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負載而行 第八十三章 心魔盡釋(四)
白墨畫順勢一劍斜挑,像是手握重逾千斤的重筆,自下而上,重重的、濃墨重彩的揮毫而上!一招得利,瞬時轉守為攻。
司空鴆九似是一驚,劍法亦同時隨之一變,變得如同迢迢春水,連綿無盡。卻是采取了守勢。
白墨畫看上去似乎是在頗有閑情逸致的寫字繪畫,但卻竟有這般莫大的威力!這種奇特的武功,秦夢瑤看得不由心曠神怡,目不轉睛。
還有便是司空鴆九的那蘊滿磅礴氣勢的凜凜劍招,劍法之中那連綿不斷的寓意已然突顯無疑,就是那種不會武功的人都能看得出來,仿佛真正的行雲流水一般!與白墨畫簡直不遑多讓,確是令人拍案叫絕,歎為觀止!
甚至都讓秦夢瑤生出了一種奇怪的錯覺那便是,他們二人此時並非在進行你死我亡的殊死搏鬥,而是正在向人們展示一種華麗的視覺盛宴,隻可惜的是,在場的觀眾卻唯餘秦夢瑤一人。
司空鴆九兩人之間你來我往,猶如針尖對麥芒,互相見招拆招,或是你攻我守,或是你守我攻,或是兩人盡皆互有攻守,但一時間,他們誰也沒有奈何得了誰,轉眼之間,二人已經互對了七八十招,居然依舊是勢均力敵,不分勝負!
司空鴆九劍法一變,突然如同是大海狂潮,一浪接一浪,一波接一波,無休無止的攻勢,浩浩蕩蕩的展開。
白墨畫一聲輕吼,腳下步法一變,手中短劍大開大合,龍飛鳳舞,詭秘莫測,足堪抵住白墨畫的攻勢,兩個人竟然又形成了旗鼓相當的局勢!
當當當當當!
短劍與銀笛交擊的清脆之音如同爆炒豆一般響個不停,司空鴆九與白墨畫兩人的身體如穿花蝴蝶一般纏鬥在一起,從地麵打到空中,然後又從空中打回到地麵,打得那叫一個昏天黑地!
眼見他二人的打鬥越發激烈,自己卻隻能站在一旁幹瞪眼,袖手旁觀,一點忙都幫不上,秦夢瑤時刻都處在提心吊膽之中。
就在他們二人陷入鏖戰,打得白熱化之時,司空鴆九忽然身軀急轉而下,向一邊遠離秦夢瑤的方向極速掠去。
“你還不快走?!”
司空鴆九在施展身法急速退避的同時,亦是對一旁不遠處的站著發愣的秦夢瑤大聲呼道。
他此舉顯然便是故意遁離,以此調開白墨畫,給秦夢瑤逃離製造時間。而當司空鴆九看見秦夢瑤依舊站在原地無動於衷的時候,這才不由出聲提醒。
見司空鴆九正與自己交戰正酣之際,卻突然沒來由的“落荒而逃”,白墨畫雖然對他這番怪異舉動甚為疑惑,但如此良機,他又豈能輕易錯過?!
老虎不發威,你當我是病貓!真當我如此可欺不成?!
他發誓定要讓司空鴆九為他剛才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隻有如此方能解他的心頭之恨!
隻見白墨畫身子一閃,化作一抹流光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司空鴆九所去的方向掠去。
高手對戰,最忌分心分神。一旦失心分神,那麽,迎接他的,將是永遠無法挽回的深淵!他會為此付出無比慘重的代價。
司空鴆九便是因為關心則亂,才會犯下這等低級的錯誤。但為了秦夢瑤的安全,已顧不了這許多了,他豁出去了,必須賭一把!
隻見白墨畫施展他那驚才絕豔的輕功身法,轉瞬之間便追上了司空鴆九。幾乎就在瞬間,他一個倒翻從司空鴆九頭頂掠過,直接飄飄然落在了司空鴆九前麵。
白墨畫與司空鴆九幾乎在同時出手,銀笛與短劍幾乎同時擊出,各自帶著錐心刺骨的冷凜寒威直奔它們的目標而去。
“小心啦!”
秦夢瑤見狀,唇間發出一聲驚惶般的大叫。隻見她邁開輕快的步子就朝他們這裏跑來。
但就在短劍即將刺向白墨畫的脖頸的刹那間,司空鴆九目光猛地一動,握著短劍的手臂下意識的往外一扯,隨之凝聚於劍上的力量瞬間消弭了大半。
司空鴆九和白墨畫同時閃避,而司空鴆九的短劍由於力量即時回撤,加上白墨畫及時有效的閃避,因而並未對白墨畫造成什麽實質傷害。
反倒是白墨畫的銀笛,最後卻是直中司空鴆九的腰肋,但由於司空鴆九閃避,銀笛並未刺入司空鴆九的皮肉,反倒是刺破了他身上穿的那件外袍,司空鴆九也被其上白墨畫所凝力量的餘波所震及而栽倒在地。
趁他受傷要他命。
白墨畫見狀,連忙舉步上前,手中銀笛高舉,重新凝聚起恐怖如斯的力量對準倒地未來得及起身的司空鴆九砸去。
司空鴆九此刻就是來得及起身,亦無法及時躲開這致命一擊,遑論他此時還依然倒在地上未起。
然而,就在他的銀笛距離司空鴆九還有不足半尺的時候,自遠處而來,一個白色人影身子猛然一晃,瞬至他們麵前,而後,一把翠綠木棍閃電般伸出,擋住了白墨畫往下砸來的銀笛,輕易便抵擋住了銀笛的猛烈攻勢,化解了那上麵所蘊含的恐怖力量。
來人赫然便是雲凡!這根翠綠木棍自然便是他從不離身的武器——無極棍。
隨後趕到的,還有葉汝嫣和求死大師。
此時,恰巧秦夢瑤跑了過來,白墨畫看見她,目光一凝,隨之,手上的銀笛又橫抵在了她粉嫩的脖頸上。
她的這一“愚蠢”行徑,致使司空鴆九之前做的所有努力盡皆付諸東流!
