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
五
一個月的寒假說快也快說慢也慢,這種哲學思辨的模棱兩可完全是因持有不同的觀點而得出來的。在劉嘉露以為過得太快了,仿佛昨日回來今天又要走的短暫,這與她不願辭別男友而又陷於孤單有直接關係,恨不能這個假期長長久久地過下去。葛碧潭則不這樣認為,這不僅因為她有見到周浩的迫切心情,更因為在新學期裏創辦古風詩社要邁出實質性的一步——申辦,再不能如上學期停留在籌辦的準備階段,所以她急不可耐地等待著新學期的到來。
收假的日子,她們宿舍的四個人都按時到校了,劉嘉露沒有因為難舍難分而拖延到校的日子,盡管帶著離別的傷感,但在見到程紋璽、董茜茜時還是顯得異常高興,必定有一個月時間沒有在一起了。葛碧潭與她同行,被早早等候在停車點的周浩接著傾訴他們的離愁別恨去了。這一點早就被程紋璽預料到了,未等她們的熱情過後,程紋璽就將猜想說了出來,劉嘉露笑著隻是點頭示意猜得正確,沒有用語言回答是怕觸動了自己因為離別而顯得十分脆弱的感情,一個月的相守,一時的分開得有些時日才能習慣。三人一邊交談過年的見聞一邊分享著帶來的家鄉土特產品,後又開始收拾起各自的床鋪,整個宿舍充滿了其樂融融的氣氛,不然劉嘉露又該沉浸在思念男友的愁苦當中。這不僅僅是集體生活的優點,更是大學生生活的特點——比較單純而更具活力,即使有點不好的情緒也會被熱鬧的氣氛融化掉的。劉嘉露這時似乎就忘記了離愁而大侃家鄉的過年習俗。古老的秦地有著悠久的傳承,前些年被拋棄了的民俗文化現在又開始重拾回來,程紋璽與董茜茜已經在電視節目裏看到過各地這種傳統文化複興的報導,這時聽著劉嘉露對家鄉民俗更加詳細的述說如有身臨其境的感覺,在羨慕中多少流露出難得現場一見的遺憾。劉嘉露則在自豪中邀請她們明年的寒假一起到她的家鄉——黃土高原上過一個十足鄉土化的春節,二人激動得說出恨不能現在就再過一次年。其實各地的春節都極富地方特色,荊州也有著自己的傳承,程紋璽講出來後也蠻富有吸引力。湘西更具少數民族的風俗,有著鮮明的個性,董茜茜也為獨有的民族文化而驕傲,她在講述時流露出了少有的動情,熱愛自己民族及其文化才不失於擔起民族傳承的重任,平時隻從外表看到董茜茜的沉靜,其實她還有一顆繼承民族文化的火熱的心。一個民族的文化就是一個民族文明的傳記,丟掉文化則意味著對民族的遺忘,在誰的手裏遺忘誰便是民族的罪人。她們未必有如葛碧潭意識到了這一點,但她們對於民俗文化還是有熱情的,從對年俗的頌揚中可以看出這一點來。即使她們有對於詩這種經典的傳統文化認識不足的缺點,但她們還有除此之外的優點。
葛碧潭與周浩見麵的第一句話就是關於《我為你心跳》詩作的話題,隨後他們一起走到了餐廳,一邊吃飯一邊交流著相思的離情不失為一種合適的選擇,再能到哪裏去呢?似乎沒有比這裏更恰當的地方了。葛碧潭還從包裏拿出了獨具關中東部特色的餛飩饃和小饃讓周浩品嚐。周浩看到後直呼藝術品,這哪裏是用來吃的,完全可以作為擺設的藝術品,拿著看了又看,一副愛不釋手的樣子。葛碧潭見此情景深受感動——在家鄉人眼裏再普通不過的蒸饃在沒有見過的人眼裏成了這麽值得誇讚的藝術品。她看得出來,周浩不是裝出來討好她的,不是愛屋及烏的表演,而是發自內心的真誠讚美。她暗自為自己的母親以及家鄉的人們有這樣的傳承而欣喜,也為祖先有這樣的創造而自豪。
很短的時間內飯就吃完了,但久別重逢的纏綿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消化,飯後依然坐著沒有離去而是談了很久,看到周圍人少或者趁別人不留神之際周浩還做出了親昵的動作,葛碧潭也樂於接受,這也算是見麵後熱情的有效釋放,如同燃燒的柴禾隻有火焰的熄滅後變成灰燼熱量才可散盡一樣,他們之前預備好的情話說到挖空心思再也想不出來時,似乎才可淡化他們的相思之愁,交流也失去了剛見麵時的激動不已。周浩發現談話間葛碧潭慢慢變得有些嚴肅,他還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麽,不解中詢問得知,原來是葛碧潭想到了申辦古風詩社的事,不由得心情沉重了起來,他在寬慰與鼓勵中反複表態在接下來的日子裏將全力以赴支持她的這一人生理想的實現。