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隻因你太蠢
隨著雲微寒的一聲帶著笑意的問話,小樹林周圍亮起了無數火把,穿著盔甲的淩玄翼大步走了過來。他一手將長槍隨意插在地上,自有身後的親兵上前去將長槍抬走。
在火把的照耀下,這片小小的樹林裏亮如白晝,方即悔手中緊握著兩把短戟,麵色灰敗,早已沒有了那天在塢堡中的成熟魅力。
淩玄翼沒有理他,而是對著樹上的雲微寒說道:“又爬那麽高,快點下來。”
雲微寒笑嘻嘻道:“方大當家的人多些,我隻好讓他們夠不著了。”
淩玄翼無奈地說道:“方大當家還等著向你賠罪呢,你不要讓人家等得太久了。”
雲微寒剛要說話,方即悔已經怒吼一聲,將手中的兩支短戟當成暗器向著淩玄翼投了過去。
兩人之間的距離不過數十步,短戟帶著風聲呼嘯而至,一前一後直射向淩玄翼的麵門。
就在同時,方即悔飛速地從背後又抽出兩把短戟,用盡全力向著樹上的雲微寒擲去。
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他知道以淩玄翼的身手,躲過他這兩支短戟並不難,但是他的未婚妻卻未必。雖然這女子的輕功身法確實很好,飄逸灑脫、神出鬼沒,但是在這個勝利關頭,她放鬆了警惕的條件下,正是偷襲她的好時機。
他的三千兄弟今天幾乎全軍覆沒,正如這女子所說,青州盜從此在這世間消失。此情此恨,如何忍得!他反正就要死了,臨死前就拉著淩三郎的心上人一起死,讓這淩三郎也嚐嚐抱憾終身的感受。
淩玄翼確實輕鬆躲過了射向他麵門的兩支短戟,而且還伸手抓住了兩支短戟的尾部,將它們輕輕敲擊,口中說道:“好東西。”這短戟的材質和鑄造工藝水準都不錯,拿到海州城也說不定能賣點錢。
海州城靠海,物資豐富,但是金屬礦藏卻不多,這樣精美的武器,應該也有人看的中。
方即悔目光盯著自己射向樹上的兩支短戟,眼角餘光卻在觀察著淩玄翼的舉動。看他一點也不擔心自己的未婚妻,不由心底下沉,感覺不妙。
果然,站在樹上的藍色身影一點驚惶的模樣都沒有,她甚至來得及在隨著夜風飄動的枝頭上姿勢美妙地向後一個空翻,樹枝因為她的動作猛地一蕩,正好將兩支飛速射來的短戟躲了過去。
女子纖細高挑的身影重新站在細細的樹枝上,竟然仿佛沒有重量一樣。腳下的樹枝不停地上下起伏,而她就像是一片樹葉,隨著樹枝的起伏上下飄動。
方即悔雖然背上還有兩支短戟,但是卻沒有了拿下來比劃的興趣。
他的眼睛盯在雲微寒踩在樹枝上的那雙繡著金線、綴著明珠的華麗短靴上,輕輕歎了口氣,發出了似哭似笑的聲音:“方即悔縱橫青州二十載,自以為是個梟雄,沒想到今日卻被人玩弄於股掌之中。罷了罷了,青州盜既然不再存在,方即悔又何必苟且偷生。”
方即悔轉過頭來,臉色恢複了平靜,倒是有幾分像個人物了。
他向著淩玄翼抱了抱拳道:“方某有眼不識泰山,今天死在尊駕手中,也算是不冤。隻是尊駕的名諱,還請賜教,讓方某到了地下也能做個明白鬼。”
滄溟商行的大當家,就算是人中龍鳳,也不應該這麽擅長沙場廝殺。這樣的手段、這樣的鎮定和從容,以一百多騎兵竟然大破他三千兄弟,不經過多年的戰場磨礪是根本做不到的。
還有他的未婚妻,舉止高雅,看起來是出身貴族;偏偏又身手這麽好,輕功出神入化,這樣的女子怎麽可能僅僅是一個商人的未婚妻?
雲微寒從樹上接口道:“所以我說,青州盜之死歸根結底是因為你太蠢。”
她輕盈地從樹上跳了下來,落在了淩玄翼身邊,“連你的對手是什麽人都不知道,居然就敢傾巢而出,不是蠢是什麽?”
就在此時,一個全身黑甲的士兵衝過來稟報:“主子,逃跑的三百人已經被全數捉拿。”
淩玄翼點了點頭道:“青州盜罪行累累,罄竹難書,將所有青州盜全部斬首,在林外懸掛示眾。”
方即悔聽了他語氣平淡卻冷酷之極的命令,不由叫道:“殺人不過頭點地,你又何必非要作賤他們呢?”
淩玄翼冷哼一聲道:“以你們所作的罪惡,也隻有這樣的下場。”
他向前一步,對著方即悔道:“你的下場也好不到哪裏去。”淩玄翼冷冷道,“現在下跪認錯,我還能留你一個全屍。否則,我就剝光你的衣服,將你釘在官道邊的樹上,讓你被人圍觀、曝曬三日而亡。”
方即悔反手拔出背上的短戟,仰天大笑:“方某這輩子什麽沒幹過,現在死了也值了。想要我認錯,怎麽可能?”
