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其實在接到信的當兒，母親心中就為之不安，什麽時代了，通信這麽方便，手機隨時可以通話，有什麽不能直接說的，搬出了書信這種近乎古董的形式，這樣反常的行為讓人不能不覺得蹊蹺，接下來又是持續的關機，她已覺出了八九不離十的不妙。這樣的事誰也不願向壞處想，而且都在自欺欺人中安慰著自己。父親有同樣的感覺，但二人心照不宣，更不願對女兒說什麽。今天一大早女兒去後，二人就處在忐忑不安的等待中，有不妙的推測，但沒有想到的是女兒這麽短的時間內回來了，而且臉色那麽樣的難看，一定是他們猜想到的但又不願出現的結果。走出女兒的屋子，二人沒有言語的交流，說什麽呢？隻有唉聲歎氣，一臉的無奈。一家人剛剛經曆了考上較為理想大學所帶來的喜悅，不料沒過兩日卻遇上了這樣鬧心的事。他們心痛的是女兒，女兒對所謂的男友太上心了。其實從事情的開始他們就不看好這個男生——男人沒有男人應有的最基本的剛毅，而是柔弱得一副女人相。這一點令他們大失所望，與他們心目中的女婿相差了較大的距離，因為女兒喜歡得不得了，他們也隻有強忍著不滿而接受了。他們說服自己的理由隻有一點，女兒脾氣的火爆強勢，與這樣一個性格軟弱的男人組成家庭省得經常吵鬧。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樣的一個人竟做出了這樣出格的事。他們心痛女兒的另一點是，女兒之前對她的戀愛過分自負，多次對他們講過她能夠掌控這個男生，每次講起時她都是信心十足中流露出幸福的表情，而且以兩年的考驗證明了他對她的愛是無比真誠的。誰能想到會出這樣的岔子，對女兒的打擊有多大，父母是痛在心上的，這樣的事比不得別的任何事情可以幫上忙，隻能眼睜睜地與女兒一起受煎熬。他們這時就在眼巴巴地等待著女兒能夠把讀信的結果盡快地告訴他們，即使是壞消息，她們也想早點知道準確的信兒。麵對這一係列不詳的征兆，他們心裏仍然存在僥幸——希望隻是一場誤會，過後還會和好如初，這樣的想法完全是從女兒免受傷害出發的。如果從對於女婿滿意與否的角度出發，他們還真不在乎他的去留，但是就是受不了女兒因此失魂落魄的樣子。矛盾心理中他們最在乎的隻有女兒的快樂與否。


  父母去後，她撕開了信封，抖落出來的是一遝又一遝熟悉的文稿，是她曾經寫給他的情書，僅此一切全明白了，就在這一刻她反而鎮靜了下來，不再有之前的不安與激動。她找出了他寫的函劄，僅數行文字，內容簡單但中心思想十分明確而且突出，沒有格式化的問候語，開首一句僅兩字：分手。本無標點符號，這裏是行文需要加了句號。第二行，起首二字理由，冒號之後大體有兩方麵的內容：一是家人與他本人均接受不了她的火爆的脾氣，長期相處完全是在遭受折磨中度日，這樣的日子不能再繼續下去了！二是各人考取的大學相距太遠，聯係不便，會給今後的生活造成諸多的困難。看完短短的幾行字，她便憤然將紙撕得粉碎，氣不打一出來，全身顫栗——整個就是在胡說八道，什麽遮著的理由，不就是考取了好點的大學想甩掉自己！這是她此時得出的結論，不僅不認為是自己個性的缺陷導致了今天這樣的結局，而是把傷害自己的緣由都歸咎於他及他的家人。不能說他沒有問題，當她在利用他的異性感情安撫自己空虛的心靈之際，難道他不也正在利用她的異性感情同樣安撫自己心靈的空缺嗎？在她以為他有著百依百順的表現中，不論什麽時候招呼一聲他都會尾隨其後的。做為一個男生何樂而不為呢？更何況一個靦腆得幾乎在班上沒有與女生交往勇氣的男生，他的青春需要也會使他樂於聽從她召喚的，而且她潑辣大方的表現對他的羞澀構成了強大的保護，使他有了與異性相處的享受而省去了自己尋覓的努力，難怪班上同學開始以為他們更像姐弟。但他在與她相處中除了感覺到與異性在一起的快樂外，還少不了有被壓迫的感觸，其實像他這樣的男人更需要的應該是溫柔的體貼，可是他從她的身上很少得到，她隻能以她以為的溫柔給他所謂的體貼，偶爾顯示出的溫柔既令他欣慰更令他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