她這個時候的的確確需要他的幫助,不然以她一個人的力量及精神不敢保證不半途而廢,隻要有他的陪伴,那怕僅僅是跟隨其後,她也會如有依靠的堅強後盾一般地勇往直前,否則她會有單槍匹馬的無依無靠,在遇到困難與挫折時連一個傾聽她訴說的人都沒有該是怎樣的悲慘是不難想象的。當她聽到他堅定的話語時心裏湧動著一股股的熱流,而且臉頰泛起了紅暈,周浩以為是餐廳裏的溫度高使她有了這樣的反應,豈不知她是被他感動後才緋紅了臉頰。他以十分關切的口吻問起她是否因為熱得有些不適,而且告訴她如果真是這樣就回宿舍吧!她聽著他的話時緋紅更多地泛起,沒有回答他的詢問,而是以含情脈脈的目光注意著他,就在他停止詢問的那一刻,她緊緊地擁抱了他而且熱吻了起來。這時若大的餐廳裏用餐的人不是很多,他們周圍的人更是稀疏,她不是抓住了這樣的時機而行動起來的,而是情之所至,不能自抑的舉動,但也與人少有一定的關係,如果人很多,她一定不會讓自己的情緒發展到這一地步的。盡管大學校園裏已經在這方麵開放到了超過西方國家大學裏的程度,甚至開放到了人們難於想象的地步,但在眾目睽睽的大廳廣眾秀恩愛必定不是常見得如人吃飯一樣的普遍而被人視而不見,真正樂於被人觀賞的除非在影視劇裏才有,那是藝術的需要還是追求商業利潤的所迫,是值得商榷的。現實生活裏男女情愛的神秘麵紗雖然已被揭去,但必定還屬於隱秘的範疇,肆無忌憚一定是不理智的舉措,葛碧潭肯定懂得這樣的道理,但她這時還有了這樣的行為方式,除了激動不已還能有什麽解釋呢?她感謝他的體貼入微好象這是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了。熱吻過後,離愁進一步消化,也該到離開這裏的時候了,因為同宿舍的三個人惦記著她,她也惦記著她們,盡管與劉嘉露一路同行而來,但與程紋璽、董茜茜已有月餘的分離了,雖然不如思念周浩的濃烈,但也是時刻掛在心上的人,盡管平時有磕磕碰碰,但離開後卻有很多的思念。
葛碧潭推動虛掩著的宿舍門時驚動了諞得熱火朝天的三個人,她們即刻停止了正在進行的交談,尤其是程紋璽幾乎是從座椅上蹦了起來,走上前與葛碧潭擁抱在一起,董茜茜笑盈盈地上前接過了葛碧潭背上的包,程紋璽抱住葛碧潭的雙手直到她較長的寒暄進行完畢才鬆開,她的熱情洋溢令葛碧潭非常感動,其實她也有同樣高度的熱情,隻不過沒有程紋璽善於表達而已,與程紋璽的擁抱結束後,她發現董茜茜可掬的笑容背後一定深藏著同樣深厚的感情,但董茜茜的靦腆卻失去了程紋璽做出熱辣動作的勇氣,於是葛碧潭上前緊緊地抱住了董茜茜,她對董茜茜的擁抱正如剛才程紋璽對她的擁抱一樣用力與長久。由此可以見得,經曆一學期的共同生活,四人建立起了深深的友情。葛碧潭走回宿舍的路上已經預料到她與她們見麵後的話題一定是關於她與周浩見麵的內容了。既有這樣的預料她便準備了滑稽的段子與她們分享初見時的快樂。自然又是程紋璽首當其衝地提問了,什麽吻了幾次,熱吻到了什麽程度。她不僅按照提問一一如實回答,而且添加了不少的調侃,其中的一段是與程紋璽、董茜茜都有這麽熱烈而長久地擁抱,與周浩就可想而知了,與他的吻比擁抱是在更加激烈中進行的……這樣的表現大大出乎她們的料想,甚至使她們產生了驚訝——想不到一向穩重端莊的詩人有了如此的改變,變得有些調皮。葛碧潭不是看出了三人的驚異,而是如預料她們的提問一樣預料到了她們會是這樣的態度,她為了給她們帶來更大的歡樂,就在她們還未從異樣中反應過來的時候,下邊的一句話使她們產生了更大的驚訝,乃至詫異坐在這裏說出這句話的不是葛碧潭,她們已經不是懷疑耳朵聽對了沒有,而是懷疑眼睛看清了沒有。她說出的話是如果不是學校規定的限製,叫周浩來這裏,他們可以吻給她們看。太突如其來的變化了。三人聞言先是一愣,然後就有了上述的表現,之後是大笑,但笑得不是開懷而持久,因為笑時她們仿佛感悟到了什麽——她們本想開她的玩笑,反而有被她玩的感覺,於是終止了笑,也終止了開玩笑。葛碧潭見一下子清靜了下來心裏又有些失意,又主動地問起她們在她到來之前談了些什麽,能否也讓她分享一下。程紋璽告訴她交談的內容主要是對她與周浩見麵後種種行為的猜想。她對程紋璽的話表示相信的同時又質疑不止於這一個話題吧?程紋璽又讓她猜能說什麽呢?她籠統地回答是過年的事。劉嘉露在一邊急了,對著程紋璽來了一句何必為難她的反駁後簡單地告訴了葛碧潭她們主要交流了各地的年俗。
