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痛苦的過往
“那我就聽你說說。”
“你先坐,我給你倒水。”
“快點兒,別廢話了。”來人不耐煩地催促著,覺得靳偉肯定是故意消磨時間,好趁機編造出什麽比較合理的借口。她暫且壓著火氣,聽聽這個毛頭小子能不能花樣翻新。
哈士奇歪著腦袋看著秦櫟這個不速之客,張著嘴“哈哈”兩聲,見來人沒有什麽奇怪的舉動,倒頭接著睡起大覺。
“你什麽時候養了條狗啊。”秦櫟叫起來,終於發現桀驁不馴的哈二爺。她走到哈士奇跟前,好奇地審視著。
“撿的流浪狗,脾氣倔得很。”
秦櫟站起身說道;“不管它,說說你的事。”
“我去了那間酒吧。”
“誰讓你去的,這種事你事先為什麽不找我商量,想過後果嗎?”聽到這個回答,比聽到靳偉出去打架更讓她怒火中燒。
“我是打著我們大哥的旗號去的,他們不會起疑心。而且我發現了類似的石頭。”
“你確定嗎?”
“不會錯的,那種石頭顏色很特別,就鑲嵌在他們老板戒指上。”
“你怎麽知道?”
“這些人就是些大老粗,也不知道識不識貨,估計看到稀罕的東西就像往身上戴。”靳偉談到那些人時露出了分外鄙視的神色。
“小齊呢?”來人問道。
“先送到孤兒院了,那邊的人說幫著聯係聯係政府部門,看能不能找到他的其他親屬。唉,人沒什麽大礙,就是嚷嚷著要那塊石頭。真沒想到,一個石頭竟惹出這麽大麻煩。不過你放心,這事兒包在我身上。”
“我總覺得這事不簡單,按道理說,一個大人怎麽會跟一個小孩兒糾纏不清,而且還專門認準了小齊的石頭。”秦櫟皺著眉頭說道。“莫非那塊石頭真的是什麽寶石不成?”
“不太可能,小齊的爸爸在國外打工,條件也很艱苦。據說不知道從哪裏撿了塊石頭,隻覺得顏色很好看。於是就帶回來給小齊了,算是兩代人之間有個念想,僅此而已。”靳偉說著捏緊了拳頭。“越說越是來氣,那些人真的連渣渣都不如,我恨不得掐死他們。”
“你怎麽一去就跟人幹仗呢。”
“我沒有,他們那裏是個打黑拳的地方,管事的跟我說,想談事情,先得交個朋友。”
“怎麽交朋友?”秦櫟問道。
“不打不相識啊,就這樣了。”靳偉挑動著眉毛。
“這麽簡單粗暴。所以你就……”
“這群人不要臉,車輪戰我哪是對手,而且最後那家夥下黑手,他們老板自始至終就露過一麵,站在玻璃後麵抽雪茄。”
“這事兒我得跟他說說,他也一直耿耿於懷呢。”秦櫟嘴裏嘟囔著。
“你是說那個我沒見過的朋友?沒必要都牽扯進來,你們看我的就好。”
“我總覺得有些古怪,先這麽辦吧,等我消息,千萬別擅自做主。”
“好,聽你的。”靳偉正色道。
……
周末的天氣依舊炎熱,任誰都不會在這種溫度下外出。
“沈闌,我快到了,就停在你樓下。”秦櫟在電話中說道。
“好,我馬上就下來。”
沈闌掛斷電話匆匆從住處走出來,秦櫟的車正好停在小區門口。這是他們早就約好的日子。“我們先去看看小齊,然後再去你朋友那裏。”沈闌坐上車後對秦櫟說道,這一次他比任何時候都嚴肅。
“我朋友?你是說靳偉嗎?”
“沒錯,我想聽聽他是怎麽說的。”
“然後你想幹什麽?”秦櫟聽出了一絲古怪,直截了當問道:“你難道也打算去酒吧嗎。”
“沒錯。”
“你去能解決什麽問題?那些人根本就是無賴,靳偉這種混社會的都那他們沒轍。”秦櫟皺起眉頭,不由分說否定了沈闌的提議。
“無非就是要錢嘛,破財消災唄。”
“說得輕巧,先不說能不能解決問題,單說錢你怎麽辦,還真把自己當富家大少爺了。”
“我不想對小齊有什麽虧欠……”
“你說什麽,你有什麽過意不去的,當初可是你救了小齊。”
“不,其實,其實是小齊救了我……”沈闌的語氣低沉下去,看著窗外飛速閃過的風景。
“究竟怎麽回事?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麽?”秦櫟漸漸感到不安,她不知道是不是該繼續追問下去,但這個問題她必須知道。
“這件事我沒有對任何人說起過。”沈闌捋了捋額前的頭發,閉緊嘴唇,看得出他的內心在痛苦掙紮著。
秦櫟豎起耳朵不讓自己錯過一個字,甚至連自己開著車都已經忘了,直到聽到對麵的喇叭淒厲地響起才趕緊躲閃。
“那天正好是台風過境,一大早暴雨就不停,清河的水位暴漲,已經逼近警戒線了。那天我到省圖書館聽一個講座,去的時候雨勢還不大,等講座一結束,台風就已經刮起來了,小雨也變成了暴雨。圖書館在老城區,老城區地勢低,積水已經有半米多高了。公交車,出租車全都過不來,所以我就想著先過了市政大橋再說。”
“你可真夠膽大的,台風天也敢從橋上走,就不能等晚一點再回來嗎?”
