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婚紗
古樺說完後,將目光看向薛廳長,“恐怕您現在需要立刻前往醫院的花園。”
薛廳長有些愣怔,“我去花園做什麽。”
古樺身後的門沒有關住,好多大夫護士病人家屬都在急匆匆的從走廊上往電梯和樓道的位置跑,她們互相議論著,傳進來幾句,大約是說,“真可怕啊,她不是蔣總身邊的嗎?好像還帶著出席過宴會,怎麽會要跳樓?”
“還是廳長家的女兒呢,真不知道怎麽名媛這個圈子這麽亂。”
蔣華東聽到這些後,臉色並沒有變化,而是平靜的看向薛廳長,“哦,原來是你女兒要跳樓。”
他輕描淡寫的一句話,換來的是薛廳長一把年紀飛快地奔出會客廳,我猛地起身要追出去,蔣華東忽然按住我的手,“和你無關,在這裏待著,我讓護士陪你。”
我扭頭看向他說,“不行,我也要去,雖然我知道,很有可能我過去會刺激她,但我是女人,我更了解這個情況下,她想要什麽,她昨天走時,就非常不對勁,我想過她會腦子一熱做出極端的事,但沒想到她會選擇在醫院,這意味著,她要你我都看到,也許我們過去,哄一哄她,還有轉圜餘地,這到底是一條鮮活生命。”
蔣華東注視著我,沉默良久,他隨我起身,“可以過去,但你記住,不管結果如何,你不要自責,這是我的孽,當初是我利用她欺騙她,讓她走進了這樣無法回頭的局麵。於這場事件內,你是無辜的。”
我點點頭,他牽著我的手也跟出去,大批的人都在往醫院大樓外麵湧出,就像是廟會一樣熱鬧,我和蔣華東到現場時,已經有人戒嚴四周讓群眾不要靠近,而在樓下地麵充起了非常厚重的防摔氣墊,有一輛消防車,正在搭建雲梯,聽說有人報警了,正在往這邊趕,而薛廳長站在人群最前麵,正朝頂層嘶吼著,薛茜妤站在七層,她穿著潔白的婚紗,頭發高高盤起,挽著非常漂亮的頭紗,微風中,頭紗被吹起,露出她化了精致妝容的麵龐,臉色蒼白得緊,可桃紅色的唇膏遮蓋住了氣色不佳,反而看上去格外明豔動人,她站在最高處,俯視這樓下這混亂的一切,人群中有尖叫聲,她似乎聽不到,超脫於這紅塵之外,她隻是靜靜的看著那站在最前麵老淚縱橫的男人,忽然眼眶紅了。
“爸爸,對不起,您不要再勸說我了,我已經走火入魔,為了蔣華東,我承認我不孝,我幼稚愚蠢,但我真的做不到當作什麽都沒發生過,這幾年,我甘願居於第三者的位置,但可笑的是,我竟然從未得到過他哪怕一分鍾,我是驕傲的,您從小教育我,要做這世上最好的女子,我也要嫁最優秀的男人,可他不愛我,我怎麽辦,您並沒有告訴我,要怎樣走出情傷。”
“女兒,你下來,你先下來,你媽媽身體不好,你忘了嗎,她要是知道你走了這樣一條路,你這不是要她的命嗎!”
