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澤法
清晨。
薄霧籠罩著馬林梵多。
打開窗戶，潮濕陰冷的空氣倒灌進來，汗毛立刻豎了起來，艾爾烏斯呼了口氣，搓了搓手，絲絲暖意在摩擦中生出，馬林梵多是春島，所以存在著名為‘倒春寒’的天氣現象。
以至於這裏明明不存在冬季，卻有時候能看到降雪。
今天沒那麽誇張，沒有飄下來雪花，隻是在花壇的草葉上覆蓋了一層薄薄的，晶瑩的終霜。
“喝！！！”
“砰砰————！！”
遠處的練兵場上已經開始了操練，海兵們的呼喝，槍炮的轟鳴，回蕩在清晨的冷風中，逐散了周圍居民們那殘存的些許睡意。
馬林梵多是海軍本部。
不過這裏並不是徹頭徹尾的大軍營，除了軍營之外，還有著城鎮和村落的存在，當然能定居在馬林梵多的居民都是和海軍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的，有海軍軍官和士兵們的家屬，有為海軍提供物資的供應商，甚至有退役的海軍將校直接在這裏落戶。
艾爾烏斯下榻的酒店就是海軍中的一位高級將校的親戚在島上開設的，專門為了招待像艾爾烏斯這種有事前來海軍本部，但又不可能直接住宿軍營的客人。
“咚咚！！”
敲門聲響起。
“殿下，我進來了啊！”
女仆小姐——芙蘭推著餐車走了進來，她接到了艾爾烏斯的電話蟲通知，帶著規模浩蕩的女仆和仆役從聖地下來，直接包下來了整座酒店，從廚師到雜役全部換上了自己的人。
這是他從香波地群島回來的第三天。
這三天時間，他一直留在馬林梵多，是為了見到某一個人。
“芙蘭，今天有消息了嗎？”
艾爾烏斯夾了一塊海獸的後腿肉，沾著醬汁送進口中。
“今天中午，海軍的訓練船應該就會回來馬林梵多，這是緹娜少校透露的情報。”
“中午嗎？很好，繼續聯係緹娜少校，讓她幫我引見一下她的教官，可以的話，我希望今天就能和那位“黑腕”見麵。”他已經在馬林梵多停留了三天，如果不是因為沒有見到他想要見到的人，他現在已經在去往水之七島的船上。
水之七島，
這是他計劃中樂園之行的最遠的一站。
為了水之都的造船技術和冥王圖紙，這一趟是必須要去的。
哪怕是新世界又起了波瀾，他的海運網絡屢次遭受一些在新世界頗有些名氣的獨立海賊的襲擊，埃施巴赫等侍從官到處救火，忙的不可開交。
雖然沒有明確的證據，但十有可以確認這些襲擊事件的背後定然是有著足夠強力的大人物的指使，或許是big·o記恨著艾爾烏斯拒絕了結盟的請求，也可能是霸占了和之國的百獸在試探艾爾烏斯這個新世界第五位霸主的底線。
畢竟，
能在新世界長久存活下來的海賊，大多數都是要投靠某一位海賊皇帝或者黑暗世界的巨頭，沒幾個能在新世界保持完整獨立的海賊團，哪怕是明麵上看起來沒有什麽牽扯，實際上都是某一方勢力布下來的暗子。
總之，
他長時間離開新世界，缺乏頂尖武力的坐鎮，的確是影響到了他在新世界的各方麵工作的進行。
所以艾爾烏斯現在想著盡快處理好樂園的事情，然後返回新世界。
“對了，我們的客人現在情況怎麽樣了？”
艾爾烏斯夾了一筷子蘿卜絲。
“那位伊絲卡小姐精神還是不太好，不過剛才我看到她帶著劍去了酒店旁邊的訓練場，想必是沒有什麽大礙了！”伊絲卡在三天前就已經辦理了退伍手續，不再是海軍本部的少尉軍官，隻是一介普通的平民。
