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今天沒有了昨日的陽光照耀,天空密布了陰雲,隨時有雨點撒落的可能。葛碧潭吃過午飯就與周浩約定在三江橋頭會麵,早早趕到天坨山等候以免誤了許竹筠。由於認識的時間不長,加之關係的一般,所以沒敢把時間定得很準,在葛碧潭以為,隻要能來,不論遲早都是很給麵子了,所以她準備花上一個下午的時間來做這件事情。
葛碧潭走向三江橋時遠遠就看見周浩站在橋頭在等她的到來,心中不由得湧起一股熱流,與周浩結識後的這段時間,他給了她巨大的精神支柱,如果沒有他的出現,她不敢想象今天的情況,很有可能還停止在舉步維艱的地步,不可能有今天這樣的行動,也不可能有昨日與老師的交談。他不遺餘力地支持與她執著頑強的性格結合在一起,才有了創辦古風詩社規劃的形成以及一步步的實施。她對他的支持很是感激,在走上橋頭到了他的身邊她的感激之情更加濃烈,趁著這行人稀少之際,她親吻了他,這是她給他的獎賞,勝過千言萬語的謝辭。他也明白吻的深意不僅僅是情愛的行動,更多的是精神共鳴的結果。
親吻過後,四目相對,又是一種心靈的交會,又是勝過千言萬語的交談。沒有太陽,卻也沒有風,天氣雖然陰沉沉的,但在隆冬的午後也不十分的寒冷,兩人攜手漫步在橋麵,這個時候他們不急的原因在於從生活區走向天坨山,三江橋是必由之路,如果許竹筠也象他們一樣的積極應約,在這裏也會相遇的,所以他們才有了這時的悠哉悠哉!走在第一條江麵上時,葛碧潭駐腳凝視著江水的緩慢流過,冬日的江麵遠沒有了初秋時節的湍急與渾濁,這令她不由得想起了開學第一天與程紋璽、劉嘉露、董茜茜三人遊曆時的情景。她將那時的情形繪聲繪色地對他進行了講述,他對這種未曾經曆沒有體味的事情聽得入神地認真,這便是戀愛時男生的表現,即使對於無趣的話題也會聽出意味的,這意味不是出自話題的本身,而是愛情浸泡或者醃製使然。她卻是真情的觸動,眼前幾乎平靜的江麵與初來乍到時所見的波濤洶湧判若兩樣,這種時過境遷,準確而言應該是境未遷而景遷的感觸多是傷感,一個學期即將成為過去,自己想幹的事情卻還沒有眉目,這樣的情懷站在身邊的周浩能體味得到嗎?
看了一陣兩人繼續前行,過了橋麵,行走在通往天坨山的路上,同樣沒有初秋時節的景色,一片衰敗中令人少有歡娛卻多了幾分愁緒。這時,她想到昨日與老師的談話,老師的顧慮忡忡是有現實依據的,不是憑空產生的畏難情緒。在這一點上對她信心的樹立不能沒有影響,好在之前有這樣的思想準備,不然可能就此半途而廢。不過老師雖有困難的顧忌,但也有正麵的鼓勵,然而這樣截然不同的正負力量並沒有在她的思維中抵消,而是涇渭分明地存在於腦際,而且是不利的因素更多地不停地刺激著腦細胞,這雖然對她的積極性有所挫傷,但也起到了提醒她更加充分地估計困難的作用,為今後的受挫做好更多的準備,今天與許竹筠的約見就是一次現實的考驗,能有什麽結果呢?過橋後她一直耽於思考,沒有與同行的周浩交談。他看出了她心事重重的不悅,所以也隻是默默地陪在身邊。二人在不知不覺間來到了天坨山。
冬天的天坨山,雖有鬆柏的點綴,但明顯缺少了春夏時節的翠綠,草坪雖沒有枯黃,卻缺少了盎然的生機,然而在不景氣中蘊育蓬勃生長的氣息似乎能感覺得到。自然界的規律就是生生不息的周而複始,難道人類社會不也有同樣的道理嗎?不同的是人類加入了人為的因素,沒有了自然界那種年複一年的時間界定,由於人的作用影響得消長的時間可能久長,但轉變的規律性是不可違背的,最多也隻是延長時日罷了。
