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高冶為她推秋千
蕭南睡得熟了,是入宮後唯一睡得最深的一次,她自己也無法理解,身邊沒有人的氣息她竟然都沒有察覺。一覺醒來,已是午後了。
她回憶起上次高冶在她看小人書時,站於門口一段時辰她居然毫無感覺,蕭南轉動著一雙靈動的眸子,若有所思。
蕭南自身武功功力算得上數一數二,淩霄閣閣主曾為中原明麵上的高手排了榜單,這位閣主在江湖上素有“百曉生”之稱,為了避嫌,他淩霄閣千百幫眾未有一人上榜,江湖人皆對此榜單毫無異議,雖然這隻是明麵上的,但也代表了中原絕大部分高手的實力。
而蕭南因多年為西雲征戰,又是護國將軍府嫡女,自然也上了榜,而且排名第十四,蕭銓一向以女兒為驕傲,提起這個老臉上便浮起濃濃微笑,更何況許他人隱藏實力,誰又知道展示在天下人眼前的當真是蕭南全部的功力嗎?
這些暫且不論,此江湖榜的真實性還是很高的。
蕭南心沉了沉,高冶幾次於她身邊來去,她竟然都毫無察覺,是否代表著這西雲最尊貴的男子,不僅手握權勢,掌控國家,而且身負武功,甚至功力還在她之上?
蕭南開始回憶她所知道的高冶的經曆,這位出自朝中貴胄之女的皇子,因母妃體弱多病,幼時不滿周歲便被寄養在深受隆寵的蓮妃名下,他母妃不受寵,又常年帶病,臉色蒼白,先帝不喜,這愛憎連帶著給了高冶,並不受先帝的喜歡,不許高冶回他母妃宮中盡孝,隻有時他的功課令先帝滿意了,才賜恩讓其回去看望。
而蓮妃有她自己的親兒,也就是安平王高璉,即便是素日慈愛溫柔,養子也比不上自己的孩子,蕭南能夠想象到,總有疏漏偏心的時候,更何況高璉當時還有尚在世的母妃,後宮中勾心鬥角之事層出不窮。
直到高冶母妃在寢宮去世,高冶自請為母妃守孝,這才脫離蓮妃膝下。
想想高璉自幼受母妃教養,繞父母膝下承歡,承蓮妃畢生所學,除了這至尊之位,人生也無憾;而高冶,蕭南不知怎麽說,或許一國之君以可憐之詞形容最是惹人發笑吧,可她真真切切有這樣的想法。
尚萍從屋外進來,蕭南問她:“那日本宮下午在前殿看書時,陛下來了多久了?”
“回娘娘,那日陛下來了有一個時辰了,一直站在前殿門口。”尚萍實話實說,她覺得沒有什麽可瞞的。
可蕭南聽了,卻是猛然一怔,“是這樣嗎?”