“也就幾百米,過了市政大橋有幾條公交線就可以直通學校。都已經走了三分之二了,我就在這時候發現了小齊。”
“他在橋上幹嘛?”秦櫟緊張地問。
“啥也沒幹,就盯著手裏的那塊石頭發呆呢。”
“啊?這……”秦櫟一時不知道說什麽。
“他就趴在護欄邊上,我生怕他出意外,就想趕緊跑過去帶他下橋。結果這時候浪打過來了。平時清河的水不會那麽大,而且這幾年疏通了河道水位也不會特別高,可是那天清河的水格外洶湧,我看到小齊的時候河水已經開始倒灌了。我們在的位置正好在河堤正上方,一層浪拍到河堤,浪花瞬間漫上了橋麵,比橋麵還高出好幾米。”
“然後呢?”
秦櫟停下車,緊張聽著沈闌的敘述。
“我衝著小齊跑去,邊喊‘快跑’,結果已經來不及了,巨浪已經在我頭頂盤旋了。其實小齊的位置還算相對安全,他就站在緊急避險處。那裏靠著橋墩,四周都有幾米高的圍欄護著,而且橋墩和斜拉鋼索的支柱連為一體,一直從底下延伸到上去。躲到支柱後麵是完全沒有問題的。我朝小齊跑過去時小齊已經躲在支柱後麵了,千不該萬不該,他聽到了我的聲音。”
秦櫟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瞪大眼睛盯著沈闌,她隱隱猜到了接下來發生的事。“小齊跑出去救你。”
“沒錯。”沈闌咬著牙,死命捏緊拳頭。“那個浪實在太大了,從橋的另一麵直接衝過來,鋪天蓋地。我一下子撞在護欄上,猛嗆了好幾口水。”
“浪花死死壓在我身上,根本沒有反抗的可能,沒有堅持半秒就被掀了下去。就在這時候小齊死死抓住了我的胳膊。”
“我那時候根本不知道是誰,但凡有一線生機人都會本能地死死抓住不放,即便是個小孩兒來救我。”
秦櫟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她拚命抑製住不流出來。
沈闌微微慘笑了一下。“那時候感覺像過了一個世紀,巨浪拍在身上就像是在剝皮,我不知道為什麽感到分外冰冷刺骨。好像有什麽鬼怪把我和這個世界的聯係活生生斬斷了。”
“我不知道自己會以什麽方式死去,不過肯定不是什麽好的死法。說來也奇怪,當有了這種念頭,身上的壓迫反而小了。我眯著眼睛看到小齊死死抓著我的胳膊,用自己的身體抵在護欄上。”
秦櫟默默拍著沈闌的肩膀,仍然沒有說話。
“事情還沒有結束,自那以後,我就莫名其妙害怕起黑夜來。”
“很難說有什麽聯係,會不會是受到驚嚇……”秦櫟看著沈闌沒有再說下去。
“應該不可能,一直持續兩年,這期間我連家都不敢回,生怕讓家人看到我發瘋的一麵。就是不久前,這種症狀突然就沒有了。而且,我確信我在那個海浪裏看到了什麽東西。”
秦櫟把空調開到最大,讓涼風布滿整個車廂,也讓他們二人冷靜下來,因為他看到沈闌的汗水已經滴落下來。
再次開動車子,秦櫟說道:“現在就去找小齊。”
沈闌點點頭,二人沒有再說話。
孤兒院在一個不起眼的街道旁,院子不大,隻有一棟五層高的舊樓和兩棟小矮樓,看上去有些淒慘。走進大門,整個院區的環境卻讓人耳目一新。這裏的一切都顯得井井有條,樹木被修剪得整整齊齊,各色的花草錯落有致。
院區的負責人是個看起來五十多歲的婦女,麵色和善。院長十分熱情地接待了他們兩人,當聽到二人來意之後,院長卻擺起了手。
“那個孩子半年前就走了。”院長慢條斯理地說道,舉止十分優雅。
“去了哪裏?”
“我們花了一年多時間找到了他的遠親,那家人對他不錯,是他的表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