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你這呆子
上海夏季非常漫長,北街到南街繁茂的樹木都遮擋不住熱烈的陽光,顧升開車從浦西跨越到浦東,漫無目的開著,鄒蒲一直在用語音催促他到一家商務酒店參加一個剪彩儀式,顧升曾不止一次說過,他又不是明星,這些活動能免就免。
可鄒蒲非常無奈說,“在這邊,任何一個明星的影響力都不及您在商場的地位,您出現會引發轟動,明星除了娛樂效果並沒有實質作用,所以幾乎凡是和我們恒宛有來往的公司,都會邀請您過去幫忙撐一下場,我也實在不好拒絕。”
顧升覺得心口悶悶的,他關了機,靠在椅背上吸了兩根煙,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腦海中總是平靜不了。
他將車開到墨園,估摸這個時間蔣華東還在宏揚,他忽然很想看看薛宛和小玉璽,他下車後按響門鈴,忽然聽到一聲非常低沉的男人聲音,他愣了一下,接著門被人從裏麵打開,一個男人頭上頂著幾根狗毛,手上拿著一隻鞋,身上的居家服完全是褶皺的,臉上還有一點酸奶的痕跡,顧升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非常仔細辨認後試探著喊了一聲,“蔣華東?”
男人嗯了一聲,“裝什麽不認識。”
不是裝不認識,是真不認識了。
顧升走進去後瞥了一眼放在茶幾上的商業周刊和財經風雲,兩本雜誌上都有蔣華東西裝革履召開會議和進行市場調研的照片,格外的英姿挺拔氣宇軒昂,此時他這副尊容,恐怕薛宛都不認識吧?
小玉璽忽然從燈管上躥下來,黃黃的一團一下子落在肩膀上,給毫無防備的顧升嚇了一跳,小玉璽嘿嘿笑著,穿了一身黃色的毛絨衣服,將一張白嫩的小臉襯托得格外可愛,她手上拿著一根金箍棒,指著蔣華東大喊,“你這呆子!”
蔣華東非常溫柔笑著,“大師兄摘果子回來了。”
小玉璽撓了撓臉,“師傅呢。”
蔣華東說,“被妖精抓走了。”
顧升:“……”
這什麽情況。
蔣華東走到茶幾麵前,拿起一碗飯菜,舀了一勺,遞到小玉璽嘴邊,“爸爸陪你演了,你也要履行承諾吃一口菜。”
小玉璽大口塞進嘴裏,“下午演什麽。”
蔣華東又舀了一勺塞進她嘴裏,“葫蘆娃。你不是分配好角色了嗎,媽媽演蛇精,爸爸演爺爺,你演娃。”
小玉璽非常開心的吧唧嘴,顧升看著那碗飯菜,“這是什麽時候的飯?”
蔣華東說,“中午的。”
顧升看了看腕表,“現在傍晚五點了。”
蔣華東有幾分無奈,“她不好好吃,我喂了一下午。”
顧升看了一眼頭頂搖晃的燈管,“這安全嗎,摔到怎麽辦。”
蔣華東一邊給小玉璽擦嘴一邊說,“這個燈是專門給她打秋千的,沒有通電。旁邊那個裝飾燈平時使用。我讓裝修隊安裝得非常牢固,隻要不超過五十斤,是不會掉下來的,而且掉下來也沒關係,有我在摔不到她。”
顧升環保雙臂看著眼前的超級奶爸,幸災樂禍說,“不錯。真難想到,外麵叱吒風雲的蔣華東,回到家是這個德行。”
小玉璽忽然又瞪著蔣華東肩膀躥上了燈管,耍著金箍棒嘴裏哼哼唧唧一些聽不懂的話,顧升說,“這女兒養得真有個性。”
他四下看了看,“薛宛呢。不在家嗎。”
蔣華東將碗筷放下,看著顧升,又是一副要戰鬥的樣子,“你打聽我老婆做什麽。來犯案嗎。”
顧升哭笑不得,“我關心一下不行嗎。”
“關心一下你自己,我現在看你又不順眼了。”
小玉璽在燈管上一邊晃悠一邊說,“我媽媽去做美容了。昨天去按摩,前天去撕巴。”
撕巴?撕巴是什麽。
蔣華東麵無表情吐出一個詞,“SPA。”
顧升這才明白。
“她去瀟灑,你帶孩子,你真賢惠啊。保姆呢,你們家不是兩個保姆嗎。”
顧升現在的樂趣就是嘲笑蔣華東,這感覺是任何娛樂項目都無法達到的舒爽。
蔣華東看了一眼在燈管上吐著舌頭倒掛金鉤的小玉璽,“有一個保姆被她嚇跑了。”
這倒是意料之中,“那另一個呢?”
