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像她那樣在乎我
不得不說,我的手氣實在爛到了家,牌技更是一點沒有,一鍋十六局牌,我才玩兒了半鍋,就已經把程毓璟取出來的錢輸了一多半進去,我急得有點出汗,看牌的時候更加不清楚,模模糊糊的,聽說人在特別著急的情況下,容易誘發短暫失明和失聰,我感覺我距離那個不遠了,我已經要癲狂了,作為一個半路出家毫無經驗的白領秘書,我能做的遊刃有餘很快上道,畢竟這個職業類似公關,以我做了四年風塵小姐的經曆,討好老板親和下屬還是不難的,當小姐沒張會說話的嘴巴是當不了的,再美貌也是一個不受歡迎沒有檔次的花瓶,但打麻將…我忽然覺得是一門非常高深的學問,一般人輕易上手都玩兒不來。必須得學,而我這方麵就算學也開竅不了,何況直接被趕鴨子上架。
打到第十一局,我兩隻手都軟了,我偷偷湊到程毓璟旁邊,貼著他的耳朵說,“程總,抱歉,我真是贏不了,這樣吧,輸了的錢,咱倆五五分,我回去給你一半?”
他看了看我,本來沒有什麽表情的臉上忽然浮現一抹特別有趣的笑意,他笑了很久,林夫人催促我出牌,我胡亂扔了一張出去,結果又被碰了,我懊惱的抓了抓頭發,程毓璟非常大方的將五千塊錢扔給她,然後輕輕揉了揉我的頭發,“和我五五分賬?你還真有意思。我的錢,還不至於玩兒幾把牌就供不上。”
眼言下之意,就是不用我掏嘍?
我高興的點了點頭,再轉過身去,正好迎上蔣華東的目光,他似乎將程毓璟和我的親昵完全盡收眼底,他的唇角噙了一抹非常駭人的冷笑,卻沒有說話,隻是和我的目光觸碰了一下,便收了回去,繼續幫著林淑培碼牌。
林淑培不用自己動手,也就騰出了時間拿我打趣,她笑著看向我說,“程先生財大氣粗,哪裏是為了陪我們玩兒,分明是為了哄薛小姐高興,這樣大方的男人,女人哪有不喜歡的道理。”
程毓璟淺笑不語,但看上去很是開心愉悅。
哪有男人不喜歡被女人稱讚大方體貼呢,就是我覺得,我們至今的關係好像陷入了一個謎團。所有人都在誤解,當事人卻無法解釋,我嫁不出去倒是無妨,那程毓璟娶不到妻子,豈非是我的罪過?我搖了搖頭,心裏默念了一句阿彌陀佛。
林淑培說,“我曾在薛小姐二十歲的年紀時,就想過將來要嫁怎樣的男人,一定要有才華,最好英俊瀟灑,結果二十二歲便遇到了華東,可能還真是如此,你如果誠心禱告,命運會許給你的。”
林夫人特別無奈而愛憐的戳了戳她的額頭,“也不怕人笑話。”
林淑培嘟起嘴巴,“原本就是嘛,女人哪個不喜歡長相俊朗的,父親年輕時候不也是翩翩的公子哥,不然能得母親這個大美人垂青嗎?”
他們笑作了一團,蔣華東隻是非常溫潤而縱容的這樣聽著,偶爾和她對上視線,笑一聲,並沒有參與其中,仿佛說的和他並沒什麽關係。
我們打完了十六局,我也輸光了程毓璟的五萬塊錢,搭上了幾百塊錢林淑培杠胡的零頭,雖然錢不是我的,但我仍舊心疼的不行,憑我做花場頭牌,五萬塊錢也要賺五個晚上,但我一個晚上就輸出去了,關鍵我渾渾噩噩根本不知道怎麽輸的,大抵天底下找不出比我更冤的人了。
我們玩過了牌,喝了保姆遞來的茶水,鍾聲響過了十二聲,程毓璟這才起身告辭。
林僑勳說,“不如留下住一晚,何必跟我分的這樣仔細,我和你父親多少年的關係了,他的兒子來我這裏,這樣晚了我還不該招待一下嗎。”
程毓璟笑著說,“林老先生太客氣了,我回去也還有公事要辦,作為公司的最高領導,蔣總也該知道其中的麻煩,是沒有黑天白天之分的,想起來就要做點什麽,何況路也不難走,我還是回去,不打擾林老先生和林夫人休息。”
話說到此,他們也不便再挽留,就隻好任由我們離開。
我和程毓璟從宅子裏出來,一直步下了台階,林僑勳和林夫人作為長輩並沒有起身相送,隻是讓蔣華東和林淑培送我們到了庭院,便站住了。
程毓璟去開車,我停下步子,猶豫了一會兒,回頭看向他們,路燈是逆光,我隻能看到他們的輪廓,卻看不到臉,他們卻能非常清晰的看到我,林淑培似乎微微上前了一步,“薛小姐是不是還有事?”