薛廳長抹了抹眼淚,因為恐慌和焦躁而變了聲音,“你要什麽,爸爸都給你,隻要你開口,什麽都好,先下來,我們慢慢說行嗎,你是爸爸的好女兒。”
薛茜妤看向立在一旁的我和蔣華東,她笑了笑,“我曾以為你多情,原來你不是,你隻是對於別人都很無情,你也有深情的時候。”
蔣華東麵無表情的抬頭望著她,薛茜妤忽然摸了摸自己的婚紗,“好看嗎,華東。我最大的希望就是做你的新娘,我想了很多年,後來,我發現自己可以什麽都不要了,隻要在你身邊就好,但這時你卻告訴我,你終於找到了你想嗬護深愛的女子,那我呢。我還不如狠一些,早點當你的新娘,我如果殺了林淑培該多好。”
她說完後將頭紗扯下,蓋住自己的臉,朦朧中,她癡癡的笑,“好看嗎,你說,你會娶我,好不好。”
薛廳長在底下不住的說好看,先下來,讓爸爸近距離仔細看看好嗎。
薛茜妤癡癡的望著蔣華東的臉,仿佛急於從他臉上看出什麽回應,可惜他總是那樣冷冰冰,並沒有被她的極端而改變分毫。
薛茜妤等了好久,他就是不說話,她漸漸哭出聲音來,“我好累啊。這麽多年,我從來不知道和一個男人相愛是怎樣的感覺,我總是在追著你,你高興了,給我一個非常飄渺的笑,不高興了,我根本不敢靠近,有人告訴我,這樣是不會有結果的,因為我太卑微了,可我從書上看到,女人愛上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原本就是卑微的。”
她的聲音充滿了哭腔,她靜靜的望著蔣華東,等待他說什麽,他終於在這樣的複雜中開了口,“我不會娶你,如果有一日,我能擺脫這樣的局麵,我會娶我愛的女人。你用死的方式威脅我,是最讓我厭惡的,就算你現在死在我眼前,我也不會為你難過分毫。”
薛茜妤低低的哦了一聲,她的眼神忽然特別迷茫,“那年下著雨,杏花開得特別早,你問我會唱什麽歌,我說會好多。你讓我唱一首給你聽,聽過後,你輕輕握了握我的手,將一朵杏花放在我掌心,那朵花,我藏在一本書中,一直保存到現在,那是第一次,我知道男人的手那麽粗糙,那麽溫暖。你告訴我,你是不是從來沒有喜歡過我,從最開始,都是在算計好了要利用我。”
我側身看著蔣華東,我其實特別害怕他會說實話,他目光從容望著樓頂,“我的確沒有喜歡過你,我這輩子,隻喜歡一個女人。這一聲對不起,我早該對你講,因為我的猶豫,造成了你的困頓,如果可以,我願意以我的方式向你表達歉意。”
薛茜妤聽完這些後,忽然笑了出來,她一直在笑,笑了很久很久,她朝著天空的方向伸出手臂,潔白的婚紗映著金黃色燦爛的陽光,如同鍍了一層金般,她笑得非常明媚,似乎還在唱著一首歌,一陣風拂過,蔣華東忽然用手捂住了我雙眼,接著身後人傳來非常淒厲的驚呼,麵前不遠處“砰”地一聲,我都能感覺到那一霎那,腦漿迸裂鮮血四濺的慘烈,血腥味在瞬間蔓延開來,空氣中都彌漫著令人作嘔的濃烈氣息,蔣華東將我抱起朝著一個方向走了好幾步,我睜開眼,樓下圍滿了大夫和剛趕來的警察,拉起警戒線後,有護士抬著擔架衝進醫院,我被那地上的鮮血嚇住,偎在蔣華東懷中不住顫抖起來,他輕輕拍著我脊背,臉上仍舊沒有絲毫動容,“宛宛,別怕,我在這裏。”
“她跳下來了,是嗎。”
蔣華東看著我,他不語,我從他眼中看到了自己蒼白得像紙一樣的臉色,“華東,她死了?”
