哀。
程氏集團在2月份春節後開啟了一個新的工程項目,是建築方麵,承包了浦東邊緣比較荒蕪地帶的商業城建設,一半是政府投資,一半是企業招標,凡是經商都很清楚,政府做後台的生意,雖然說企業無法中飽私囊狠賺一筆,可也絕對不會擔負賠本的風險,而程毓璟並不在乎利潤,他要的是攀附住政府這棵大樹,讓程氏在其他領域撒網。
何言代替程毓璟到競標現場原本是勢在必得,畢竟在上海能和程氏抗衡的兩個集團,也都歸為了程氏屬下,在原有基礎上的如虎添翼一時無人能敵,可不知道從附近哪座城市聞訊趕來的外企也要搶這塊肉,而這次招標並沒有明確是當地企業,所以競標現場幾乎是人滿為患,實力雄厚的比比皆是,何言最終以三億八千萬和一名來自昌茂集團的副總共同拍下,最終花落誰家,還要看政府裁奪。
一般以經紀人脈實力、發展前途和曾經有無不良聲譽影響為裁奪標準,而遺憾的是,程毓璟和黎曼的訂婚典禮,在本質上他是受害者,可影響波及很廣,也使得程氏很長一段時間股票動蕩不穩,顯然是有弊端的。
而程毓璟又從另外渠道獲得,此次負責招標結果裁定的是梁局,程氏和這位梁局私下交往不少,公關部許多女公關都和他有些秘事,這樣的機會簡直是天助。
程毓璟吩咐何言聯係了梁局,定在當日於望江樓的一個豪華雅間內敘談。
傍晚從公司內離開,趕上上海立春後的第一場雪,料峭寒風夾雜不大的雪,有些淒厲。
按說立春後一段時間雖然很冷,但卻很少再下雪,於是街上行人毫無防備,被吹得寸步難行滯留風雪之中。
驅車駛進望江樓門外,服務生撐傘在門口等候,程毓璟先一步下車,對著要走過來的服務生比劃了一個退下的手勢,他繞過車頭打開副駕駛的門,手上不知何時也拿著一把傘,冉倩笑著仰起頭看他說,“我小時候有個願望。很美好的願望。”
程毓璟冷淡的嗯了一聲,環住她肩膀,毫不溫柔的將她扯進了餐廳門內。
冉倩跺了跺腳下的積雪,沒好氣的朝他背影啐罵了一聲,難道他不應該裝作很好奇的說,“哦,什麽願望?”
這表情和反應完全不按套路走!
程毓璟在客廳內簡單看了看,冉倩跟在他旁邊喋喋不休的說,“我在想,也是這樣的雪,我穿著裙子…”
“雪天你穿著裙子,你不怕冷嗎。”
程毓璟蹙眉打斷她的話,她深深吸了口氣,“我隻是說我有這個願望。”
“你這個願望實現的後果就是發燒生病。”
冉倩:“……”
相差十一歲就有這麽大的代溝嗎,那麽蔣華東和薛宛相差十五歲為什麽能那樣和睦。
所以這世上男人和女人之間並不存在什麽代溝,如果他愛你,他會遷就你的世界你的想法,而不是用他固有的觀念去打斷和束縛。
將自我放在第一的,永遠無法毫無保留深愛對方。
這才是所謂的代溝。
冉倩意興闌珊的看著他背影,這樣清俊儒雅的男人,為何生了一顆這麽癡的心。
服務生將傘上的雪抖落後,豎在門外的凹槽內供客人使用,便轉身走過來,非常恭敬對程毓璟說,“程總,您訂好的豪華雅間已經有客人到了。”
程毓璟點點頭,指了指鋪紅毯的樓梯,“帶路。”
服務生在前麵緩步行走,冉倩跟住程毓璟,還不死心的說,“剛才那個願望禁不起推敲,我還有一個,我跟你說另一個,我很羨慕李莫愁,你知道嗎?就是那種俠女,還有像帶發出家的女客,然後在山中,有水有晚霞…”
“不就是尼姑,有頭發就以為佛祖不認識她了嗎。”
冉倩閉了閉眼睛,從今以後她再和程毓璟玩兒浪漫她就不姓冉!