本來是讓她趁機逃脫的,可現在,她又自行送上門去,再一次落在了白墨畫手中,再一次淪為了人質。
而白墨畫的做法則是很好理解,畢竟雲凡他們幾人又及時趕來了,司空鴆九現下了又添了這麽多幫手,白墨畫也不是傻子,他不會妄自菲薄,但也不會托大,對方這麽多人,他一人斷然不是對手,所以,他必須第一時間找一個護身符。
這個人當然不會是別人,隻能是落單,而且看起來最沒有威脅的秦夢瑤。
這可真是,瞌睡來了有人給送枕頭,秦夢瑤竟然會主動跑上來,這倒是令白墨畫頗感意外。不過,既然如此,他到也是樂得接受。
麵對雲凡眾人,白墨畫臉上亦是毫無懼色。他掃視眾人,目光最後落於雲凡身上,沉聲問道“江碧玲呢?”
雲凡“……”
“我說過,若是找不到江碧玲,可就別怪我不客氣!”白墨畫忽然側眸,看向身邊的秦夢瑤,狠狠道。
“且慢,我們已經找到了。”葉汝嫣神色淡然的輕聲道,聲音是無比的輕忽和緩。
“??!!……”白墨畫驀地側目,看向葉汝嫣,嘴唇緩緩張開,目光顫蕩,腦中一片迷蒙,葉汝嫣聲音雖頗為輕緩,但落在白墨畫耳中,卻不啻天音,字字驚心,字字震魂,讓他如墜夢中,簡直難以置信!
白墨畫原本橫抵在秦夢瑤脖頸的銀笛不知什麽時候悄然落下,他站在原地,許久未動,仿佛一個石化的雕像一般……良久良久。
過了很久很久,仿佛有一個世紀那麽長,白墨畫終於動了。他輕抬腳步,就像一個提線木偶一般跟在雲凡他們的後麵,就這麽走著,走著……
一路之上,白墨畫一直默然不語,而雲凡和司空鴆九幾人亦是頗為知趣的沒有言語,更加沒有打擾他。
終於,他們一行人在距離十裏坡不遠的路邊茶點鋪子前停了下來。
白墨畫凝目望去,很快,白墨畫便注意到了一個身穿粗衣布衫,農家婦女打扮的一個女子倩影。
這個女子,白墨畫無比熟識,非常的熟悉,可以說,此女是導致他這一生悲慘人生的罪魁禍首,他這一生都不會忘記她的模樣。
沒錯,此女子赫然便是他心心念念尋找而無果的,化成灰都認得的江碧玲!
驟然見到她那臉上那抹能夠消融一切煩惱和不愉快的笑容之時,白墨畫仿佛又回到了十年之前,他與她初次相識時候的情景。
白墨畫剛欲露出微笑的時候,卻見江碧玲此時顯露笑容對象是旁邊凳子上的兩個孩童。
白墨畫的身體登時如遭電擊般的微微顫抖起來,腦海中剛剛鉤織起來的美好場景刹那間支離破碎,眼前的出現的一幕幕場景,瞬間把他拉回了這殘酷的現實之中。
這麽多年了,他之所以極力想找到江碧玲,就是因為他的心中,還尚存有一絲幻想,他認為當年的江碧玲定然是有什麽苦衷才會如此對他,他以為江碧玲對他依然還有感情。甚至,他都在幻想著,如果能夠找到她,或許他們能夠再續前緣,破鏡重圓,白墨畫心中甚至還有那麽一絲期待;因此,他才想找到江碧玲問清楚,他想弄清楚當年的一切,還有她當初為什麽要那般狠心對他?
但……當他看見那兩個孩子時,一切似乎都已不重要了,白墨畫的心碎了!
他的嘴角浮現了一抹深深的嘲弄,白墨畫瞬間清醒過來,原來一直以來,都是他自己在自欺欺人,自己欺騙自己,一切都隻不過是自己一廂情願的妄念和幻想罷了!
再去看時,眼前的那一幕幕就似是已然變了味道。他對江碧玲徹底失望了,對自己的人生亦徹底的絕望了。
真正的絕望從來沒有色彩,沒有聲音。而比絕望更絕望的,是給予了希望之後的再次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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