見麵告一段落後,葛碧潭見她們都鋪好了自己的床,也動起手來鋪床,董茜茜一邊給她解釋本想給她鋪的,但又不知如何布置,一邊給她幫忙。
四個人見麵後離情很快而且用很簡單的方式就渲泄完了,遠比情人見麵後離情的釋放容易了許多。各人開始幹起了自己的事情,隻是偶爾有一句沒一句地交談著。時間在慢慢地流逝,但離晚飯還有一會的功夫,去早了又擔心晚上饑餓,所以這一天最後的一頓飯得等到飯時去才合適。就在這等待吃飯的無聊中,程紋璽忽然想起什麽大叫一聲,劉嘉露受驚後埋怨了幾句,葛碧潭與董茜茜同樣受驚但沒有如劉嘉露把怨氣發泄出來,而采取的是容忍與寬恕。程紋璽想起的事是放假前她們一起去春熙路時葛碧潭在走進奢侈品賣場時沒有與她說完的話,當日因為忙碌與困倦忘了問,次日又惦記著乘火車的事忘了問,坐上火車後百無聊賴中想起來了,本想打電話詢問的,昂貴的漫遊話費使她終止了這一想法,一個假期偶爾都會想起沒說完的話題,自己叮嚀自己開學一見麵就詢問,沒想到見麵後的熱情衝淡了記憶,到這時候才記起來。葛碧潭在她這麽突然地提問後,一時反應不上來,經過短暫的回憶後,想了出來,但離開了當時的環境也就沒有了慷慨激昂的議論了,要表達的意思高度概括後應該是有賊似乎是正常的,春秋時代有孔子的出現,也有盜蹠的存在。不正常的是旁觀者冷若冰霜的態度,這樣的現實才是最可怕的。因為這樣的表麵透視出的是整個社會道德風尚的退化,是道德底線的幾近崩潰,難道竊賊在行竊之際受害人沒有覺察的可能而周圍人眼睜睜地視而不見,甚者還在幸災樂禍,不是事實嗎?但願這樣的災不要降臨這樣人的身上,一旦被竊也一定會如所目睹的那個受害人一樣的歇斯底理地大喊大叫,誰敢保證那個受害人就沒有觀賞過別人的被盜呢?如果行竊之際,周圍所有的人群起而攻之,賊還會有今天普遍存在的大膽嗎?曆史上對於賊最基本的定性是偷偷摸,而且常常以此用來比喻,哪裏有如現階段的膽大妄為,賊與強盜的概念幾乎快要相同了,如果這種情況繼續下去,字典裏對於賊的解釋就得修改了。這是賊的問題呢?還是社會與廣大人民群眾的問題呢?應該由社會學家研究給予一個準確的答案。葛碧潭說到這裏停了下來,程紋璽表示對她的看法讚同外,又向她提出了一個尖銳的問題,而且進行了簡單的闡述。意思是如果葛碧潭發現了行竊會阻止賊呢?還是會提醒被盜人呢?賊在窮凶極惡中往往會對妨礙的人造成傷害,這種所謂的見義勇為也往往會付出慘重代價的,更氣人的是提醒了受害者不僅得不到感謝,反而遭受白眼,甚至怨言騷擾等等情況,現實是複雜而不可預料的,誰能想到出門會遇到什麽事呢。葛碧潭沒有隱晦真實的想法,告訴她們如果那天真的發現了賊的行竊周圍人都漠然視之,自己可能也會沉默不語的,因為以一己之力不僅不能改變社會風氣,對付一個賊確實有不足的現實,這不是說的一套做的一套的虛偽,也不是臨危不懼的悖逆,也不是臨陣脫逃的實踐,總而言之不是為自己的不作為辯護,因為自己很接受孔子倡導的施救原則——從井救人,難道眾人漠然不是一口深深的井嗎?何必冒這麽大的風險呢?見義勇為的壯舉應該建立在確保自身安全的基礎之上才可以提倡,否則就難於評說了。不過那天真遇到賊還真敢阻止的,因為有五個人在一塊,一個人的行動一定能得到其餘四人的大力相助,否則,一個人時還是值得掂量再三的。葛碧潭的上述觀點程紋璽未必同意,因為她們自小學至今天上了大學一慣接受的教育都是奮不顧身的見義勇為,見了壞人做壞事就要義無反顧地勇往直前,這種不計後果不計成本的觀念早已植根於她們的魂靈之中,一時不能接受葛碧潭的說法也似乎在情理之中。程紋璽雖然不樂於葛碧潭的說法,但沒有發生爭執,這倒不是因為久別重逢或者新年之際的喜悅不便於激烈的論爭,而是考慮到沒有充足的論據能夠駁倒葛碧潭的謬論,她心裏是這麽想的,但沒有敢說出嘴來,她有的論據僅僅隻有見義勇為是英雄的行為,否則便不是英雄,除此之外再想不出別的內容了。她也想到英雄的桂冠不是人人都可以戴在頭上的,往往是犧牲了性命的人才有這樣的光榮稱號,是生命珍貴呢?還是虛名珍貴呢?閃念間出現的這一疑問使她完全喪失了爭論的勇氣。這個時候也近晚飯了,於是就以去吃飯為由結束了程紋璽的提問。