她自從離開故鄉，就被多洛中將帶來了海軍本部，來到了馬林梵多，她在這裏接受訓練，在這裏長大，又從這裏出發，一直都在樂園打擊海賊，她的人生早已經和軍隊，和海賊，和戰鬥糾纏到了一起。
海軍的身份可以通過退伍的文件切割清楚。
但是，
留在她的人生中的印記卻無法從記憶中抹殺掉。
無論她的心中現在對海軍是如何的抵觸，身體的習慣卻無法舍棄掉手中緊握著的劍。
經過思考之後，終於是答應了艾爾烏斯的邀請，沒有了歸處，暫時尋一個落腳地也好，至於說以後是繼續尋找屬於她的歸宿之地，亦或者是將這落腳地變成自己的歸處······
這樣的事情，以後再說。
如果連當下麵臨的困境都無法做出應對，那麽也沒必要再談什麽未來了。
她現在也住在這座酒店，準備隨著艾爾烏斯一起返回新世界。
去看看埃克蒙多王國到底是一個暫時的落腳地，還是一個能容納自己的歸宿。
“這樣嗎？那就好。”
“等吃完了早飯我們去探望一下伊絲卡小姐。”
艾爾烏斯一邊吃著早餐一邊確認著早上的行程。
用完了早餐，稍事休息。
艾爾烏斯離開了酒店頂層的套房，來到了酒店旁邊的大型的設施齊全的訓練場，這是因為島上有許多退役的海軍軍官，他們需要規範的場地鍛煉身體，而退役後又不能借用軍用的設施，所以就有了這樣的訓練場。
像這樣的訓練場在馬林梵多的島上有許多，此刻艾爾烏斯走進去的就是屬於酒店所有的大型訓練場，專門為住宿酒店的客人提供服務。
這裏有射擊場（靶場），冷兵器訓練場，綜合訓練場，拳擊台、泳池······花樣很多，場地、設備都是第一流的。
伊絲卡就在冷兵器訓練場，她在練習劍術。
偌大一塊區域，隻有她一個人。
她使用的是帶護手的細長雙刃劍。
艾爾烏斯立在場地的邊緣，安靜的看著前海軍本部少尉軍官練劍，風格是很正宗的軍中劍術，大開大合，攻守兼備，沒有明顯的長處，也沒有明顯的短處，但是水準卻也絕不是爛大街的貨色。
相反，這是一門很高明的劍術，未必能讓人練成大劍豪，但是伊絲卡如果能保持現在的精進速度，三十歲之前成為劍豪沒有任何問題。
世界政府積累了八百年的家底之厚實，在這細枝末節上，體現的可謂是淋漓盡致。
一門經有一代代大劍豪和劍豪不斷修繕，不斷調整，能適用大多數人，同時不至於淪為普通貨色的劍術······除了世界政府，還正沒有哪一個國家能有這樣的底蘊。
更別說還有六式這樣的潛力無窮的高明體技。
這些東西，就是世界政府的家底。
“呼~~呼~~”
劍術練習告一段落，伊絲卡微微喘息著。
她將雙刃劍送回劍鞘，轉過身看向了艾爾烏斯。
“艾爾烏斯殿下，有什麽事嗎？”
她從旁邊的架子上取下來幹毛巾，擦拭著額頭和鬢角的汗珠。
“閑著沒事，過來看看。”
艾爾烏斯實話實說。
因為想要見的人中午才能回來，早上無事可做，修行鍛煉的話在這裏根本施展不開，馬林梵多是海軍本部，要是鬧出來太大的動靜顯然是會惹出來一堆麻煩事兒。
在這島上他也沒有熟人去交際。
他隻是認識了海軍本部的一些軍官而已。
回聖地太麻煩，而且總有cp0的蒼蠅會跟在他的左右。
思來想去，幹脆過來找伊絲卡。
這位海軍本部前少尉答應了她的邀請，雖然還沒有正式入職埃克蒙多王國的海軍部隊，但已經可以說是成為了他的新的部下，他想要仔細確認一下新部下的實力和潛力。
伊絲卡本身的年齡還不滿二十歲。
準確來說。
她是一個隻有十七歲的少女，和火拳艾斯一樣大的年紀。
在這個年紀，在沒有人幫扶的情況下，能晉升為海軍本部少尉，並且闖蕩出來”釘子手“這樣的一點兒都不像是女孩子的淩厲外號，她的本事一點兒不小，許多小瞧她的海賊最終都倒在了她的手下。
