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我們就這樣吧
在這期間，楊謙打了很多次電話給柳棉，有時是想約她出去，有時就是想找她說說話，自從回來後，柳棉就沒主動找過他，這讓楊謙有些心慌。
這天晚上，柳棉正在網上搜數學習題，楊謙的電話又打來了，柳棉看了一眼手機屏幕上的名字，皺了皺眉，接了起來。
“喂。”
“棉棉，你明天有空出來嗎？”是楊謙的聲音。
柳棉想也沒想地拒絕了，“不行，我有事。”
“你到底在忙什麽？怎麽每次都說沒空！”楊謙一直都沒問她在幹什麽，今天終於還是忍不住問了。
柳棉沒有遲疑，“我收了十多個補習的學生，每天要上課，很忙，你有事嗎？沒事我就掛了，我在備課。”
楊謙顯然吃了一驚，“你？補習？這年頭，連政治都需要補習了嗎？”
柳棉生氣了，還氣得不輕，聲音裏都帶著嚴厲，“楊謙，我容忍你對我感情上怠慢，但絕對不允許你對我工作上的輕視，我很好，我的學生很好，你不要再給我打電話！”
她說完就掛了電話，柳棉搜題的心情被打亂了，想起楊謙語氣裏的輕蔑，她就說不出的難受。他和他的家人從來都沒有將她放在眼裏過，他們不認同她的學曆，也不認同她將來要從事的工作，在他們眼裏，從來都是她高攀了楊謙。
這不是柳棉想要的愛情，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她愛楊謙，可以為了他付出她的一切，但她也需要認可和尊重。
所以，在楊謙第二次打電話來的時候，她毫不猶豫的掛掉了，這是她第一次沒接楊謙的電話，雖然是踏出了勇敢的第一步，但這感覺並不讓她好過。
她哭了，因為掛掉了楊謙的電話而哭了。
她看他帶著小諾出現在她麵前，看他躲閃著她的眼睛請求原諒，看他緊張搓手的樣子。她那時都沒有哭，她明明都知道所有的真相，但她都沒有哭。
可現在她哭了，她想到了盡頭，當電話一掛斷，她就想到了他們這段感情的盡頭，或許，真的是該說分手的時候了。他們可能一直就在等待一個契機，現在這個機會已經擺了眼前。
電話又響起來，她掛一次，楊謙就再打一次，終於，電話鈴聲變成了短信提示音。柳棉握著手機，幾乎要把手機都擠出水來，然後，她還是點開了短信，是楊謙發來的。
“棉棉，剛剛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嘲笑或者看不起你，都是大腦本能的反應而已。你別生氣了，我跟我媽說了跟你的事，我媽說她想見見你。棉棉，我媽說她會同意我們在一起，你一定要抽出時間來，我明天上午十點來接你。還有我愛你！”
短信內容不長，但足夠讓柳棉失眠。
第二天早上五點多鍾，柳棉就起來了，她一晚上都沒有考慮好到底要不要去赴約。
覺得自己走投無路的她，把這個消息發到了室友群裏，她本來並沒有抱希望會有人給她建議，卻不想陳微幾乎立刻就回了一條消息過來。
“去吧，你還愛他。”
陳微的消息，就像她說話一樣簡潔明了，同時也觸動了柳棉心底的柔軟。她說得對，她到現在還愛著他！
下定決心的柳棉，心情一下通暢了不少，她像所有第一次去見家長的女孩子一樣，翻出了她所有的衣服，好不容易才決定穿一件泡泡袖白襯衣，配上一條藍色長裙。
她覺得這樣的穿著，再加上她的低馬尾，學生氣格外重，這樣子打扮，應該能讓長輩喜歡。
長輩喜不喜歡柳棉不知道，她隻知道楊謙挺喜歡的，一見到她，眼睛就放光了。
“你這樣真好看，我媽一定會喜歡你的。”楊謙騎著自行車過來，示意她坐到後座上。
柳棉曾無數次走到楊謙家樓下，暗戀時的故意繞路，在一起後的渴望，過去的每一次，都比不上現在站在單元門口的緊張。
楊謙過來牽著她的手，“不用怕，我們不是盼這一天盼好久了嗎？”
柳棉看著他，勉強笑了笑，“是啊，當夢想照進現實，感覺還是很虛幻。”