她們走到女生院大門口時,周浩從旁邊忽然走了過來,站立在了四個人的麵前,仿佛一下子擋住了她們的去路,未來得及發愣便驚呼起來,當然是程紋璽與劉嘉露的聲音了,董茜茜笑殷殷地注視了一會周浩與她們的親熱問候後又將目光投向了站在一邊嬉笑的葛碧潭。五人一起走向餐廳時,程紋璽埋怨葛碧潭保密工作做得太好了,明知周浩在門口等著卻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葛碧潭則辯稱根本不知道周浩會出現在門口,他之前隻字未提,周浩給葛碧潭幫腔完全是自己的主意,目的隻有一個,就是給大家一個驚喜,新年新氣象,不能在平鋪直敘中開啟新一年的生活。未等他說完,程紋璽反駁一個突然的出現就是新氣象了,恐怕也有點過於簡單而誇張了吧?周浩應答說也想坐上宇宙飛船降臨在她們麵前,可是條件不允許做到那樣的新奇。
進入餐廳,吃飯的人與平常一樣的多,買飯的窗口大多都排了隊,但都不長,座位也幾乎坐滿,整個餐廳鬧哄哄一派熱氣騰騰的景象。因為開學的第一天,不少同學在這裏是新學期的第一次見麵,難免熱情招呼,有的甚至坐在一起高談假期的見聞。這次周浩與葛碧潭、劉嘉露、董茜茜坐在了一張餐桌,不僅是因為座位緊缺的關係,而是在一起交流的原因,隻有好動的程紋璽與她熟悉的同學坐到了不遠處的位置。吃飯間沒有了程紋璽的在場,剩下的四人中善於交談的就是劉嘉露與周浩了,而葛碧潭與董茜茜則是偶爾地說上幾句,雖然話少了些,但談話時卻包含了深情厚誼。周圍的同學談得更加的熱烈,有的甚至笑聲朗朗,這樣的情況在平時是很少的,這完全與過年的氣氛有著直接的關係。當他們聽到臨桌同學議論今晚文曲鎮燃放焰火時,才如夢初醒般地記起今天是元宵節,自進校後的忙忙碌碌幾乎忘記了來校前計劃著體味一下在異鄉過元宵節滋味的想法。這時不僅是葛碧潭來了勁頭,其餘幾個人的熱情也都高漲起來。激動中葛碧潭檢討似的說出她險些忘記了這麽重大的事情,不善言語的董茜茜不知是為葛碧潭打圓場,還是心跡的吐露,說出自己一直惦記著這件事情,沒有說出來的原因在於元宵節過在晚上,晚飯後才算拉開帷幕,本想在走出餐廳後提示的,她還想著大家心裏都和她的想法一樣,惦記在心裏沒有說出來罷了。她告訴他們,她心裏特別在意的是家鄉的元宵節具有較強少數民族的習俗,想看看這裏有什麽不同的地域特色,所以特別在乎今天晚上的體驗。她的一席話同樣道出了他們的想法,吃過飯,他們叫上了程紋璽,省得過後她的怨聲載道,其實他們更在乎的是沒有程紋璽的一起行動,熱鬧的程度會大大降低。
走出餐廳五個人商量著該何去何從,是在校內一起歡度元宵佳節呢?還是到文曲鎮觀賞焰火呢?為什麽要有這樣的討論呢?因為按照學校的製度規定,這個時候是不允許學生擅自走出校門的,正是考慮到這一點他們才遲疑不決,然而從身過走過的同學紛紛議論著到文曲鎮的話題,於是他們抱著試試看的態度向學校西南門走去,隨著臨近校門口他們的信心越大了,因為已有不少同學走在他們的前頭,沒有見一個返回的,足以證明今晚特別開放。走到門口,雖有幾名門衛守候在門的兩側,但沒有阻攔的動作,隻是不停地反複向走出校門的同學叮嚀十點鍾前必須返回學校,否則關門後不再開門。這種人性化的管理給他們本來喜悅的情懷再添了一份喜悅,五個人隨著前前後後不少趕往文曲鎮的同學們加快步伐地往前趕,怕耽誤了對焰火燃放的觀看。這是人們在這種場合或者這類事情中表現出來的普遍心態,不然為什麽會用趕集趕會來形容這時的行為呢?一個趕字的使用將人們真實的心理活動昭然若揭地描繪了出來。急急忙忙地趕往文曲鎮,遠遠望見,街道兩旁掛滿了各式各樣的燈籠,而且夾雜了豐富多彩光怪陸離的閃爍,一種令人眼花瞭亂的感覺撲麵而來;置身其間仿佛進入了魔幻世界,特別感到新奇的莫過於董茜茜,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場景,她有大開眼界的享受與收獲。山坳裏的家雖然也通了電,但永遠也不會有這樣的氣派,家鄉很少有人張燈結彩,近些年的變化是年節時大門上貼對聯,這對山裏人來說都是不小的進步,聽家裏老人說很早以前也有這樣的風俗,後來不允許貼了,一直到前些年才恢複了。偶爾也有人家在大門外掛上燈籠,在山間的星星點點宛如在山野偶爾出現的磷火,不僅增加了節日的喜慶,反而有令人望而生畏的錯覺,不過在掛燈籠的人家卻會以為有吉祥如意的照耀。無論多麽美好的寓意,山間燈籠遠沒有這裏的輝煌。董茜茜與其餘四人沿街前行見到了之前從未見過的諸多場景——男孩子燃放花炮,有的是一個人在獨自操作,有的是一群男孩子圍攏在一起;女孩子則躲得遠遠的,但手裏也沒有閑著,手花發出刺刺的響聲,有的安安靜靜地在放,怕著了自己的新衣裳,也怕傷了過往的行人,有的則轉著圈故意讓手中燃燒的花屑四處飛濺。