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阿蘭國異類裁判所機構盜竊事件前一個月。
青海市。
核心別墅區。
在一輛房車上閉目養神的李青，驀地睜開了眼睛。敏銳的第六感，讓他感知到了周邊環境產生了某種細微的，難以察覺的輕微變化，如果不是他一直全神貫注的和第二身互相切換著感知著四周，這種變化怕是會讓他忽略過去。
“是異類？”
李青沒有去掀開手邊車窗的窗紗向外看，而是重新閉上了眼睛，切換到了房車外的第二身的視野上。第二身心有靈犀的在李青的精神切換過來之前，就已經盯住了某個黑暗的，恰巧被建築遮擋住路燈燈光的陰暗角落。
在第二身綠鸚的精神視野裏，一個隱隱綽綽的不規則影子似乎和周圍的黑暗融為了一體，如果不是周邊的溫度持續輕微下降著話，恐怕還很難確定找到對方的落腳點。
那個暗影敏感的覺察到了綠鸚的注視，就在他要消退在黑暗裏的下一刻，那個暗影忽然發現，那隻綠鸚撲棱著翅膀向著他這邊飛了過來。
“方毅？”
落在路燈上的綠鸚通體被燈光所遮住身形，如果有人抬頭看的話，隻能看到一團被熾亮燈光包圍著的，看不清麵目的小小身影。當然，這種視線上的影響對暗影來說幾近於無，可以看到他的脖子上昂，與飛近的綠鸚對視著。
“你能說話？是某個精神偏長異人的第二身嗎？”一道精神波動直接傳遞給了綠鸚，然後由第二身共享給了李青。暗影並沒有承認自己的身份，但李青卻已經有所肯定。因為對方的狀態並不是異人，而是某種奇特的生命形態，非要說的話，就有點類似於那個被消滅的遊魂。這很難讓人不讓人將它和方毅進行關聯性聯想。
而方毅這些天被搜集到的情報信息上顯示，對方隻是個普通人，哪怕是一個可以有渠道接收很多普通人難以知道的信息的人，有些東西，不再職業內，也是無從了解的。按照情報上的信息，對方對異人世界知道的並不多，然而從對方一口說出第二身來看，手上有關他的情報信息，顯然是需要更新了的。
“你還知道第二身？”綠鸚歪著頭，試探的發問。向對方一樣用精神波動交流，對現在的李青來說太費神了。他現在的精神異力還沒到可以隨意揮霍的地步。所以他采用的，仍然是聲音聊天。這也算是綠鸚作為第二身的一大優勢了，可以學習人類的發聲，在成為第二身後，就可以成功掌握原主的語言。
“有人告訴過我。”暗影仍然用精神波動彈向綠鸚。他的生命形態，使得他在使用精神波動交流時得心應手，在其他曾經熟悉的交流方式上，則有些困難重重。
“伯希爾？”綠鸚問道。
“是他。我從他的腦袋裏知道了不少東西。例如，如何應對守夜者組織的狩獵者小隊。”暗影的精神波動很平靜，給人以鎮定自若的穩定感，“我知道你在拖延時間，也知道布守在這裏的守夜者小隊正在向這裏聚集，但我沒有惡意。”
“你殺了伯希爾。”
“我沒殺他。”
“但他的記憶裏卻出現了你。出現了對他行凶的你。”
“我沒有殺他，隻是給予了他應有的懲罰。畢竟他殺了我，而你們又放過了他。”
“我們沒有放過他，隻是精神偏長異人作案很難被發現。”綠鸚的鳥臉上詭異的讓人感受到了某種無可奈何的苦笑，它拍了拍翅膀，有些頭痛的道。
在苦主麵前，沒必要藏著掖著，藏藏躲躲的，反而會讓對方失去對你的信任。李青要做的，就是先抓住對方，無論是自己抓住，還是拖延時間等待小隊成員包圍圈形成後一起合力抓住。如果抓不住，那就盡可能的拖住他，從他那裏得到更多的有用信息。所以在這個過程裏，為了不必要的麻煩，一定程度的坦誠以待是必須的。