楊謙笑著皺眉，舉起他們掌握的手，“怎麽會是虛幻，我就在你身邊牽著你的手，我們要一起去見家長，我們有很長的路要一起走，這些都是真實的，擺在我們麵前的路。”
柳棉的笑更加縹緲了，“是嗎？我們會在一起？”
“當然！”楊謙回答的斬釘截鐵。
柳棉垂下了眼，濃密的長睫遮住了她的視線。
“那上去吧！”
“好，走吧！”
柳棉曾經試想過很多次跟楊謙父母見麵的場景，或者歡喜或者厭惡，但絕沒有想過會有輕蔑。
但是當她見到楊謙媽媽的那一刻，她覺察到的，就是那種讓她渾身不適的輕賤，就好像她是被關在水箱裏，聽憑人們議論挑選的魚。
雖然還能呼吸，卻已經聞到了死亡的氣息。
柳棉端端正正地坐在沙發上，雙手交握放在膝蓋上，半垂著臉，聽楊謙媽媽驕傲地誇獎自己的兒子，每誇一句，也不忘踩她一腳。
“我聽說你們是高中同學，我們楊謙那可是憑著真材實料，自己硬考進去的，跟那些拿錢買名額的人不同，這不一高考差距就出來了麽？”
“我們楊謙考的是名牌大學，你跟他一個學校一個班出來的，怎麽就隻考了個普通的二本院校，還是個冷門專業？你們家當時是沒有給你計劃過，還是你考不上？”
柳棉的嘴唇動了動，然後下嘴唇被死死咬住，還抬眼朝楊謙媽媽露了個淡淡的笑，楊謙趕緊阻斷了媽媽的話。
“媽，說這些幹什麽？棉棉當時的文科成績在全校都是數一數二的，如果不是硬選了理科，她能考到北大也不一定。”
楊謙媽媽這才給了柳棉一個斜斜的眼神，“喲，這麽厲害呢，那不還是家裏的原因嘛，你爸媽也太不負責了，孩子的路，那都是要靠父母把關的。”
接下來，都是楊媽媽對自己如何盡責的標榜，柳棉心裏一直痛著，想起高一下半期麵臨分科時的窘迫。
她苦口婆心的勸說著父母，跟父母保證自己隻是物理不好，多用功一定能追上來，說服父母學理以後的前途有多光明多長遠。
可隻有她自己知道，當她衝破老師和家長的勸阻，成功留在理科班，繼續跟楊謙做同學時，有多開心，連做夢都能笑出來。
人的一生有很多需要選擇，柳棉為了她的愛情棄文選理，為了她的愛情選擇了遠方的學校。誰說她沒有用心選擇，填誌願的時候，她精挑細選了好久，才終於選定了她的大學，那裏離他最近，雖然不一定能考上王牌專業，但隻要能離他近就好了。
那時的她，想法多簡單呀，她可以每個周末都去看她的愛人，隻要能跟他在一起，她什麽都可以放棄。
可是現在他們卻告訴她，就你那個學曆真心是配不上楊謙的，他名牌大學本碩連讀，一畢業就有好工作找上門來，你不但要辛苦的找工作，還隻能做個毫無前途的副科老師。
你拿什麽來匹配！
楊謙媽媽後麵再說了什麽，柳棉是真的沒有聽清楚，她隻覺得腦袋裏亂糟糟的疼，心髒也疼，這些都讓她坐不下去，就連強撐也不行。
“阿姨，我補習班的學生還在等我回去上課，今天打擾您了，不好意思，我就先走了。”
柳棉也顧不上楊謙媽媽還在喋喋不休，直接站起來說完就走。楊謙追到門口，抓著她的手臂，壓低了聲音說道。
“你怎麽這樣？怎麽也要一起吃頓飯再走，這樣才有禮貌。”
柳棉麵無表情地甩開了他的手，“我一直都很有禮貌，從小到大沒有人懷疑過，所有人都誇我，成績好長的好，聽大人的話，懂事又貼心。楊謙，從來都沒有人說過我不好，除了你媽媽。”
如果說，柳棉可以愛楊謙愛得毫無尊嚴，可以容忍他的背叛，可以裝作若無其事，可以假裝她什麽都不知道。
但是她要怎麽來忍受他的家人？他們抱怨她的不完美，指責她的父母，質疑她的一切，她所有的好都沒有用。他們眼裏就隻有自己的兒子，所有的人都應該去仰視他，讓他一直待在高高在上的神壇上。
柳棉從沒覺得這麽無力過，楊謙不高興的皺起了眉，他可能想為他媽媽說話，可能不滿意柳棉這樣的說辭，但是柳棉沒有給他開口的機會。
她舒了口氣，好像放下了心上的重擔，“楊謙，我努力了，我真的努力了，你別來找我了，我們就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