不同性情者則有著不同的行為方式,在這種玩耍中表現得淋漓盡致。年齡幼小的孩子沒有點燃花炮的勇氣卻有十分的好奇,要實現節日的歡樂少不了父母的幫忙,年輕的爸爸不厭其煩地反複點燃,年輕的媽媽則護著孩子,有些膽大的小孩努力掙脫媽媽的懷抱,盡量走到距離花炮的近處,這種置危險於不顧的幼稚正應驗了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箴言,媽媽在無奈中隻能用自己的身體護著無知的孩子,這完全是沒有必要或者可以避免的冒險,可是為了孩子高興母親做到了。可以看出母親為孩子付出犧牲的無私無畏無處不在,這種偉大的母愛讓董茜茜看得熱淚盈眶。剛剛學步的孩子或者能夠行走但還不十分穩當者多在媽媽的攙扶中手持燈籠,今年是鼠年,燈籠的造形盡是老鼠;還有不能行走且無玩耍意識的嬰兒也有奶奶抱著,媽媽打著燈籠在不停地引逗。這種異常熱鬧的氣氛在家鄉的山溝裏是難以形成的,沒有這裏平坦寬闊的地理條件,自然沒有人口的聚居,也沒有放花炮豪奢的行為。家鄉的刺花還是原始狀態中的用一種棉軟的紙卷了木碳屑的那種,燃燒時僅僅隻有火屑斷斷續續地冒出,沒有這裏的鮮豔奪目,更沒有這裏的劇烈與緊湊。董茜茜看到年輕的媽媽們牽著、扶著或者抱著小孩子打著燈籠的時候,不僅勾起了她幼年的記憶,而且也使她對未來有了幻想,在她的印象裏沒有這樣的經曆,不是媽媽對她沒有愛,而是沒有這樣的外在條件,自己將來能有這樣的條件嗎?能讓自己的孩子如這裏的孩子一樣在街道過盛大的元宵節嗎?她心中泛起一股不是滋味的滋味,其中主要的是心酸。正在她難受的時候,程紋璽一句看到了的叫喊把董茜茜從幻想中喚回到了現實中來,但見十字口的四周已經站立了不少的人,而且還有不少的人陸續地走來。這個時候天已完全黑了,但由於今晚的月光明亮,所以天空朗朗,加之燈火的映照,沒有黑了的感覺,更不用說暗了。聽身邊站立的人議論,焰火八時整開始。向十字口中央望去,已有不少人在那裏忙活,隻有技術人員才能走進其間,組織者一再提示觀眾閑人一概不許靠近!董茜茜聽到這樣的告誡在想:多麽危險的地方,誰能臨危不懼走到其中去呢?然而她又想,麵對這許許多多到此觀看的人,就是一群烏合之眾,除了說這樣的話,組織者又能說什麽呢?然而一旦出了事,組織者是脫不了幹係的。這樣的告誡是對安全負責的精神體現呢?還是推卸責任的措詞呢?董茜茜想不出一個準確的說法,隻能默默地祈禱在接下來的喜慶中不要發生任何的意外,那怕是甚小的意外也不要發生。她用自己民族特有的禱告方式在心中祈福,這不是迷信的行為,而是一種善良驅使下的願望,隻有心底良善且無私者才能有這樣的想法與行動。焰火燃放沒有特別的儀式,本來點燃異彩紛呈的焰火綻放天空就足以令人在視覺享受中獲得心曠神怡的快感,這似乎是無功利或者福利條件下的所作所為。但是盛大的焰火晚會需要一筆數目不小的投資,誰來出這個錢呢?商家讚助是最佳的途徑,但商家的本質屬性是唯利是圖,一旦打著商家的旗號便沒有施舍的一說,商家出的每一分錢都是需要回報的。這種場合的回報除了大張旗鼓地掛了許多的宣傳讚助商家的條幅外,焰火燃放前還要讓讚助商站在十字口中央最醒目的地方給觀眾講話,在觀眾看來都是誇耀企業信譽與規模無聊的套話,然而在企業家看來卻是榮耀。這時董茜茜才明白了組織者反複告誡的閑人不許靠近的真實意圖了,原來是有這麽重要的人物要登場的。不管怎麽說,能給傳統的節日帶來聚眾的歡樂也是一種對社會的貢獻了。焰火燃放了數十分鍾,隨著每一次焰火的升空都會引起觀眾的歡呼聲,人們沉浸在歡快中度過這段實際上不算短暫的時間時,仿佛焰火燃放時的轉瞬即逝。這種盛大的場麵在董茜茜的人生經曆是第一次,在給她視覺上以巨大衝擊的同時,也給她的心靈有巨大的震驚,她欣賞這種火樹銀花不夜天的美景,的確能給人以美的享受,可是這樣的美能持續多久呢?如果將其記憶在心便是終生之久了,如果隻是數十分鍾的觀賞就有點太短暫了。終生的記憶與短暫的觀賞比起花去的巨資是一個什麽樣的概念呢?她在返回的路上反複地思考,沒敢將自己的想法告訴身邊的任何人,連葛碧潭也不願告訴,她怕被人笑話自己的想法太幼稚!太愚腐!說出去一定被人定性為狹隘。