至少實力突飛猛進，在守夜者組織內被看好即將成為青海市異人官方大佬之一的李青，沒有信心拿下那個一直躲藏在黑暗裏不路麵的暗影。和伯希爾轉化的遊魂交手過的李青，可是知道對方的難纏的。打敗它不難，但殺死它或者困住它，那就費力了。
他當然也從對方的精神波動裏感受到了某種針對他們的憤怒，李青也明白這種針對性的憤怒究竟為何而來，但對此他無能為力。精神偏長類的異人本來就算少見，青海市精神偏長異人算是數量比較多的，但相應的任何兩也多。
這個世界上，精神偏長類的異人，永遠是少見卻實用，數量再多一倍也仍然存在巨大缺口的異人資源。他們往往負責更多的任務而非是凶案。想要他們插手，除非是由警所判定是異人所謂，或是異類所造成的異類案件，才會轉交給守夜者組織。而方毅這種富豪，比普通人享受的待遇更高端一些，會在遇到危險和死亡後，交由警所和守夜者一起派人檢查。
麵對伯希爾那種級別的精神偏長異人，除非是來一個資深第二身級別的官方異人，才能從蛛絲馬跡的痕跡裏推敲出一些異常。然而整個青海市明麵上的資深第二身級別的精神偏長異人才有多少？如果沒有交情，他們又怎麽會輕易參與進其中？
但這些，是李青無法向方毅解釋的。因為這種解釋並沒有用。對方如果真是方毅，那他就很清楚這裏麵的彎彎繞繞，如果他真的理解，就不會說出剛才那種話。那種很明顯是抱有怨氣的話。理解，但不原諒，這恐怕就是對方此時此刻內心的真實想法。
“那與我有什麽關係呢？我用我自己的力量的複了仇。你們這是打算要捉我嗎？把我當成某個異類來處理？”暗影的精神波動震蕩了一下，似乎對自己越來越嚴峻的安全問題並不關心，而是相當配合著李青的第二身一起拖延著時間。
“你的確是觸碰了禁忌。異人不能夠對普通人出手。這是海湖國官方的底線條例。違背者無論如何，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都會被官方守夜者組織無限期的狩獵追捕，直到他死亡，或是進入異人監獄。”綠鸚在路燈杆上蹦跳了兩下，將自己的小身子離熾亮的路燈光源遠了一些。燈光將它小小的身影投影在地麵上，與暗影背後的黑暗相溶，交織出大半個猙獰凶悍，身軀龐大的怪物陰影。
“我沒有對普通人出手。”
“但你製造出來的遊魂，永遠的傷害到了幾個普通人。”
“那是遊魂的問題，我轉化他之後，就已經無法控製他了。”
“所以我第一時間並沒有對你出手。”
“我來看看我的他們。你想要問什麽，就問吧。”暗影的精神波動驀地一弱，就像是整個人的精神都跌落了一段那般。
李青則是心裏一動，明白暗影說的“他們”，是指自己的妻子和孩子，而他主動這麽說，也是從側麵承認了自己的身份，且即便是轉化成為了另一種生命體，仍然還具備著一定的思維和感情，且願意為此付出一些代價。
這有可能是對方故意演的，有引導他的部分。但不管怎麽樣，有的交流，無論交流的是真是假，都是一種收獲。至少想要欺騙到他與他背後的官方守夜者，那還是很難得。他們不會方毅說什麽就信什麽，會對他說的進行分析和驗證。
“他們很好，伯希爾想要憑借著你好友的身份和他精神偏長異人的精神引導一點點的獲得你妻子的信任，然後通過合法的手段獲得你的產業。這其中有人配合，而你妻子在企業內也確實受到了一些被動和困難，但你不需要為此擔心，我們已經為你解決了其中的隱患。
守夜者組織無法保證你的企業會不會落幕或是破產，因為那是你妻子和其他股東的事。我們能夠做的，就是通過官方，利用伯希爾案件進行一定的施壓，幫你妻子穩定上企業一段時間。”