冬天的天坨山也少有人到來,更顯得荒草寂寂,兩人漫步在山坡,隻能憑添愁緒而少了橋頭初會時的高興。等人的時候常常是心煩意亂的壞情緒彌漫心頭,如果沒有周浩的陪伴,葛碧潭一個人站在這荒涼的天坨山頂會是什麽心情呢?除了焦躁不安的壞心情以外,一定還有恐懼來襲。這麽空曠的地方,四下裏沒有人的行跡,有的隻是高聳的鬆樹上偶爾發出烏鴉的鳴叫,盡管烏鴉的叫聲被人寓以不吉祥,在這死一般寂靜的環境裏這叫聲更讓聞者心生恐慌。兩人坐在山頂也無心於熱情的交談,尤其是聽到時有時無的烏鴉的鳴叫,內心更是增添了不痛快。葛碧潭幾次忽然聽到烏鴉鳴叫不由得身體顫栗,周浩先是用關切的目光注視著,後來見連續幾次的發生,便問葛碧潭不要緊吧。葛碧潭在回答沒事後,給他解釋這鳥的叫聲沒有一點規律性,正鼓起精神準備聽時,卻好一會不見了叫聲,精神鬆馳後卻突然間叫了起來,每次都有猝不及防的驚恐,所以有了顫抖的反應。她稍稍停頓後,似有所悟地笑著又補充解釋,這種顫抖的反應是身體自己的一種本能反應,不是怯懼的表現,不要有任何的誤解,說這番話的目的是不想給周浩留下膽小的不良印象。
周浩聽到她的反複解釋後,連聲說沒有任何不好的感覺,隻是出於關心。說罷,兩人都笑了起來,正在他們笑得甜蜜之際,烏鴉在突然間又發出了鳴叫,這次葛碧潭沒有顫抖的發生,也沒有振奮精神的防備。兩人不約而同地收斂了笑容,靜靜地,甚至屏住呼吸地聽著烏鴉的鳴叫,一陣過後,鳴叫消逝。等到他們確認烏鴉的鳴叫告一段落時,兩人又不約而同地發出了朗朗的笑聲,這笑聲在空曠的天坨山的上空飄蕩,烏鴉一定聽到了他們的笑聲,不然在他們的笑聲未停時又開始了鳴叫,這次發出叫聲與之前的多次有著明顯的不同之處,間隔的時間短了許多,這使他們感到是他們的笑聲引發了烏鴉的這次鳴叫,於是他們停止了笑,轉而靜靜地聽著,烏雅停止後,他們又放聲笑了起來,烏鴉也叫了起來,這樣的互動,他們反複試驗了多次,大多都靈驗,偶爾也有失靈的時候。於是二人站起身來,走向不遠處的樹下尋找與他們互動的烏鴉,想看看它們的模樣。盡管烏鴉有不祥的預兆,但在這寂寞無聊中也沒有了那麽多的顧忌。鬆樹的枝葉在這個季節雖不翠綠,但依然茂密,烏鴉棲息期間,一時難以望見,好一陣不見烏鴉的動靜,周浩學起了烏鴉的叫聲,一聲過後,第二聲剛要發出時,隻聽到烏鴉叫著飛去了,他們這才看清原來是兩隻,難怪叫起來一悲一應。兩隻烏鴉飛到不遠處的一棵高聳的鬆樹上又棲留了下來,他們沒有了追趕的興致,呆呆地站在樹下,似有惋惜之意,是這兩隻烏鴉在剛剛過去的這段時間裏,幫助他們排遣了等人的焦躁,反而使他們有了快樂的收獲。他們終生都有可能記住這兩隻烏鴉的,雖然沒有看清它們的形體,但烏鴉這種鳥的形狀在他們的心中有了記憶,可能在今後見到烏鴉時都會以為是天坨山上見過的那兩隻。因為在他們渴望見到人時卻久久地不見人的蹤影,隻有荒涼的山與陰沉沉的天,還有隨時可能降落的雨。在這樣的環境裏遇到什麽都可能留下深刻的印記,何況是所謂寓示著不吉祥的烏鴉,這難道是一種不利的預示嗎?兩人心裏都這麽想,但誰也沒有說出來。不管將來怎樣,在時下與烏鴉的互動中他們忘記了等人時的煩悶,甚至使他們一時忘掉了是在等人的念頭,仿佛是與烏鴉在這荒無人跡的地方約會。這令葛碧潭心中不由生出感歎,自然界的荒涼遠沒有現實生活中的荒涼令人心寒,盡管烏鴉給他們的心理上造成了陰影,但他們對這種虛無的東西似乎有了直覺的感觸。生活能給他什麽呢?她越想越心生寒涼,劇烈地打了一個寒顫,這樣的顫栗比起之前忽然聞到烏鴉鳴叫引發的顫栗持久得多,周浩見狀忙扶住問是不是受涼了,而且勸她等不著許竹筠的到來就返回吧,省得在這裏受了風寒而傷了身體。在周浩的安撫下,葛碧潭慢慢緩過神來,告訴周浩,即使等到天黑,也要堅持下去,寧願被別人辜負,也不能失信於別人,何況是有求於人。周浩聽她這麽一說,本來就有的敬佩更加地濃烈,一種本能的衝動使他想熱吻她,可是看到她一副萎靡的樣子,又於心不忍莽然行事,於是壓抑了激情轉而關心地提議,散散步,讓身子熱起來,不至於站著徒受寒冷。這時,時間已經過去了好久,氣溫比起初來時有明顯下降的感覺,如果靜靜地坐著或者站著,冷得難耐。於是二人又向天坨山的頂部走去。這時雲更加密布,雨隨時有滴落的可能,可是還是看不到許竹筠的影子,二人難免有點無望的沮喪,如果再過一會還不來,今天的約會就可能泡湯。他們各自都知道對方這時在想什麽,所以在對視中用目光互相鼓勵著堅持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