商家可以將巨資付之一炬,然而這筆錢如果用在她的家鄉建設上不知能解決多少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她在想,假設自己今後有了錢了,一定不會讚助這種活動的,而是……她沒敢再往下想這方麵的問題,而是轉向了對民俗繼承的思考——元宵節可以算是華夏民族的狂歡節,既然有這麽隆重的命名,花巨資燃燒又有什麽錯呢?錢有多種多樣的花法,分水嶺在於窮人與富人的立場觀點不同罷了。她一路上都陷入在這兩方麵的糾結之中,沒有與其餘四人說話,也沒有聽到他們說的話,走進校門時,由於同學們集中回來,一片亂糟糟。走到學校廣場,一看時間還早,加之一輪明晃晃的圓月懸在空中,仿佛有勾魂攝魄的魅力。於是五個人商量著該如何度過在三江大學的第一個元宵節,正在他們無主意去哪裏的時候,看到廣場的東北角聚集了不少了的人,葛碧潭提議到人多的地方去看看,沒有反對也沒有讚成,本來那裏就是回宿舍要經過的地方,所以這時走過去也無所謂跑冤枉路。五個人沒有了去看焰火時的勁頭,因為這時沒有明確的目的性,所以在沒有了動因的前提下也就沒有了趕的行為了。慢騰騰走去時,遠遠就聽到猜中了的叫喊聲一陣接著一陣,他們立即意識到了前邊在進行著一場燈謎會,誰也沒招呼誰地奔了過去,走近時葛碧潭明白了這是春江詩社搞的一次活動,因為春江詩社的骨幹成員個個以主持者的身份遊走在現場。她與這些人都認識,而且是別人對她的了解似乎比她對他們深刻了許多,這是因為他們把她當作異類看待的結果,所以她有些不願意走在這些人中間,同行的四個人都紛紛參與到猜謎語的時候,她卻在為是離開還是陪四人猜燈謎而猶豫不決中站在了人群的邊緣沒有動。看著春江詩社的人,她在想:以她對他們不多的了解,肯定編寫不出多麽精彩的謎語,說不定還是從別處抄襲來的,由此記起了《紅樓夢》裏寶玉為元春編撰的一響而散的炮竹;迎春自杜的打起來亂如麻的算盤;探春飄去的風箏;惜春清寂的海燈。這樣的燈謎才稱得上上呈之佳作了,可惜的是寓意都是不祥,但卻與作者表達的主題緊緊相扣,說是謎語實是讖言……正在她為《紅樓夢》人物歎惜傷感之際,許竹筠站在了她的麵前,看到她一副沉思的樣子問她在想什麽呢?她如實地回答了許竹筠的提問。許竹筠聽後感慨中讚賞她不愧才女的稱號,想到的燈謎也是這麽精彩的作品了。接著又說老遠就看到她發呆的樣子,以為在構思詩作,走到跟前有不忍心打擾的想法但又由不得不動聲色,理由很簡單一個多月的沒有見麵還真有幾份思念,如果真影響了她的作詩請諒解。她很坦誠地告訴許竹筠當時沒有寫詩的衝動,不過經這麽一提醒還萌生了寫詩的念頭,她開玩笑地對許竹筠說心有靈犀該不會就是如此吧?她又問她是怎麽知道她在這裏的,她所在的位置不應該被她發現的。許竹筠說是周浩特別指給地方的。兩人在閑談中葛碧潭又提到了古風詩社創辦的事情少不了許竹筠的支持,許竹筠對葛碧潭的反複叮嚀回以玩笑的口吻說出如果不想支持的話這時都遠遠躲開了,何必自己找來。葛碧潭則誠懇地告訴許竹筠看到春江詩社的人第一眼就想到了她一定在這裏,本想去找,但一時又懶得走動。未等她再說下去,許竹筠戧白不是懶得走動,而是對謎語的不屑一顧吧?葛碧潭反複辯解沒有這樣的意思,其實有沒有兩個人心裏都明白,象她們兩個這樣高潔的女生,心存桀驁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不然也不會有冰清玉潔的品質了。兩個人的交談甚是融洽,直到周浩、程紋璽、劉嘉露、董茜茜走來,才終止了談話,許竹筠與四人打過招呼離去了。四個人異口同聲地講給葛碧潭沒有去看才是高明的選擇,競猜的謎語根本談不上精彩的一說,不是慣常有的,便是粗俗得毫無藝術性的。這一點葛碧潭早已預料到了,所以聽後沒有什麽反應。看看時間還早,每個人似乎都有未盡之興,想多體味元宵佳節的歡娛,又是葛碧潭提議去看寒江裏的月亮是個什麽樣子,引起了其餘四人的興趣,還未走時一句詩人的審美取向還是遠高於沒有文學修養的人從程紋璽的嘴裏迸了出來,葛碧潭沒有在意程紋璽的是稱讚還是譏諷的話,因為她這時正在構思著一首詩,在走向三江橋的路上完成了創作。題目命為《上元燈會》,詩隻有四句:滿城煙火月散花,廣場萬盞燈迷眼。謎語疑疑心不在,伊笑隱隱麵難尋。她沒有大聲吟誦,隻是小聲念給了與她並肩走在她們後邊的周浩。因為她知道她們對詩沒有什麽感覺,即使再認真地給予講解,也不會引起共鳴的。