也就是遇到了火拳，
伊絲卡才第一次在和海賊的戰鬥中體會到失敗的滋味。
那微妙的羈絆也因此而生。
當然，就算沒有這一份和火拳之間的因緣，單是她本人的潛力就值得人伸出手去招攬。
“伊絲卡小姐，有興趣和我切磋一下嗎？”
艾爾烏斯笑著問道。
“切磋？和我？”
伊絲卡抓著毛巾，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我到現在連霸氣都沒有掌握······現在的我恐怕連艾爾烏斯殿下你的一劍都擋不住······”她在香波地群島親眼看到了艾爾烏斯和雷利之間的劍術比拚。
並且隱隱約約看明白了一點兒其中的恐怖。
正因為勉勉強強察覺到了怪物們淩駕於人類之上的強大是怎麽樣的一個概念，所以她是真的沒有足夠的信心和艾爾烏斯切磋。
“放心！”
艾爾烏斯擺了擺手。
“我又不是找人對練磨礪劍術，我隻想在戰鬥中親身體會一下你的實戰水平，這樣我好確定要不要盡快幫你提升一下實力······嗯，總之一切都要等試過再說。”
他說著話隨手從旁邊的兵器架子上取了一柄重劍。
寬闊的劍身都能當盾牌用了，沉重的分量揮舞起來也是相當不容易。
“既然如此，請指教了，艾爾烏斯殿下。”
休息了片刻，恢複了體力的伊絲卡再次上場。
她拔出了用慣了的雙刃劍。
然後——
“喝！！”
咆哮聲擊潰了空氣中的安靜。
伊絲卡朝著艾爾烏斯悍然揮劍，迅如驚雷的劈斬落了下來。
“當啷！！”
劍鋒碰撞。
艾爾烏斯舉起重劍擋住了劈斬，沉重的衝擊力從重劍上反饋回來，縱然是他也稍稍有些驚訝於伊絲卡的這份力量，之前他看到的是伊絲卡演練的劍術的高明，並沒有發現她的這份出人意料的力量。
而且，伊絲卡的劍又細又長，給人一種精巧的感覺，很難現象的出來會有人將這樣的劍使用的和鐵錘一般蠻橫粗暴。
一擊無功。
甚至艾爾烏斯連動都沒動一下。
不過，
這完全沒有影響到“釘子手”的意誌。
她再一次舉劍，斜劈。
一招接著一招，盡可能的去捕捉艾爾烏斯的漏洞，沿著漏洞不斷的強攻猛進，就算是找不到漏洞，她也堅持著通過一次次的強攻去想辦法創造破綻，能夠讓艾爾烏斯動搖的破綻。
絕對的實力差距讓她不去奢想勝利之類的荒誕之物。
嘛！
雖然說勝利遙不可及，但她還是竭盡全力的去戰鬥，不需要勝利，隻要能給艾爾烏斯帶來一點點傷害，不，隻要能衝破那柄如盾牌般的重劍的防禦，就已經是她的勝利了。
“原來如此，釘子手······果然是和揮舞著鐵錘敲釘子似的魄力十足······”
艾爾烏斯在戰鬥中開口了。
“不過，這應該不是你的全部本事吧？如果隻是這樣的話······有點讓人失望呢！”
艾爾烏斯揮劍，沒有使用多餘的力量，隻是恰好比伊絲卡的力量強上那麽一點，直接將其撞得後退數步。
“還沒結束呢！”
穩住了腳步的伊絲卡再次衝上前。
劍光如疾電。
以超越了尋常人目力所能觀察到的極限的速度刺了出去。
【釘子手】——
可不是說伊絲卡是個隻會用蠻力的笨蛋，而是指被她殺死的敵人就像是被打釘子一樣打成了馬蜂窩，以迅如疾電的突刺在敵人的身上留下來致命的傷口，因為突刺造成的傷口過於窄小，為了確保目標失去反抗能力，所以會連續進行高速的突刺。
雖然，
這樣的攻擊下很難捉到活口。
不過也正是因此，讓僥幸利用同伴、盟友擋槍活下來的海賊們都開始畏懼了起來伊絲卡，並且送了她【釘子手】的惡名。