李青並沒有著急發問，而是輕聲向暗影，也即是方毅表露了官方守夜者的善意。事實上他說的已經很克製了，在誓約之書的影響下，不僅僅是官方守夜者組織，就是官方高層，在知道了誓約之書的存在後都願意給予一定的便利和配合。
“我知道。”化為暗影的方毅再次向綠鸚彈出了一道精神波動。
“你知道誓約之書嗎？你能夠死而複生，轉化為另一種生命形態，應該也是誓約之書的力量吧？”對化為暗影的方毅，李青無從從對方黑乎乎一片藏在黑暗裏的麵孔上看出些什麽來，像是表情學分析等等手段，在對方那裏全盤失效。但從對方主動現身，且並沒有強烈與他敵對到動手的敵意可以看出，官方對其家人所做的一切維護並不是沒有效果的，哪怕可能會被對方視作亡羊補牢，但畢竟妻子和孩子受到了相應公正的庇護，並沒有大的損失和危險這點，是沒辦法抹除的。
“從遊魂被你們狩獵之後，我就知道會有這一天。你們是從他的記憶裏翻出的誓約之書記憶吧？”黑暗裏的方毅像是早已預料到李青會問有關誓約之書的問題一般，精神波動裏絲毫沒有被戳穿自己內心最大秘密的慌張波瀾。
“不，事實上，我們對誓約之書的接觸，還要在遊魂事件結束之前！但誓約之書的出現，目前最早的時間點，確實是你被轉化的那一刻。”李青否決了方毅的話，且毫不避忌的將守夜者組織早就接觸過誓約之書的信息透露了出來。這些在來時，就已經被守夜者組織的高層全盤交給了他負責和處理。他此時說出來，也不算透露組織秘密。
情報就是互相交換。
異類固然是瘋狂的，危險的，不可理喻，隻會給秩序帶來隱患需要消滅的。但如方毅這種能夠保持自己思維的清醒，且以原先身為人類時的感情和記憶來主導，具備與人的交流能力，可以溝通，那他就可以在某些事情某些情況上，被視為合作者。
當然，相應的警惕和提防也要有。
在誓約之書的問題上，守夜者組織出於穩妥起見，隻要方毅願意配合，他們也不會采取太極端的手段。畢竟從伯希爾那些記憶裏看得出，轉化為另一種生命形態的方毅不僅僅維持有原本的記憶和人類思維，且能力還相當難纏，對付起來的話，很容易吃上悶虧。尤其是伯希爾破碎的記憶並不全麵，誰也不清楚方毅還會不會有其他的隱藏起來的底牌。
畢竟對方的誓約之書，與他們知道掌握的誓約之書，效果似乎存在差別。
“不可能！”方毅第一時間彈出的精神波動就是斬釘截鐵的結論，隨後卻又自己推翻了自己的結論：“你們也有誓約之書？”
“我就是使用了另外一個誓約之書的人。我簽訂了它，利用它的力量突破了原先的實力境界，晉級成一位資深級別的第二身精神偏長異人。你呢？你的誓約之書是怎麽來的？”綠鸚咕咕了兩聲，將李青的話用聲音完整的複述了出來。當然，其中很多細節都被他可以掩藏了，比如他是怎麽得到的另一張誓約之書？又是如何利用簽訂的它？他在上麵付出了什麽才換來了力量等等。
“在一個古董店買到的。是一本古書。裏麵夾著一張用來當書簽的紙。”暗影方毅也痛快的將自己的誓約之書來源交代了出來，且為表誠意，他就說的詳細很多了：“在我車禍死後，我的靈魂一度出過竅，在那個時間裏，我聽到了一個聲音，誓約之書的名字，就是我從那個聲音中獲知的。本來我都已經魂飛魄散了，思維也一度退化到了無知的程度，但是那張誓約之書讓我重新活了過來，非但穩固了我的靈魂，還讓我重新恢複了思維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