周浩則大不同於她們,回味之後豎起了大拇指,一再小聲稱讚好詩。葛碧潭心想,如果周浩連詩意都感悟不了的話,還談什麽知音呢?因為她就是寫給他的。正在二人為此眉來眼去之際,被猛然回過頭來的程紋璽抓了個正著,月光下雖然對於麵部表情的細微之處看不十分清楚,但憑程紋璽的敏感早已覺察出了他們在做著小動作,程紋璽毫不客氣地指責他們走在她們的後邊說著情話,把她們三人都作為燈泡一般地對待,並且揭露似的說葛碧潭讓大家一起來到三江橋,目的是為了讓她們給他們壯膽的,如果不是夜已漸深的原因,一定不會叫上她們的。葛碧潭對程紋璽的指責一點也沒有在意,因為她還沉浸在詩作的意境中為之喜悅不盡,尤其是得到了周浩的理解更是歡欣鼓舞。可是聽著程紋璽後來的話,似有委屈的發泄,她不得不將寫詩與念詩以及周浩的稱讚,還有她的高興都一一真實地告訴了她們。程紋璽也覺得自己剛才有點過分,加之得知實情,向他們致歉後又複歸歡樂。周浩一再稱大家在一塊玩,說高說低是不必在意的,玩圖的就是高興……未等他再將所謂的道理講下去,程紋璽截住話茬說他別充當賈寶玉的角色,有好話盡說給林妹妹聽去吧!這樣的話大大出乎其餘四人的預料,首先得到了劉嘉露的大加讚賞,反複說引用得再恰當不過了。接著是葛碧潭瞪大雙眼的注意,程紋璽被看得不知所措,對著葛碧潭反問隻管這樣地端詳是什麽意思?有話就如劉嘉露說出來,何必表演啞劇一般地讓人費解。葛碧潭以驚訝的語氣稱讚程紋璽有這樣的靈感,想出這麽巧妙的比喻,還說自己沒有文學修養,這不是極高的素養是什麽。葛碧潭一向說話誠懇,從未有過這時類似的油腔滑調,這令程紋璽感到異樣,再次反問是讚揚呢?還是挖苦呢?葛碧潭回答當然是讚揚了。程紋璽質疑地問讚揚能是這樣的語氣嗎?葛碧潭連忙解釋可能是由於激動的原因,使得語氣變得與平時不一樣了。董茜茜雖然沒有語言的表達,但站
在一邊一直在笑,這笑裏包含了豐富的內容。周浩則顯出些許的尷尬,之所以有這樣的表現,是他的心裏有著複雜活動——他樂於接受這樣的比喻,自從上學期的中期開始結識了葛碧潭,至現在已經有多次與她們在一起的經曆,偶爾他也會想到,有如賈寶玉一般的幸運與這麽多的美女相處,不同的是隻在於他隻鍾情於葛碧潭一人,沒有賈寶玉遊走於眾女子之中。他還由此想到與葛碧潭、許竹筠相處時更是一種享受了。他又表現出不樂於接受的外表是因為擔心引起葛碧潭的不滿,在聽到葛碧潭對程紋璽的表揚而不是埋怨後,心裏輕鬆了許多,不過女孩子在情感方麵能不嫉妒的則幾乎沒有,薛寶釵的大度也不過是偽裝了嫉妒後的表現罷了。這是由男女感情本質上具有的自私屬性所決定的,算不得人性醜惡的範疇,而應該歸於人性善的一麵。正是這種感情上的專一與自私才較好地維持了社會秩序,如果男女都寬容了,社會的混亂則不至於性解放所帶來的不良後果了。性解放沒有錯,它針對的是歐洲中世紀宗教統治中的禁欲而由進步人士倡導的人類進步運動,是具有特殊含義與曆史背景的,切不能打著性解放的旗號粉飾一些不正當的行為。對於愛情的專注才不失於一種美德,所以在男女感情方麵的嫉妒是不能以錯誤定義的。周浩在想,葛碧潭雖然沒有說出來並不意味心裏沒有這方麵的想法,還是避開這一話題的好些。於是他首先快步走到了三江橋上,並且大聲地向走在後邊的四個女生高喊浮在江麵上的明月真好看。等到四人走到橋頭看到飄浮在江麵上的一輪明月時,各人則會有各自的感受。江水清澈,雖不能見底,但看不出江水的流動,尤其是有明月的浮麵,更添停止不動的感覺。葛碧潭不由自主地感歎到:寒江浮月不流去。此句一出即刻招來程紋璽的譏諷的話語,詩人又在臨江發千古幽思了。這不僅沒有阻斷葛碧潭的情思,反而更加激勵了她的創作衝動,接著程紋璽的話她激動地說:“還真有了一首詞:寒江浮月不流去,似戀人,卻聞兩岸盡呼月。天上一輪,江麵無數。這是上闕。”吟完上闕,葛碧潭露出十分得意的神情,隻有創作的人才可能有這樣的情懷,別人是難以體會的。四個人不約而同地催促她快些吟出下闕來。她告訴他們:“有了上闕,下闕就好寫了!”說完這句話,略加沉思,吟道:“天宮最知人間願,臨江觀,人人能把月獨占。虛幻迷眼,心中嬋媛。”吟罷唯有釋放了情懷的暢快淋漓,站在橋頭,望著江月,望著眼前的四人,又眺望不遠處以及較遠處同樣賞月的人們,她的情緒有種失控的昂揚,如果不是他們幾個在場而是獨自一人之際,或者即使有周浩在身邊,她會用瘋狂的動作表達出完成創作後的喜不自勝,這時她壓抑了亢奮的情緒,他們未必看得出來。