雲微寒趁他大笑時,飛起一鞭,抽在他的右手手腕上,直接將他的手腕抽斷。沉重的短戟砸在土地上,方即悔麵色一白。他是抱著必死的決心,所以才不怕威脅。可是現在對方連自殺都不允許,看來是要好好折磨他才解氣。
雖然心中驚惶,但是他竟然找不到什麽好辦法。他又不是死士,根本沒有在嘴巴裏藏毒藥的習慣,平時也是自恃身手高明,手下眾多,如今手腕斷了、手下死光了,竟然不知道如何才能解開這個困局了。
雲微寒知道淩玄翼一直覺得在方即悔對她出言不敬時,沒有能夠當場教訓他十分遺憾。她自己想到方即悔屢次流露出來的那種淫邪的念頭,也是非常惡心。
其實,那些話和眼神,雲微寒可以當做耳邊刮過的風。男人對於女人的種種齷齪想法,不是與生俱來、從不斷絕的嗎?
但是現在看到方即悔一副死到臨頭也不悔改的樣子,雲微寒卻十分惱火。青州好端端的被他這夥青州盜禍害成了一個民不聊生的荒蕪之地,多少富戶在他們的劫掠下傾家蕩產、滿門被滅,多少窮苦百姓因為他們青州盜和青州豪強的互相勾結失去自己的土地、家業,不得不成為塢堡的附庸,過著奴隸一般的生活。
到了現在,他居然還說他這輩子值了,一點點愧疚之心都沒有。這樣的人,大概就是天生的禽獸吧。
雲微寒惱怒之下,手中的長鞭飛起,啪的一聲就抽到了方即悔的背上。
方即悔高大的身體被抽得飛起,直到撞到一棵樹上才落了下來。
他剛落下來,雲微寒就飛身跳下,一腳重重踩在他的背上,厲聲斥責道:“你害了那麽多無辜之人,死到臨頭居然也沒有一點悔悟嗎?”
方即悔呸呸兩聲,將口中的鮮血和牙齒吐了出來,嘶啞著聲音笑道:“那又如何?方某就喜歡這樣的生活。我有這個能力,有這個本事,想殺誰就殺誰,想搶誰就搶誰。今天死在你們手裏算是我命中注定,技不如人我認了。可是我這輩子美酒佳肴、金銀珠寶還有各種美女,享受得也夠了。就是死,老子也值了!”
淩玄翼笑了:“你還覺得自己很有英雄氣概?你忘了我對你說過的那句話了嗎?你如果死在我的手下,你的全家老小,我都會送到地下和你作伴的。”
方即悔已經豁了出去,他知道自己活不了了,隻求激怒這兩人,讓他不要受到太多折磨,幹脆利落地死掉就好。
他趴在地上,喘著粗氣說道:“說得容易。老子的家小在哪裏,你能知道?你不過是一個過路的強龍,算我倒黴不開眼,招惹到你的頭上,我死我活該。但是這青州卻不是你有幾百人就能當家做主的地方。”
淩玄翼的聲音很平靜:“我隻要將青州黃家、方家、吳家連根拔起,自然能找到你的家小。”
方即悔的家小一定是在某個青州豪強的庇護之下,否則這些豪強怎麽放心讓他這樣一匹野馬肆意奔騰?隻要將青州豪強全部拔起,自然能找到方即悔的家小。就算藏得再隱秘,辦事的人總是曉得的。
方即悔狠狠呸了一口表示自己的不屑:“你以為你是誰?你不過就是一個商行東家,就是再有錢,也不過是個商人,還想要動青州世家?做夢呢你。”
淩玄翼走到他的麵前,示意雲微寒退開。
他用腳將方即悔翻了過來,抬起一隻腳踩在了方即悔的臉上,低著頭看著五官被他踩得扭曲的方即悔,輕輕問道:“方即悔,你仔細看看本王,難道你還是想不起來本王的身份嗎?”
方即悔努力睜大一雙變形的眼睛,看著淩玄翼一身黑甲的裝束,想想剛才看到的那些騎兵也都是全身黑甲,再聽聽他自稱“本王”,突然想起來一個人:“你,你,你難道是南疆那個……”
淩玄翼狠狠一腳踩在他的嘴上,堵住了他接下來的話:“看來你也猜到了我的身份。那麽你說說,我有沒有那個能耐將青州這些不顧百姓生死的豪強世家連根拔起?有沒有能耐將你的家小找到,一個不少地送去和你作伴?”
方即悔的臉色十分好看,恐懼、震驚、後悔、憂慮、憤怒、驚惶……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將他已經完全分不出本來麵目的那張臉變得更加無法辨認。
他嗚嗚地叫著,急切地想要說些什麽。
淩玄翼卻沒有興趣聽他廢話:“你說,你要不要給我的未婚妻磕頭認錯?”
方即悔在他的腳底下艱難地點頭,等淩玄翼一放開腳,他就急忙說道:“你饒了我的家小,我願意誠心向韓姑娘認錯道歉,任由你們處罰。”
淩玄翼一腳將他踹得翻了個身趴在了雲微寒腳下:“別跟我談條件,你沒資格。”
方即悔掙紮著爬起來,雙膝跪地對著雲微寒恭敬地磕了三個頭:“韓姑娘,方某有眼無珠,口出不遜,對韓姑娘不敬,實在該死。求韓姑娘大人大量,讓方某以自己的性命了結此事,不要追究方某的老小家人。”
雲微寒冷哼一聲道:“你有老小家人,死在你手下的那些人,哪個沒有?你的家人是人,別人的就不是?”
方即悔根本不和她爭辯,非常恭順地說道:“韓姑娘說的是,方某人罪大惡極,死不足惜。”
雲微寒悶悶地扭頭走到一邊,拉著淩玄翼的手說道:“這個人我不想看到,你隨便怎麽處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