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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敬酒

  我也不知道程毓璟是吃錯了什麽,他似乎明白我和蔣華東的關係,卻沒有幫我庇護著,反而把我推出去,我很奇怪,但他既然這樣說了,我總不好不表示,隻能強顏歡笑接過一杯酒,舉過胸前,“祝蔣總和蔣太太百年好合多子多福。”


  我說完後沒有立刻喝掉,而是等著他將酒杯拿起,他望了我好一會兒,始終沒有動作,我就這麽端著,胳膊很酸,但我也不能放下,這樣僵持了大約五分鍾,原本還想過來打招呼的人都遠遠退避,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林淑培非常詫異的小聲喊了他名字,蔣華東這才仿佛回過神來,低笑了一聲,“多謝薛小姐。”


  他端起酒杯,和我輕碰,然後一飲而盡。


  我隻是象征的喝了一口,便將酒杯隨手放在了一張鋪著花巾的方桌上。


  “薛小姐好酒量,難怪程總這樣器重,去哪裏都帶在身邊。”


  林淑培笑著看向身邊沉默的蔣華東,“華東,我記得你曾經也有個非常得力的秘書,後來便不見了蹤影。”


  蔣華東嗯了一聲,將始終鎖定我的視線緩緩移開,“似乎有這麽個人,是古樺帶著的,後來因為點錯失,被開除了。”


  林淑培微笑著沒有再說話,程毓璟又隨手端起一杯酒,往裏麵斟了一些,然後看向他說,“其實沒有必要這樣嚴厲,如果他犯了過錯,作為上司可以包容原諒,將他的惶恐之心便為忠誠之意,對我們更加耿耿效勞,我覺得似乎更好,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一次錯失這並不能代表他完整的能力。”


  蔣華東抿了口酒,臉色並不是非常好看。


  “此言差矣。縱容是人對待自己所愛之人的天性和本能,但對於毫無感情的上下級,你的縱容,便是拿公司的利益開玩笑,我們要把籌碼壓在值得賭注的人身上,而不是對待誰都如此。商人不是慈善家,我們需要良性經營,讓公司高速運轉,讓所有職員在誠惶誠恐中保持忠心,無論是真心還是假意,結果出來了,就比什麽都重要,過程縱然再完美絢麗,結局荒唐頹廢,還不如從來沒有開始過。”


  針對蔣華東的一點火藥味,我們都察覺出來了,但是程毓璟仍舊保持著笑意,“蔣總說得頗有道理,我受益匪淺,再幹為敬。”


  這一餐晚宴,我看所有人都沒有怎麽吃,自助區的餐品零零星星的少了一點,倒是酒添了一杯又一杯,似乎借住這個機會,彼此都在攀附什麽。


  大約在十點多,宴會第一批人先行離開,走到主席,和他們告別,程毓璟見狀,也帶著我一起離開了。


  告辭時,林淑培挽著蔣華東說要送行,我們推辭再三,仍舊無果,便任由他們跟在身後,一起往殿外去走。


  我們從宴會廳出來,在侍者的引領下,從最右側的圓拱型台階走下一樓,地上是晶瑩剔透的白色玉石磚,為了防滑,鋪上了紅色的軟毛地毯,踩在上麵覺得非常穩健。


  下到一樓後,蔣華東笑著對程毓璟說,“今晚客人頗多,招待不周,請程總見諒,他日彼此時間合適,我們再約。”


  程毓璟也同樣很客氣,“蔣總不必這樣說,我覺得招待的很好。”


  林淑培看著我點了點頭,笑得很大方,“有勞薛小姐照顧好程總。”


  “那是一定,他是我的老板。”


  我說完看著程毓璟俏皮一笑,“為了我自己也要好好照顧發工資的人。”


  程毓璟顯然沒想到我這樣說,他並不介意我的世俗,而是非常寵溺的摸了摸我的頭發,“總是這樣古靈精怪。”


  他的動作讓我本能的僵了一下身體,我沒有去看對麵兩個人的表情,非常渾噩的跟著程毓璟走出了旋轉大門。


  來到外麵,微風很涼爽,並不像大都市那樣渾濁而悶熱,程毓璟朝著身後的他們微笑說,“請回,不勞煩蔣總和太太相送。”


  “也是應該的,多謝程總賞光出席。”


  白城將車開到階下,從駕駛位下來,打開了後麵的車門,等程毓璟坐進去後,我也跟著進去了,車開動後,我從後視鏡看到蔣華東很輕的攬著林淑培的腰緩緩走進了酒店,我長長的舒了口氣,今晚總算平安度過,我靠在車窗上,自欺欺人是不對的,那我就承認好了,我心裏不痛快。


  女人都是有嫉妒天性的,無關感情,也會憤怒發狂,何況還帶著感情作為紐帶,更容易讓人扭曲。


  我一路無言,看著窗外倒退的風景,良久後,程毓璟忽然在我身側說,“你似乎對我有些不滿,今日話格外的少。”


  我回頭,他恰好看向我,眯了眯眼睛,不容置疑的語氣,“臉色也不是很好。為什麽。”


  我咬著嘴唇,猶豫了一會兒,“程總為何讓我敬酒,我本不想的。這樣的場合,我隻想做個安安靜靜的陪襯,而不是置身在風口浪尖的人物,當時那麽多人站在周圍,如果稍微聰明點,就一定會看出端倪。”


  “那隻是你自己的感覺,人會虛心,你和他之間有什麽,就認為別人多看一眼便是發現了什麽,其實在那樣的情況下,所有人都會認為,僅僅是我和他之間的較量而已,商人們的鬥爭,根本不分場合。”


  我心裏咯噔一下,果然,他早就看透了一切,隻是不曾明說而已。


  “程總帶我過來,是為了替我出氣嗎。”


  他非常認真的注視著我,“你明白人的貪欲嗎,很多東西,你明知道是不可能得到的,即使得到了,也不過曇花一現,隻是暫時的,早晚還會失去,與其沉浸在失去中不能自拔自怨自艾,倒不如親手毀掉它,你會少些惦記,少些讓你牽絆一生的遺憾。


  在這個過程中你將發現並不是失去了什麽就活不了,人可以有很多種方式去保證自己活得好,可能是靠金錢,可能是靠感情,但不管是錢,還是感情,都有很多種,可以從很多渠道來,並非沉迷於那一個,如果讓你放棄這樣困難,倒不如製造機會讓你親自去疏遠,慢慢就會明白。”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程毓璟在告訴我這個道理。


  顯然,我無法改變現狀,蔣華東和林淑培越是在眾人麵前親密而恩愛,他日我的存在浮出水麵,我受到的唾棄和辱罵就越是無法控製,正的方向走不了,便反過來,如果無法握在手中,不如摔掉,讓彼此親眼看到玉碎,摧毀比追逐更有效。


  我笑了一聲,“程總真狠。”


  他點點頭,“算是褒獎嗎。”


  “的確是,中國文化博大精深,很多辭藻都是雙麵性,至少我認為,這裏的狠,是果斷和幹脆的意思,商人成功必備的品性。”


  我說完這些,忽然覺得心裏豁然開朗,也對,人這樣渺小,根本對待很多現狀無能為力,與其沉寂緬懷讓自己感傷,倒不如放下,順其自然就好,我們無法預知明天發生什麽,我們隻能把握當下。


  回到酒店後,仍舊沒有空出的房間,我也懶得再去問,我霸占著主臥,程毓璟盤踞著書房,這樣相安無事的度過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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