這就是釘子手的由來。
也就是說，比起劈砍，突刺才是伊絲卡的壓箱底的絕活。
她之前試著在不懂用壓箱底的絕活的情況下向艾爾烏斯發起了進攻，然後不出意外的失敗了，而且是
“哦哦！高速的突刺變成了水潑不入的銅牆鐵壁，不，等等，這應該是攻防一體的刺蝟······最強的攻擊手段同時也是最強的防禦手段。”艾爾烏斯試著出了幾劍，在不動用壓倒性的力量和速度的情況下，所有的攻擊都被擋住了。
“不錯的速度！”
艾爾烏斯第一次開口稱讚了起來。
這份突刺的速度，相當優秀呢！
如果培養得當，海軍中將級別的實力對她來說並不遙遠，她的天賦或許是不如艾斯那般變態，但在同齡人中，她已經是最接近艾斯這種生來就站在頂端上的那一撥人中的一員。
“接下來，就讓我來測驗一下你的耐力吧！”
艾爾烏斯再一次提升了力量和速度，神態悠閑的揮動手中的重劍，不斷地狙擊擋下伊絲卡的攻擊，並且再每一次碰撞時都選擇了用力量硬碰硬，而沒有使用卸力、化力的技巧，也同樣破解了伊絲卡的卸力手段，盡可能的消耗著伊絲卡的體力。
測驗耐力。
意味著需要漫長的時間。
不過艾爾烏斯本來就是為了打發時間才來這裏的，所以他一點都不介意花點時間和未來的麾下幹部交流一下感情。
直到——
訓練場中突然衝進來一道如橫行於陸地上的超大型戰艦般恐怖的氣勢。
“伊絲卡少尉，你的鍛煉還是不夠啊！尤其是肩部的肌肉鍛煉的不到位，你的突刺速度還可以更快，不要光注重於腕力和臂力，肩膀，腰肢，雙腳這些都可以幫你推動出劍的速度。”
雄渾厚重的聲音如出膛的炮彈一樣凶猛的衝進了訓練場。
“澤、澤法······教官？”
從頭到現在都維持著心無旁騖的心境和艾爾烏斯戰鬥的伊絲卡終於分神了。
緊接著，
分神的伊絲卡發出了悲鳴。
“好痛~！”
她被那盾牌寬的重劍拍蒼蠅一樣拍飛了出去。
“喂喂，伊絲卡小姐，在戰鬥中分神是會死人的，別這麽容易大驚小怪好嗎？不過······表現不錯，如果你自己沒有什麽意見的話，我會盡快幫你提升實力，不然新世界可不怎麽好混！”
艾爾烏斯將手中的重劍插進了花崗岩地板。
然後，轉過身來看著站在訓練場邊緣處的少了一條胳膊的魁梧壯漢。
紫色的短發，如鐵石般雄壯的身軀，缺少的右臂，還有那如過境的台風般恐怖的氣勢，毋庸置疑，到來的客人正是海軍本部前大將，有著【黑腕】之稱的澤法大將。
在澤法的身邊左右跟隨著一男一女，將身形樣貌都包裹在深色的大衣之下。
艾爾烏斯上前兩步，仰頭和澤法對視，開口打招呼：“澤法大將，很高興你能接受我的邀請。”
“我現在隻是海軍本部的新兵總教官，大將······那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艾爾烏斯王子。”
澤法回應道。
“沒記錯的話，澤法大將你保留著大將的軍銜是吧？”
“虛銜而已，還不如總教官的名頭好用。”
“好吧，澤法教官。”
艾爾烏斯從善如流，替換掉了大將的稱呼。
這一次澤法沒有挑刺，他隻是默默的打量著艾爾烏斯，黃褐色的雙眸如同兩口深不見底的古井，完全看不出來任何的情緒波動，不過就在艾爾烏斯整理措辭準備再次開口的時候，澤法率先打破了短暫的沉默：“艾爾烏斯王子，多餘的廢話就不要說了，你找我的目的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