蔣華東麵容非常淡定說,“被我嚇跑了。”
顧升:“……”
有其父必有其女啊,蔣華東的脾氣,除了對薛宛和小玉璽是百般溫柔縱容,對其他人,是一點錯誤都容不下的。
眼裏不揉一粒沙子,說的就是蔣華東。
顧升坐了一會兒,渴得眼冒金星了,他拍了拍沙發扶手,“蔣總的待客之道連杯水都不給嗎。”
蔣華東在陽台上收斂晾幹的衣服,頭也不會說,“衛生間有,自己打開水管喝。”
顧升蹙眉,“熱水都沒有嗎。”
蔣華東說,“熱水我還喝呢。哪來的給你。隻有一部分是富裕的,但一會兒要給小玉璽洗屁股,她早晨拉完後死活不肯用紙擦。”
顧升恍然大悟,怪不得進來就有一股味道。
蔣華東收斂好衣服後,薛宛從門外刷卡進來,她看到顧升後非常驚喜,“你沒有上班嗎。”
顧升搖頭,“難得任性一次讓自己曠工,過來看看。”
蔣華東走過去要握握薛宛的手問她餓不餓,結果薛宛完全沒有看到他,而是和顧升聊起了有關婚姻介紹所的事宜,芳芳開了一個婚姻介紹所,聽說生意非常好,專門為白領金領這些高端大齡人士做婚配介紹,顧升非常無奈的說自己並不需要,他腦海中不由浮現出一個女人的臉,有些許模糊,但慢慢清晰,他掌心和唇上似乎還殘留那一晚的她的溫度和氣息。
真是走火入魔了。
蔣華東被老婆無視後一腔怒火就躥了上來,他看著顧升的目光更加不友善。
薛宛笑著說,“留下吃晚飯吧,我最近特別喜歡做飯,嚐嚐我的手藝。”
顧升非常開心說,“那我有口福了。”
薛宛轉身走入廚房,蔣華東走到顧升麵前,扯著他手臂站起來,顧升沒有用一點力氣,非常順從想看他要幹什麽,結果發現自己被蔣華東扯到了玄關位置,“哎哎,你老婆請我留下吃飯!”
蔣華東推著顧升送到門口,“你這麽忙,不耽誤你時間,走吧不送。”
顧升非常無奈用手臂搪塞著他,“她留我吃飯,你耳朵怎麽還出問題了,聽不見她說話?再忙這個麵子我也不能不給。”
蔣華東非常酷的一隻手撐住門框,另一隻手捯飭了一下自己被小玉璽抓得亂糟糟的發型,“我不留你吃。”
“你們家不是她做主嗎。”
蔣華東冷笑說,“別的事聽她的,有關對待你這種別有用心的光棍,我做主。”
顧升無奈揉著眉心,他剛要說話,“砰”一聲,門關住了。
顧升隱約聽到裏麵響起蔣華東溫柔到發賤的聲音,“宛宛,我來做飯。你做美容太辛苦了,休息一下等著吃就好。”
顧升:“……”
顧升又無處可去了,他漫無目的開車在馬路上遊蕩了一會兒,最終還是到了魅晚。
此時還不到人最多的時候,隻是不少非常有頭臉的人物已經在包房內,借著各種談生意的幌子,開始了這一晚的夜生活。
魅晚建立時間不久,但在所有酒吧中算是格調最高雅的一個,場地也很寬廣,夜總會經常麵臨突查掃/黃,所以非常害怕被曝光身份的上層人士對於到酒吧發泄算是一個最好的選擇。
大廳還沒有到最熱鬧時,吧台上的男男女女正在喝酒,舞池內非常安靜,燈光是黑暗的,沙發區有服務生剛剛上班,在打掃衛生,他坐下不久後,忽然聽到身後位置傳來一陣女人的笑聲,他轉動高腳椅將身體傾斜看過去,穿著酒紅色短裙的露露正將自己白皙的手腕攀附在一個男人肩上,她笑得非常明媚,男人完全沉浸在和她的交談中,臉上是滿足與欣喜,就在這時,顧升忽然看到露露的另一隻手緩慢從男人身側來到腰間,三根手指悄無聲息探進口袋內,捏出一個皮夾,不動聲色撩起裙擺,放在隱藏在大腿一側的小包內,男人毫無察覺,仍舊和她微笑說話,她得手了懶得再演戲,給男人送了一個飛吻,便和他分道揚鑣。
顧升眯著眼看完全程,他心裏忽然在想,自己多慮了吧,她說話聲音像的並不代表是一個人,一個妖媚到像毒藥的女扒手,一個冷豔到眼神就可以凍死對方的黑道女殺手,如果露露是馮可可,她不至於淪落到行竊來生活,更不會喝下自己那半瓶水,也不會被警察抓住,如果是演戲,她的目的並不合理存在,自己對她的防備很低,她想動手早就得逞,不會小心翼翼到喪失這麽多個機會。
顧升深深吸了口氣,他最近心裏很亂,他非常不喜歡這樣感覺,被一個女人左右,是大忌,他不是蔣華東,沒有從黑道脫離,他還是港城許多同行的眼中釘,在上海表麵的風平浪靜,不代表沒有人在暗地伏擊,六叔派來馮可可,就是嫌他礙眼了,這條命隨時危機四伏,兒女情長他絕對不可以碰。
顧升敲了敲吧台,告訴酒保那些酒不要了,他拿起鑰匙離開吧台要走,忽然露露從那邊的沙發上跳起來,捂住被撕掉的裙子,她失聲尖叫,莽撞驚慌得像一個小姑娘,她花容失色踉蹌奔下台階,朝著這邊跑來,身後追著她的兩個光頭男人嘴裏罵罵咧咧,一個箭步跨到她後方,伸手扯住她長發,露露眼底露出非常凶狠的一抹光,但很快就掩去,在顧升還沒有看到時就消失在瞳孔內,她露出非常痛苦害怕的表情,顧升蹙了蹙眉頭,他從口袋內掏出煙盒,朝著抓住她頭發的男人手腕狠狠一擲,空中劃過一個優美的半圓弧度,男人一聲慘叫,煙盒竟然茶幾手腕皮膚內一寸,血四濺而出,嚇得隨從臉色一白,顧升一把將露露扯到懷裏,他抱住她柔軟身體,她身上沒有玫瑰香,隻是非常淡雅的香水,他想尋找那份在船艙底下的熟悉感,又像是找到了,又很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