我咬著嘴唇,死死捏住口袋,“我有事,但…”
不是對你說。
林淑培可能是明知故問,亦或是她真的沒想到,我會這樣大膽要從她那裏單獨要走蔣華東說話,她仍舊站在他身旁,說,“不方便嗎,我們去那邊的花園?隻有白天仆人過去打掃落葉和花圃,晚上都不在的。”
我為難的沉默著,大約持續了這樣的寂靜半分鍾後,蔣華東忽然對她說,“淑培,你回去陪一下嶽父嶽母,我馬上進去。”
林淑培的身子仿佛僵了僵,但是並沒有說什麽,大抵在衛生間時,蔣華東那句“我喜歡你聰明,審時度勢”真的起了作用,她收斂了那疑惑和慍怒,非常的溫順,她點了點頭,一團黑影便走進了推拉門。
女人,愛一個男人到了完全沒有主見和底線的地步,注定在最後要受更多的傷害,甚至說,根本生不如死,在地獄間徘徊,因為男人是非常得寸進尺的,他享受被包圍和仰望的同時,還非常喜歡試探並且極端自我,越是成就頗深的男人越是如此,本身建立在愛情並不深厚基礎上的婚姻,就是搖搖欲墜的,和苦難中扶持而來的那樣牢不可破脆弱了很多,林淑培的卑微與哀怨,讓我覺得特別刺眼,我永遠做不到如她那樣去深愛蔣華東,雖然我也非常愛他,但我愛的有我自己的一點思想,我不是完全依附他,我要有我自己的人生,同時,我在愛著他。這樣,我在堅守不下去的時候,就還有退路。
蔣華東雙手插在口袋裏,“盡管你要的太多,但不否認,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你有話對我說,是嗎。”
蔣華東笑得非常輕佻邪魅,我腦海中忽然閃過那一晚他腹部上八塊腹肌,忽然覺得口幹舌燥起來,我咬咬牙,咽了口唾沫解渴。
“還你東西。”
我把手伸進口袋裏,摸索出那兩枚紅寶石的耳墜,攤在掌心,遞到他麵前,“給。”
他的手仍舊插在口袋裏,一動不動,高大的身影覆蓋上我的,有些壓抑的感覺。
“不必,那本來就是我買下來送你的,如果你沒有來瀾城,回去後我也會給你。”
我攥著那圓潤的寶石,觸手生涼,色澤飽滿,在朦朧的月色下,非常的晶瑩剔透,“太貴重了。”
我低著頭,並看不到他的表情,隻是聽到他說,“我並不認為,你不值得要這個東西。”
“但這是林淑培喜歡的,她是你太太。”
“是你太拘泥於我和她的關係,你比她適合,自然就給你。”
我笑了一聲,“那也就是說,和我相比,她更適合做你的妻子,所以你把位置留給了她。”
蔣華東的語氣冷漠了幾分,“什麽意思。”
我搖著頭,故作輕鬆的笑了笑,“沒什麽意思啊,我會謹守情/婦的本分,再不奢望那些不該我想的事情。這次我發誓,我真的沒有胡鬧,我也不想跑,第一,我沒必要跑,連薛茜妤那樣出身名門的女人都心甘情願做你的情/婦,我更沒資格不願意了,我應該高興,趁著你還對我有幾分興趣,努力抓住你,而不是讓你厭煩,第二,我離開你,可能也不會過得太順利太平安,如果你打算放過我,也不會逼我到這個份兒上,那我做無用的掙紮幹什麽,隻能讓我吃虧。”
我說完這話,程毓璟在我身後不遠處的地方按了車笛,我回頭看他,他朝我微微頷首,似乎在讓我過去離開這裏。
我對蔣華東說,“回到上海,你先來找我。”
