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一行五人走進了一家門店，服飾甚合他們的品位，既有脫俗的新潮感，而又沒有花裏胡哨的怪異，再一看價格不是很高，於是各人都根據自己的尺碼開始挑撿起來。這時，剛才還陷入低沉的程紋璽發號施令道：“盡量不要選擇相同的款式或者相同的顏色，不然會被別人當作校服看的，不過葛碧潭與周浩同學可以選完全一致的，你們二人穿上情侶裝也不至於與我們走在一起被人誤讀。”語氣的高亢看不出幾分鍾之前她們還在爭執的裂痕，葛碧潭不僅沒有反對她的取樂，反而用笑容和笑聲感謝程紋璽的提示，完全是一種融洽的關係。程紋璽的話不僅博得了葛碧潭的歡心，而且引得在場的其他顧客都笑了，早已習慣了她逗樂的劉嘉露、董茜茜也笑了。這家門店的老板是個中年男子，笑著走到程紋璽的身邊道：“這位同學很會取樂，幾句話說得在場的人都高興了，我也很高興，對你選中的衣服打八折，以表示對你的特別優惠。”
“你要優惠我一個人，我買不買還不一定呢？如果我不買的話，不是讓你撿了一個便宜嗎？白白地落了你的人情。既然有八折的優惠政策，就讓我們五個人都享受才可稱得上你的表示了。行不行？”
“這個要求讓我實在太為難了，還有別的顧客怎麽辦呢？”老板做出攤開雙手的動作，麵部故意做出為難的表情，不難看出全是虛假的表演。程紋璽模仿著老板的地方口音，學著老板的動作及麵部表情道：“這個我可管不了啦！我隻希望你能公平交易就好啦！什麽八折幾折，都是糊弄我們的套話，價格不是統一定的，什麽幾折不幾折還不是你一句話的事嗎？”老板見她說破了玄機，便立刻收斂了笑容，裝出一副嚴肅的樣子道：“多大的事，還值得管嗎？”說著離開了程紋璽而走向了原來站著的地方。
各人挑好後，由程紋璽率領與老板展開了討價還價的口水戰，其他四人相比之下都不如程紋璽在這方麵有優勢，她雖不是十分的突出，但幾輪下來還是較標價低了一些，一算基本就是八折的價錢，看來老板之前給她一人八折的許諾全是一種促銷的手段罷了，根本不存在優惠的說法。不過五個人對於選中的服飾及最終的價格還是比較滿意的。為什麽不是很滿意呢？常言所謂巧買不如鱉賣，商家背後的隱秘他們能知道多少呢？不要說奸商，就是再有良知的商家也不做賠本的買賣，隻要能不被欺哄了就算是公平的交易了。所以消費者普遍的心態是購得了滿意的商品高興之餘心有餘悸，總擔心上當受騙。這種精神層麵的欺淩是最容易傷害消費者感情的。他們五人是否有這麽多的想法，各人的心理反應是不盡相同的，相同的是都為自己有了過年的新衣服而興高采烈。盡管他們都已成人，而且都就讀於著名的大學，但這種隻有小孩子才十分在意的事情在他們的身上依然表現得如此鮮明。麵對幾人及自己此時此刻的表現葛碧潭在想：這種對於物質享受的欲望在每個人身上都有或多或少的存在，即使如許由巢父一般的遁世者也需要維持生命最基本的物質保障，否則他們所捍衛的精神便沒有了存在的載體。隻要不是神便不可能置身於物質世界之外，正是由於神的不存在才有了真正的無欲。是人都有欲望，這是人性的一個基本方麵，但欲望的程度卻有著重大的差距或者態度上的嚴重分歧，這似乎是人性基礎上道德修煉所為，有的人貪得無厭，從巨額財富到蠅頭小利無有不在意者;有的人卻恰恰相反，視金錢如糞土，麵對再強大的誘惑能夠做到守身如玉。現實生活裏貪欲者眾多，但不貪者也不乏其人，上智不貴物，貪與不貪的分水嶺似乎與知識與智慧的多寡有一定關係，這也似乎與道德完善以知識為基礎相關。所以一個人素質的提高在於知識，一個民族整體素質的提高也在於知識。然而目前社會現實是網絡在給人們工作生活帶來便捷的同時，對於汲取知識卻有著巨大的衝擊，尤其是青少年沉溺於網絡遊戲，知識在這些人心目中的定義就是網絡遊戲的如何過關。這樣下去的結局會是什麽呢？誰都可能清楚但誰也都無可奈何！葛碧潭又由此聯想到昨日網吧見到的大學生也在沉迷網絡遊戲，之前雖有所聞，但未見還一直持懷疑態度。觸目驚心中不再懷疑。網絡在生活中的重要性不可能為了阻止遊戲而停止運行，所以遊戲者不能自控難免成為墮落一族，這些人在今後的社會發展中能發揮什麽作用呢？葛碧潭陷入沉思之中的時候，雖與他們四人同行，但由於內心的痛苦外表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剛才走出服飾店時的高興似乎丟得一幹二淨。周浩早已看出了葛碧潭的變化，沒有提示，以為是疲憊了，所以更加注重對她的照顧。程紋璽看到後則不如周浩一般的關心，而是用語言和行動同時提醒葛碧潭走路注意點，一邊說一邊用身體碰撞。雖使葛碧潭從沉思中回過神來，但久久擺脫不了痛苦情緒的困擾，她無意於他們幾個的說說笑笑，在不經意間問：“我們現在準備到哪裏去呢？”其餘的人經她這一問似乎也有所悟，瞪大了眼睛以目光互相詢問著。葛碧潭見幾人一時沒了主意，便先提出了自己的意見：“如果不想再買什麽？我們再這樣走下去也沒有多大意思，返回吧！”閑逛是閑人的樂趣，得有一顆閑心，對於他們這些習慣了緊張學習的人來說確實有些一時難以適應。從事任何事情都得用心與訓練，從不適應這最簡單的閑逛中可以深刻地感悟這樣的道理。葛碧潭的一句返回的提議，似乎一下子喚醒了每個人潛意識裏的疲憊與饑餓，幾乎不約而同地停下了腳步，幾乎疲憊得要癱坐在路邊，幾乎幻想著一下子可以坐在學校餐廳的餐桌旁吃著早已討厭了的飯菜，這時連那平時討厭的飯菜味道回味起來都能在嘴裏饞咂出口水來——餓了，真的餓了，雖不是一大早吃的飯，到這時已經下午三四點了，七八個小時過去了。真的該回去了，因為困倦使他們有了一致的態度——再不想在擁擠的春熙路上行走了，雖然這時的人流較之上午時分少了許多，但他們也沒有了初來時的熱情了。經過今日的體驗，他們共同的感受是，春熙路是富人的春熙路;是遊客的春熙路;是悠閑的市民的春熙路。他們走在其間似有不適應的別扭，農民工走在其間更顯得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