她自是清楚高冶在外站了些時候,卻沒想他等了她如此之久。
蕭南想,陛下為了拉攏將軍府的勢力,也算是處心積慮。若不是她知他有心利用她,若不是她心裏還有著阿璉,在如今四麵楚歌的情形下,陛下對她如此好,恐怕她當真會動心了。
自己現在唯一能做的,便是守住自己的心,建立自身勢力,也該提上日程了。
經尚萍姑姑提醒,她才知高冶早朝後便來了,現在正在後院。
此時在後院的高冶,手臂環胸,目光係在秋千上,在他人生的前二十四年,他從來沒有坐過秋千這種東西,幼時,他寄養在蓮妃宮裏,雖蓮妃自詡性情如水,姿儀端莊,不愛秋千,但宮中還是有的,全因父皇喜歡,每每父皇前來時,總會推著她在秋千架上蕩啊蕩,他直愣愣地看著,也想讓父皇推著他玩,可平日宮女太監們都不讓他碰宮裏的物件,也隻能想想便作罷。
後來回到母妃那裏為其守孝,更沒有了那番幼時的心思,他對那些人,早已失了最初的期待。
同時也遇見了一人,他隻盼餘生他千苦萬苦,能護她彼時純稚笑臉,便足矣。可人啊,總是貪心的……
蕭南迅速梳洗了一番,頭發簡單挽了個髻,露出修長筆直的脖頸。
她直直走向後院,說來也是有些好奇的,不知陛下獨身在她院子裏做什麽。
當她到目的地的時候,隻見高冶準備坐上她的秋千去,蕭南伸出手,張口還沒來得及阻止,便聽到秋千繩索斷裂的哢嚓聲,高冶眼疾手快地閃身,方才避免了尷尬,饒是如此,袍子上也蹭了些灰塵,看起來卻絲毫沒有狼狽,反而添了些隨意。
蕭南蜷了蜷手指,收回手,她已無話可說。
高冶拍著袍擺上的灰塵,視線投向蕭南,麵上功夫做得特好,他指著秋千,對她解釋:“秋千支撐不住朕的重量。”
蕭南麵色木然,回道:“陛下,這小秋千是臣妾為自己修建的,哪裏承受得住陛下。”
高冶難得有些窘迫,“朕替你重新搭起來,還你一個。”
他說著便擼起袖子,整理著袖口,幫蕭南搬了把椅子,“你坐這裏。”命令的口吻。蕭南無法拒絕也不想拒絕,順勢坐下。
在她看來,誰將她的秋千弄壞了,就要負責給她修好。即使那人是國君。
修繕一個秋千,更何況是直接坐塌了的秋千,上手是不容易的,哪怕他曾在宮中不受重視,也是一位錦衣玉食的皇子,自是不會做工匠的活計,當時給蕭南把秋千架好,也費了他好大功夫。
所幸上次也積累了些經驗,高冶找了根粗木繩,拿隨身帶著的刀削著繩子邊上的毛刺,以免咯著蕭南的手,因為架的秋千很高,繩子長了些,用了好一番氣力,才將繩子弄好。
此刻正是夏日,最熱的時候,蕭南坐在一旁手托著下巴,瞧見高冶額上漸冒出的汗,心下莫名有些不忍外加心虛,她頭一回覺得自己不厚道,本想上前道歉,卻猶豫了會兒,在這當口,高冶已經做到了最後一步。
高冶拿過蕭南遞來的帕子,抹了把流入衣襟的汗液,朝蕭南笑:“修好了,你上去試試,朕可不敢坐了。”
蕭南“嗯”了聲,越過高冶坐上木板擺了擺,“可以了。”她支吾著,高冶正在擦臉,疑惑地看過來,迎著高冶的目光,她臉一紅,想了想還是說了出來。
“陛下,您過來幫我推下秋千吧。”高冶放下擦臉毛巾,大步走過去,有力的雙手握住秋千繩,身軀一彎,湊近蕭南,兩人鼻尖幾乎相抵,彼此呼吸可聞。
前殿阿落經過,剛好看見這一幕,驚叫了聲轉身跑開。
高冶低聲問她:“愛妃怎麽想要朕幫你推秋千?”
蕭南眸子水撲撲的,“我一個人蕩不起來。”上次拒絕了高冶的提議,她一直有些不好意思,如今又為她修了秋千……
兩人誰都沒有注意到蕭南一直自稱我,本是大不敬的事,放在他們身上,一人是自小肆意慣了,壓根不記得,一人是不在意。
高冶翹著唇角,直勾勾地盯著她看,眼裏滿是笑意。
蕭南慌亂移開眼,“陛下到底要不要推。”
看著眼前女子惱羞成怒了,高冶才收了笑,走到她身後助其蕩起來。
高冶麵無表情,臉部輪廓卻柔和起來,一顆被堅冰包裹的心都變得柔軟。蕭南不知說些什麽,索性不吭聲,隻覺秋千蕩得越來越高,她的心也忽上忽下。
伴著蟬鳴,伴著微風,兩人誰都沒有說話,之間形成一種靜謐的氛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