我朝著程毓璟的車子走去,蔣華東忽然在我背後說道,“你什麽時候能像林淑培那樣在乎我,對我收起你的牙尖嘴利,我會非常高興。”
我的步子微微頓住,便又抬起,與此同時,我對他說,“等你什麽時候能許諾我你給她的東西,我就會加倍給你你從我這裏想得到的。”
我邁出木柵門,我似乎聽到他在我身後低低的笑了一聲,我加快了步子,生怕他又會說出什麽讓我傷心或者動搖的話,我拉開副駕駛的門,坐進車裏,在程毓璟掉頭的時候,我望出窗外,蔣華東的身影仍舊站在那裏,被月光和路燈拉得很長,他一動不動,似乎在看著我。
我沒有告訴他,我的確在乎,因為我愛他,比他愛我更多,他對我有興趣,有占有欲,有男人對女人都存在的一種征服心理,但我愛他是超脫於任何世俗非常純粹的,我隻是愛這個人,無關身份和金錢。
可我也有底線,我能夠暫時不要名分,因為我還足夠年輕,可以陪他耗費我的一段青春歲月,我第一次愛一個男人,我在舍不得放不下又離不開的泥潭中掙紮的同時,我也更希望給我的第一次一個善始善終,你給不了我,注定我無法全盤交付,我總要留一點心,才不會在最後,死去活來。
我坐在車上,始終意興闌珊的,已是將近淩晨時分,路上到處都是燈火連綿,行人極少,大約行駛了一個多小時,才到了市區中心,能看到不少夜貓一族喝多了在大街上勾肩搭背或笑或哭,異常瘋狂。
程毓璟將車停在賓館門口,將鑰匙遞給泊車小弟,然後帶著我上了二樓。
我洗過澡後,從衛生間出來,他端著咖啡在客廳看一份電子合同,他抬頭看了我一眼,彷佛早就看明白了一切的神情,“林淑培是不是看到了你和蔣華東在一起的場景。”
我吐吐舌頭,“果然什麽都瞞不了程總,你就像是黃雀,在最後頭等著吃食物。”
他笑著喝了口咖啡,“不對,我和蔣華東,都是比黃雀更厲害的人物,可見你還沒有完全了解我,不過不急,來日方長,我會讓你知道,誰更適合你,在你所認為的非常奸詐的社會中。”
我的心咯噔跳了一下,這算是要表白嗎?
我尷尬的坐在那裏,所幸他沒有繼續往下說,而是將目光再次移回屏幕上,非常專注的敲打著鍵盤。
“你是我回去,還是在賓館住兩天,等蔣華東離開瀾城,再和他一起。”
我抬起頭愕然的看著他,“當然是和程總一起,我和他幹什麽,難道害怕別人不知道嗎。”
程毓璟嗯了一聲,“明天一早我就回上海,雖然何言是我的得力助手,但程氏完全交給他,他顧不過來,我在這邊的事情已經都做好,不必再留下。”
明天就走嗎。
我僵硬的點了點頭。
他說,“蔣華東大約要等到下個星期回去,馬上是林僑勳的六十五歲大壽,他作為唯一的女婿,是要留下壓場待客的,我和林家緊緊是少年時期的那點關係,自從我父親舉家遷到了桐城,便再無往來,我去拜訪一次,也算仁至義盡。”
我說好,需要訂機票嗎。
他說,“不必,白城訂過了,明天一早八點半。”
正在這時,我放在茶幾上的手機屏幕忽然亮了一下,我看過去,顯示的名字是蔣華東,程毓璟隻是淡淡的瞥了一眼,便提起電腦進了書房,大約是怕不方便,特意給我留出空間來。
我看著他走進那扇門,關好了後,才接起來,他並沒有等我開口,而是直接說,“明天不許跟他走,等我帶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