蔣華東想了一下,“具體還不知道。這是她自己的選擇,我不是無所不能,我就算想救,也托不住她極速下墜的身體。”
我控製不住身體上的顫抖,“如果是我你會救嗎。”
他臉色沉了沉,“不許胡說。”
“你告訴我,會嗎。”
他說,“會,哪怕再高一些,我依然會救,即使要被你俯衝的慣力砸死,我也不會眼睜睜看著。但她不同,她不值得我這樣,我也沒有義務。”
我大口大口喘息著,好像無形中有一隻手掐住我的脖子,讓我無法呼吸,古樺從身後走上來,臉上掛著幾分焦急,“蔣總,有記者趕過來,這件事恐怕要曝光,您作為已婚男人,廳長女兒為您跳樓,這新聞會影響宏揚股票市價,您帶著薛小姐先離開,我來善後。”
我扯了扯蔣華東的袖子,“先跟進去,看看她能救活嗎,有了結果再走不遲,就算記者看不到,醫生和護士都是目擊者,你連結果都不問直接離開,外界的評判恐怕更會糟糕,你就當做個樣子,到時候也好解釋。”
我說完拉著他進了電梯,到四樓後,手術室的燈光正好熄滅,我心裏咯噔一下,前後不過十幾分鍾,大概結果並不好。
大夫從裏麵走出,將口罩摘下,臉上是深深的歉意,“抱歉,我們也隻是盡力,因為薛小姐從七樓跳下時,頭部著地,造成腦出血,到手術室時已經死亡。心肺無法複蘇,我非常遺憾宣布,她已去世。”
話音落下,手術書室的門再次被打開,四名護士推著一張床,床上的人從頭到腳蒙住了白布單,薛廳長見到後,整個人都瘋了,他嚎哭一聲,像失去了幼崽的狼般,父愛深沉,到了悲戚時,讓聽者動容。
蔣華東站在原地看了好半響,在我也跟著掉淚的時候,他忽然幽幽的朝撲在薛茜妤屍體上大哭的薛廳長背影說,“廳長,節哀。”
薛廳長的身子陡然一僵,他哭聲戛然而止,踉蹌的直起身,大夫吩咐護士將屍體推下太平間,待走廊上空蕩後,薛廳長一臉冷意看向蔣華東,他握著拳頭,仿佛一夕之間蒼老不堪,眼底恨意翻湧,“不過一句挽留的話而已,如果你說了,也許她不會絕望到跳下來。人都是怕死的,誰也不例外,我無法想像,我女兒當時在樓頂,是多麽絕望和崩潰。蔣華東,你這樣狠,會遭到報應的。”
蔣華東同樣冷笑說,“我不怕報應,隻要在報應之前,給我足夠時間,安排好我愛的人。”
薛廳長站在那裏,原本挺拔的身姿,忽然變得異常佝僂,“她沒有什麽錯,不過隻是愛錯了方式,不是不可饒恕,用這樣決絕慘烈的樣子離去,你不會覺得愧疚嗎。”
“這樣的愛,我承受不起,如果愛是建立在傷害別人的基礎上,她早就應該死。”
我用力扯了扯蔣華東的袖子,他沒有反應,薛廳長忽然大笑出聲,他眼底猩紅,咬牙切齒對蔣華東說,“此仇不報,我女死不瞑目,我一定為她討個說法,現在我玩兒不過你,不代表一直都不,我已經這個年紀,隻要能拉上你一起,怎樣都算我賺。”
“她落得這樣下場,是她自己的執念太深,我並沒有逼死她,她要的我給不了,我就算將她救下來,結果也不會發生改變,除了傷害我真正在意的女人,還會讓她更加瘋魔,她會不惜一切手段得到我,我不會做這麽愚蠢的選擇給自己招來麻煩。當然,如果你一定要將她的死,記在我頭上,我隨時歡迎你報仇,如果你有這個能力。”
蔣華東說完這些後,毫不遲疑拉起我的手轉身離開了走廊。
我們下了電梯,正要去停車場開車回別墅,忽然一輛白色的奔馳車橫住我們的去路,裴岸南從車內下來,“華哥,薛廳長手下送了些東西到別墅,說是您吩咐的。”
蔣華東嗯了一聲,“不隻那些,連他女兒的命,都不用我親手去取,她自己死了,倒為我省了些事,否則,她這樣變本加厲傷害宛宛,我也不會再留下她。”
裴岸南並沒有驚訝,他看了我一眼,然後聲音非常低說,“林老先生帶著蔣太太到了別墅,正在等您回去。不過臉色並不好看,不知道是不是清楚了薛宛小姐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