來到二樓拐彎處的一個位置,服務生推開雅間的門,梁局正站在左側一方魚池外緣,手上捧著一個棗紅色的缽盂,從裏麵捏著食物往水中投放,那些魚顏色不一,最漂亮的當屬紅白相間一條,尾巴是燕尾般的樣子,朝兩側剪開,遊起來幅度極大,激起圈圈漣漪,鵝卵石墊在池底,被窗外雪白的世界照出非常刺目的光束。
梁局回頭看了一眼程毓璟,笑著將缽盂放在屏風的架子上,轉過身來用方帕擦了擦指尖,“程總準時,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是踩著點過來的。這可是商人的好習慣。”
程毓璟笑著坐下,“曾經父親和人談公事總喜歡晚一點,說這樣可以挫一挫對方銳氣,對待實力不如自己的,為了防止對方找不到自己位置,過於恃寵而驕,就要從一開始壓製住他,讓他明白,對於比你身份高貴的,等多久也要耐心而隱忍,以後也不必擔心他會淩駕。而我並不讚同這樣,所以從我接任程氏後,我更習慣準時,在氣勢上壓倒對方,比不守時要更理直氣壯得多,不過這是經商之道,以我和梁局的交情,我自然不必動用這個心思。”
梁局哈哈一笑,屏退了要倒茶的服務生,親自給程毓璟和自己斟滿,服務生詢問了是否按照預定的菜譜上菜,程毓璟說了是,服務生就退了出去,並不忘將門關好。
冉倩偷眼打量了一下這位梁局,五十歲左右,難得不曾發福,而起瘦得很精,都能看到鎖骨,他很白,但是一種病態的白,就類似很多變/態或者艾滋病晚期患者才會有的臉色,頑戴著一副圓片的眼鏡,眉目有些輕佻笑意,唇下有個碩大的瘊子,上麵還有兩三根黑色的毛發,冉倩最討厭臉上不幹淨的男人,尤其不能在用餐時候看到,而她自然就覺得失了胃口。
怎麽看都覺得,還是程毓璟這樣的男人才能稱為女人的夢。
而梁局從冉倩進入雅間後,目光同樣便始終在她身上,隻是相比較冉倩的偷偷摸摸,他卻是毫不避諱的光明正大。
他早就聽說程毓璟身邊有個並沒什麽業績卻格外討他喜歡的秘書,梁局本來以為是訛傳,結果今天才看到,確實如此。
他剛剛在喂魚時,恰好從窗子看到了程毓璟帶著冉倩從車上下來,風雪簌簌,他竟然不是由她撐傘,而是自己做,並且一大半都遮在她頭頂,自己卻半副身軀都淋在風雪中,他近距離看冉倩,頗有幾分蔣華東愛妻的身孕,清秀溫婉,白皙素雅,見慣了各個公司的公關交際,這樣的女人似乎更讓男人心動。
程毓璟最擅察言觀色,以往看到梁局這樣貪婪美色的目光後,都會故意找個借口離席,將公關留下,陪他單獨應酬,公關往往能力超群,在非常龐大的集團,公關部門有特殊的一個群體,就是負責簽約應酬酒局的公關小姐,她們憑借美色和手段周旋遊走在飯桌上,酒量過人,能言善辯,又稱作職場交際花,非是資產雄厚的集團才能聘請得起,程氏自然有,選擇這份職業的女性會提前簽署一份協議,公司絕不強迫,可她靠著自己美色拿下的生意,都會得到非常可觀的報酬獎金,選擇性很大,又算是正經職業,所以做這一行的漂亮女性,仍舊是層出不窮。
但今日他覺得有些煩躁,他並沒有想到梁局還這樣貪婪美色,如今風聲很緊,許多人都不得已收斂,不管是錢財還是權勢,所以他沒有做第二手準備,他主動開口岔開說,“梁局,這次招標,程氏和昌茂並列為標王,想必三億八千萬之上,也都能拿得出來,但昌茂不是上海本土企業,政府到底還是要扶持自己人,程氏近年來與政府合作也好,市場口碑以及稅務方麵的貢獻都非常好,說不上為首,但前三總也排得上,這樣機會,還是希望梁局多多考慮。台麵上您是兩袖清風,私下裏,你我都是朋友,朋友之間互通有無,沒有人會深究,若有需要,我應當責份,您說對嗎。”
梁局笑著點點頭,忽然眼中迸發一抹精光,他故作為難說,“不要說程氏本身的優勢,隻是談論你我之間的情分,我也分得清楚親疏遠近,可關鍵這件事不是我一個人做主啊,我下麵還有一個小組跟進,都是鐵麵無私的人,我直接拍板可以,但要欠他們人情啊,這把柄誰也不願落下,何況…你似乎不了解昌茂的情況,背後的財閥相當有實力,仕途上險惡,得罪人的事都是避之不及,你也要理解我。”
程毓璟垂眸思索了片刻,“梁局不妨開門見山,我並不喜歡這樣揣測您心意,並不敬重。您是要我提點利潤出來,給諸位買條煙抽,還是怎樣請明說。”
梁局沒有說話,而是很別有深意的對冉倩說,“看看你們程總,不放過一點為程氏添磚加瓦的機會,已經這樣優渥了,還削尖了腦袋和別人搶飯吃。我說你什麽好啊。”
梁局說著話將椅子挪了挪,挨著冉倩更近了些,程毓璟薄唇一抿,有幾分不悅,故意將茶杯很用力擱置在桌上,發出很刺耳的悶響,梁局隻是匆忙朝這邊掃了一眼,開口說,“冉秘書多大了?”
冉倩有些莫名其妙,在他們談生意過程中她始終沒有抬頭看,並沒有發現梁局的別有所圖,她笑著聳了聳肩,“二十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