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很快地在這個女性的周圍聚集了眾多的新生,還有不少送行的家長,於是在這個女性的指揮中幾名工作人員引領著乘上了大巴車。車子先是在市區穿行,生長在北方的葛碧潭從未目睹過秦嶺以南的風景,雖在影視劇或者照片裏偶然見過,哪裏比得上實物震撼心靈:她從大巴車窗看到沿途一掠而過的樹木枝葉繁茂翠綠鮮嫩欲滴,在遇到紅燈車子停下時注視,但見葉子上飄忽著的水珠隨著微風在滑動,這可能是昨夜下雨留下的跡痕。抬頭看到一座座高樓頂部栽植的花草間或綻放著紅黃白等各色花朵,紫色的香草最是惹眼,這是她初到益州所看到的獨特景致了。車子行馳了大約一個小時開進了校區。高高懸掛的歡迎新生的巨幅標語映入眼簾時,她熱血沸騰,而且動容地幾乎流出熱淚;走下車子的一瞬,便有各學院的學長手持硬紙做成的簡易牌並且呼喊著專業的名稱,請新生跟隨到報名處,穿過馬路,走進一處看起來不是很大的廣場,周圍擺滿的遮陽傘下坐著工作人員,其中有不少人推銷通信業務的,她隨著專業學長的導引徑直來到了所在專業的報名處,在等候之際她看了張貼出的新生姓名,當她看到葛碧潭三個字赫然寫在其中時一種自豪油然而生,自己的名字標榜在這樣的大學裏能不感到榮耀嗎?她之前就是懷著一顆榮耀的心來的,這時更加覺得這樣的學習機會來得是多麽的不易與無比的光榮,激動的情懷驅散了旅途疲勞顯現在麵部的倦容。她注冊結束後在一名一直等候在她身邊的陪同下走向宿舍。學長的熱情讓她非常感動,平素相逢,就因為進入同一所大學,這時她對同學一詞的奇妙含義才有了些許的感悟——本是天各一方,因求學而相聚相知相交……一路上學長先是問她是哪裏人,後來在她沒有詢問的情況下給她介紹了學校及專業的一些簡況,她一邊聽一邊想,他這樣做是不是經過了統一培訓,不然怎麽會表現得這樣的得體呢?她忽然有一種奇怪的想法,仿佛自己在扮演電影或者電視劇裏的角色。之所以如此,是因為走在了風景如畫的校園,使她對此有如表演背景的感覺;加之聽著一個本來生疏卻似十分熟悉的男生侃侃而談,她還得故作認真地配合他的表演。她這時的真實心態是急於知道住宿的條件究竟怎樣,而無心於他喋喋不休的無關緊要的話題。拐了好幾個彎終於到了她進住宿舍大院的門前,她先記住了這個門,至於經過的地方留下深刻印象的是一條寬暢的所謂商業街或者稱之為步行街,一所大學校園內能有一條這樣的街道,足以見得商品經濟的發達與學生消費水平的高低了!她隻走了其中的一半不足便拐彎來到了大院門前。跨進大門,她特別注意了右邊門房門口坐著的幾名保安裝束的女性值班員,她們沒有阻攔,也沒有詢問。陪同的學長看出了她的心思,便又開始了滔滔不絕的演說似的道:“這裏是女生宿舍,平時看管相當的嚴,是絕對不允許男生出入的,今天開學算是特殊的開放日,不然我是無法送你到宿舍的,那樣的話,一定會出現一時的混亂,新生本來就有路途的勞累,如果再要樓上樓下地尋找自己的宿舍不是更加累了嗎?”到了樓口學長似有言猶未盡中給她提示到了,上樓下樓的人雖不是很多,但斷斷續續中得不停地避讓,因為都是帶了不少的行李,走在樓梯上愈加地艱難,學長為她扛著大包的行李,走上二樓就有點氣喘籲籲,好在她所要去的宿舍就在三層,不然不知該把他累成什麽樣子,對於這樣剛剛認識的人要他為自己付出太多真有一種不好意思的慚愧。到了三層,進入標識的三O一室後她表現出的驚愕被學長識破了,他氣喘還未完全均勻地急著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是對這種單元式宿舍的不理解,這裏都是這樣,我們初來時也有異樣的感覺,住習慣了還覺得蠻好的!”說話間,從一間屋子走出一個女生,從風塵仆仆的外表以及在生環境裏特有的眼神可以看得出是不久前早到的。學長見有人出來,沒有再說下去。他把她的行李與她送到了她所在的寢室,又不厭其煩地告訴她如何領取被褥,突然間指著窗外明顯有點激動地喊道:“看見了嗎?就在那裏領取被褥。”