還是那句話,文人自有文人的情懷,沒有創作經曆的人很難進入這種狀態的。激動之餘,她告訴他們,這是信手拈來的,未必合乎某一詞牌,也未必合乎詞的韻律,隻是一時興起,便顧不了那麽多了,自己喜歡權且作為自創罷了,這首詞的題目可以依詞意定為《寒江月》,也不知道衝撞了何人作品與否,此時也無法查對,隻能這樣了。葛碧潭看見這水中的一輪圓月便有了奇思妙想的創作,在其他幾人看來卻沒有了如她一樣的靈感發生,不過就是水中的月影罷了。這時夜已更深,賞月的同學們也都陸陸續續離去,他們也明顯感到了寒意,雖時已早春,地處較暖區域,但夜晚吹過江麵的風還是透徹的寒冷。在返回的途中,程紋璽取笑周浩詩人寫出了詩詞各一首,作為詩人的男朋友不唱和恐怕有點說不過去的意思,至於其他人則是有情可原的。在周浩遲遲沒有反應中她則喋喋不休,別以為與詩人談戀愛無限光彩似的,這時候也有一定的壓力吧?周浩哪裏象她說的無動於衷,在她沒有譏笑之前已經有了壓力,在聽過詩作後就在搜腸刮肚地想和上一首,可是寫詩哪裏是那麽輕而易舉的事情,更不用說古體與律詩了,他隻能在現代詩的創作上努力了,在走來的路上本想完成一首詩作,沒想到被程紋璽的賈寶玉之說攪黃了,而且使他陷入不自在的境況,大大影響了他的創作情緒,更沒想到的是剛站在橋上葛碧潭又來了一首詞,欣喜之餘更感壓力倍增,這時又有了程紋璽的譏諷,如果不寫出一首詩來真有無地自容的愧色。他在構思——葛碧潭寫的是元宵夜男女情歡中男的找不著女的麵,自己則應該寫一首元宵夜的閨怨詩。有了思路就不再迷茫,自古閨怨似乎都與軍旅相聯,順著這個道兒想就有了詩句:北疆陰雲遮住寒光漆黑一片,守望雪地,兩顆心,一輪月,思念的虛幻,飄落的雪花如嫦娥舞姿翩翩。家鄉月明皎潔無限,孤立憑柱,兩顆心,一輪月,牽掛的情懷,銀光如雪的世界。他是走在她們後邊的,完成詩作後,忽然高喊一聲——有了!在這深夜且人跡稀疏的空曠處突然間來了這麽一聲,前邊的四個人驚嚇得不知發生了什麽事,一個個驟然回過身來驚恐萬狀地看著興奮異常的周浩,他還奇怪她們有這樣的表現。葛碧潭埋怨嚇死人了,其餘三人也不好再說什麽,葛碧潭又問發生什麽事了讓他有這樣的怪異行為。他這才覺得真的嚇著她們了,說出了他也有一首詩完成了,並且朗誦給她們聽。葛碧潭聽後未致可否,主要原因在於她不是十分地喜歡這樣的詩作。所以即使不錯,也很難獲得她的稱讚,她過去對李景餘也是這樣的態度。程紋璽沒有評價詩的好與不好,而是問詩的題目是什麽。周浩略加思索後回答說就叫《元宵夜》吧,而且問程紋璽感覺如何,程紋璽用很貼切予以讚揚。其實周浩最想聽到的是葛碧潭的讚賞,這不僅僅是她是他的女朋友的關係,更在於她懂詩,隻有她說的好或者不好他才相信。葛碧潭卻沒有說出一個字來,這多多少少讓周浩有些失落。葛碧潭沒有評說是與不喜歡現代詩有關,還與她這時心不在焉有很大的關係。她想起了與李景餘一塊站在橋上的事,那是去年農曆八月十五日晚參加春江詩社在天坨山舉辦中秋吟誦晚會回來時二人象今晚一樣地站在橋頭賞月,不同的是程紋璽、劉嘉露、董茜茜是偶然相遇,今晚又由李景餘變成了周浩。她在想這件事上是否有不對的地方,是否有對不起李景餘的虧欠,她在剛過去的猜燈謎沒有與周浩一起行走於寫有謎語的燈影之間,除了其它原由之外,還有怕遇到了李景餘後顯得難堪。必定有過一段時間的交往,在她以為隻是同學的關係,但他卻不那樣認為,隻有等再過一段較長的時間才可能使之淡化,但要徹底地忘卻似乎是不可能做到的,她這時不就想起來了嗎?在李景餘則有更多的懷念,這一點她心裏是明白的,所以她才有了隱隱的不快。在這一點上與高中時代的男生則沒有,隻能說明一個問題,李景餘太在乎她了,她十分清楚這一點,而她卻怎麽也調動不起感覺來。所以隻能是一段留在記憶深處的情感往事罷了!今晚的經曆對於今後會是什麽呢?隻能等待未來的回憶了,可以肯定的是葛碧潭留下了詩詞各一首,周浩也寫出了一首應景的詩。能有這樣的收獲對於葛碧潭來說是心滿意足的了,她在走回去的路上除了想起了李景餘,聽了周浩的詩,後來又在想到學校的第一天就有了這麽好的開端,心裏默默地祈禱著新學期應該有更大的收獲,其中最主要的指向就是古風詩社的成立運行!
回到宿舍已近夜半時分,她們很快就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