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他在用心給她們素描時,劉嘉露則催促著她們點菜,葛碧潭以自己不擅長為由推辭了,董茜茜隻是微笑中搖搖手也就過去了,程紋璽對她們二人的上述表現表示出強烈不滿,以她們不識抬舉一類的詞語進行了抨擊。之前說過,她們已經習慣了她的行事風格,尤其是不善言辭的董茜茜在她說出無論多麽尖刻的話語時都能泰然處之,不然衝突可能時時發生。葛碧潭更多的是容忍,平時都是如此,何況在有生人的場合,更何況僅僅是為了吃飯這樣的小事情,何必與她一般見識,也就把她的話當成耳旁風了。


  數落過後,見二人無以應對,以為自己更加有理,便理直氣壯地點了幾道菜肴,點過之後,有功臣一般的沾沾自喜。等待上菜的過程是用餐人普遍感到無聊的時段,尤其是葛碧潭與董茜茜她們這種類型的人,多少顯得無所適從或者手腳無措——等待吃飯,等待吃別人請自己的飯,總感到不好意思。即使活潑的程紋璽此時也不知道做什麽好,但她一定沒有她們兩個不好意思的內心活動,她此時還在想著自己的傷痛嗎?不得而知。請客時被請者可以沉默得一言不發,但做東的則不能這樣,否則會落下不樂意的嫌疑,所謂熱情待客才是正經的道理,但熱情可以是發自內心的真誠,也可以是虛假的做作,至於何種表現,何種見識則不可一概而論。在短暫的沉默過後,幾乎暫短得可以忽略,這個短暫而且是有原因的。


  點菜之後,劉嘉露在與服務員交談中男友專注地看了一會,在他感覺到她們三人靜止無言時,便即刻回過神來,對著三人笑著道:“說點什麽吧,不然靜得無聊。我雖與你們三人初次見麵,但與露露的電話聯係中她多次談到過你們,這樣也算是早已相識了。露露給你們說過我多少次,我就不得而知了!”


  在他末一句拖長了語氣的感歎還未完全結束時,程紋璽迫不及待地道:“劉嘉露太不夠朋友了,隻知道對你說我們,但未見她對我們提起過一次她有男朋友的事,不然也不至於今天一起床我們就被狼嚇得半死不活的,至現在還是驚魂未定,不信你問問她們!”


  她將目光遞向葛碧潭與董茜茜時臉上表現出發泄後的得意神情。男生隻能順著她的目光看看她們,她們卻沒有她所希望的大肆渲染的相應。她雖略感掃興,但談興既起,便不肯再次陷入男生所謂的無聊,於是她仿佛記者采訪地開啟了與男生的對話。


  當她提問狼與熊貓的昵稱是緣何而起時,一下子打開了男生的話匣,他臉上立即洋溢出雍州北部農村漢子特有的表情,而且用雙手在頭頂上做出了綰毛巾的動作,然後用家鄉招牌式的濃重鼻音開始了他的演講,未開口就逗樂了她們,等到鼻音一出,她們先是一驚——他竟然說出了這麽地道的家鄉話,不敢相信之前標準的普通話是他說出來的,接著就是一陣開懷大笑,程紋璽笑得最是開心,做出了前仰後合的動作,又一次招引得眾人的目光齊聚於她,但她全然不覺也不顧,隻是大笑不止,她們幾個都覺得不好意思,經過劉嘉露幾次輕輕觸動提醒,才停止了大笑,她的表現就是對他精彩演講的充分肯定,這更激發了男生的興致,他的話題一下子扯遠了,正在談到家鄉的風土人情時,菜肴端上來了,他便用家鄉的方言土語招呼她們用餐,又給她們講起了家鄉待客的習俗,侃侃而談中盡顯風趣,但豐富的內容過後,程紋璽沒有聽到她所提問題的答案,便再次提出,他忙解釋不是有意回避這一問題,而是提起家鄉有說不完的話,尤其是離開家鄉越遠越是向往,來到這千裏之外的地方,家鄉的風貌風情時刻浮現在腦海裏,仿佛也把家鄉帶到了這裏,尤其是劉嘉露已經長期生活於此,他已經把這裏與家鄉難以分辨。他們是生長在同一片土地上的農家子女,同一所高中就讀三年,建立了戀愛關係,他考取了本地一所著名大學,沒有離開本土,當地人常常被外地人稱為北山狼,其中褒貶已經說不太清楚,在進入大學後,他就與劉嘉露相約自己為狼,劉嘉露為熊貓,這裏不正是熊貓的家鄉嗎?她們聽後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的一回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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