她寢室的窗子正好對著被褥的庫房。說罷,他不無感歎地念叨:“這樣好!省得一會找不著地方!”至此他算是完滿完成了陪送的任務,可是她看得出他流露出的戀戀不舍。這裏不隻是屬於他們兩個人的世界,新生陸陸續續地到來,所以這裏不是他久留的地方,無奈中他表現得如相識已久的依依惜別。她心裏納悶,這才認識多長一點時間就有如此深情的表露,不敢相信這樣的男生能有多大的出息,一點矜持高傲的氣質都沒有,由此她懷疑這樣的男生如此熱情地陪送女生,難道不是為了尋找接近女生的機會嗎?她哪裏知道?自她看名單時這位學長就被她的美貌,尤其是她特有的矜貴氣質深深吸引,是他專候著陪送她的,在她前邊的幾位女生他都避讓了,而且生怕她被別的同學搶先陪去,便靜靜地候在她身旁,她專心於注冊而對他的種種表現全然不覺。
她在四人寢室裏是最早到的,選擇了靠近窗戶的床位,其實她對住在什麽位置是不在意的,一方麵必定是臨時的居所,即使長久的住處何必計較這些細微之處呢?另一方麵,寢室隻是睡覺的,睡著了能有多少感覺呢?而大多數的時間應該在教室裏度過,那才是一個學生最重要的所在,這是她三年高中生活積累的點滴經驗!就在她整理行李快要結束的時候,寢室又先後來了兩名同學,同單元的另外兩個寢室也在增加著人數,門敞開著可以看到客廳頻頻走來的同學。由於都是初來乍到,除了禮節性的問候,少有更多的交談,要說也隻是有關開學這一避不開的話題。剛到的兩名同學見她早到,以為她已購買了被褥,便問起了這方麵的問題。她從家裏已經帶夠了所需的生活用品,本不要買的,見同學問起,便將陪送學長的話給她們學說了一遍,兩人聽後不約而同地露出了驚訝,她以為她們誤解自己在勸說她們購買,剛要急著解釋時,其中的一個問道:“你的這番說詞是跟誰學來的?”“是送我來的一位學長對我講的。”未等她多說什麽,兩人又一次不約而同地喊道:“我也接受了同樣的說教。”三人笑了,然後交流了各自對於陪送者近乎推銷的感悟。最終三人得出了一個沒有經過調查研究而且近乎主觀臆斷的結論——陪送者是否經過了統一的培訓,是否與什麽掛鉤,或者是周到服務的培訓而無任何利益瓜葛。之所以產生這樣的錯覺或者誤會,難道沒有某種社會因素使然嗎?即使是推銷兩人也得購買,因為她們沒有帶來被褥;即使她有自備的,也逃脫不了購買的條款限製,因為自帶的不能享用所謂的免費洗滌。於是三人苦笑著一起走出寢室,下樓到了對麵寫有被褥中心字樣的地方購買了全套的生活用品。這是校方的人性化管理體現出的關懷?還是市場經濟在校園裏的作祟?從碩大而醒目的“被褥中心”幾個字與其餘標識性字體的對比中不難識得其中之奧妙!
回到宿舍放下這多餘的被褥,她沒有過多的怨言,因為這都是預料當中的事情,不足以大驚小怪。中國的高等教育實行產業化的政策已經十多年了,原本潛藏於教育事業之中福利的本質屬性已經在中國人民潛意識裏幾乎完全淡化掉了,取而代之的是產業化背後的高額費用。上大學已經成為預設的伸長脖子受宰的兩項之一,另一項是看病就醫。公益性極強的社會福利性事業反而成了百姓最主要的消費去處,這樣的社會現實不僅堂而皇之地存在了十餘年,而且還有著強勁的發展勢頭。其合理性有多大,質疑歸質疑,卻難於阻止其盛行。這難道是市場經濟規律在社會生活中的體現嗎?如果是,市場經濟也夠殘酷的了!如果真是,隻能作好積極應對的準備,而不能消極抵抗。葛碧潭是否想得這麽多不得而知,但有一點是肯定的——她來時帶了足夠數量的錢。經濟這一概念在大學校園裏大有勝過知識概念的趨勢!學校的實力不是以學科領頭人的多寡衡量,而是比較經費的使用量。這樣的表現形式也可以算作世界大學叢林的一朵奇葩!麵臨這樣的現實環境,適應才是唯一正確的態度。如果把大學比喻成浩瀚的沙洲,她不過是沙洲裏的一粒沙子而已,能在沙漠裏掀起波瀾隻是神話裏的故事,被風吹得到處飛揚才是真實的現象。在葛碧潭的身上到底是演繹神話呢?還是隨風飄揚呢?這得看她在今後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