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哀莫大於心死
緩緩睜開眼睛，真不敢相信他的眼中還是柔情蜜意，就在之前，他還親手殺光了她所有的族人。傾塵緩緩起身，她不是天真不諳世事的小姑娘了，兩世經曆劇變，她早已經過了痛苦的想要死去的時候了。
南宮澈看到傾塵的淡然反應，心裏有一瞬間空蕩蕩的，不過隨即釋然地笑了笑，並遞過來一碗藥，囑咐傾塵喝下。傾塵並沒有看向那個藥碗，而是有一瞬間凝望著南宮澈漆黑的瞳孔。
她想從裏麵看到一些什麽，卻又害怕看到什麽。
這是她給他的最後一次機會，她想他應該知道如今自己最渴望的是什麽。
想到這裏，她沒有絲毫猶豫地抓起那個藥碗，然後一抬頭就痛快地喝點了藥。
“好好休息，再有半個月就是你的冊封大典了，本王到時候希望呈現在世人麵前的，是一個容光煥發的江夏王後。”
傾塵的嘴角泛起了一絲嘲諷的弧度:
“是嗎？我身邊的人全都死光了，然後你要看到容光煥發的我。不知是你健忘還是我心大。”
這是她第一次忤逆南宮澈，後果她早就不在意了。南宮澈卻沒有因此而懊惱，隻是拍了拍她的肩膀，囑咐了一番，就走掉了。
來到禦花園的南宮澈仰頭望向蒼穹，一定要走到這一步嗎？他突然覺得心口疼痛，整個人都不能痛快的呼吸了。
夜裏，一聲淒厲的慘叫劃破長空，太醫披星戴月趕來聽雨閣的時候，傾塵已經昏死在血泊之中了。
不出意外的，孩子保不住了。南宮澈抱著薄如紙片的傾塵，眼睛裏麵布滿了紅血絲。
親手拿掉了她的孩子，這是他最期待的時刻嗎？他不敢想象到傾塵醒來之後，會是什麽樣的狀態對她。
可是如果再給他一個機會，他想他還是會這麽做的。
挽歌進來的時候，傾塵已經恢複了生氣，可是麵色慘白，整個人都顯得非常的虛弱單薄。
挽歌笑著來到傾塵的身邊，然後氣定神閑的看著傾塵，修長的護甲下麵是新染好的丹蔻，此刻明晃晃的非常刺眼。“姐姐你這一覺睡的時間好長。
妹妹來了很久，都沒能進來。”挽歌笑的嫵媚傾城。傾塵的眼眸透出徹骨的冰寒，此刻的她就像是頭受傷的刺蝟，用鋒利的刺將自己保護好。
“鳳府垮台了，你可知道斷頭台上麵的那個人是你的父親。”
傾塵也很恨鳳朝飛，可是她不會去讓鳳朝飛死，再怨恨到了極限，那個人也是她的父親。
“是嗎？”
挽歌顯然不放在心上，
“我隻知道如果沒有東齊的國王，我至今都是個可憐的乞丐，被親生父母遺棄，就像是垃圾一樣。”
對於過往，挽歌顯然是充滿了怨恨的，以至於在提起的時候，語氣情不自禁就帶著些怨憤。
“娘娘，雲翳有事要求見。”紫熏的聲音響起，打斷了挽歌和傾塵二人的對話。
因為南宮澈的原因，傾塵對雲翳也有了一些的抵觸情緒。可是他從來都是不會主動來找她的，所以這次不知道是為何。
“娘娘，這是一個故人交給你的。”雲翳恭敬地呈上了一樣東西。
“小姐，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綠蘿已經不再人世了。這一生綠蘿是不幸的，卻也是最幸福的。能夠承蒙夫人的照料，又認識了小姐，你們都對綠蘿很好，所以今生綠蘿是沒有能力再報答了。來生綠蘿銜草結環，也一定報答小姐的恩情。請你看在綠蘿忠心耿耿多年的份兒上，饒恕了姐姐吧！她本質不壞，終究也是一個可憐的人。”
又一個人離自己而去，很好啊，很快自己就是孤家寡人了。
忠心耿耿的綠蘿，卻也因為親情的原因背叛了自己，在這個世上，還有什麽是永垂不朽的呢？
三個月後的一個清晨，挽歌懷有身孕的消息傳遍了後宮的每個角落。清荷在一群丫鬟之中的地位瞬間也提升了一個檔次，因為內務府連夜趕製的封後禮服，據說也是根據挽歌的身材量身打造的。
南宮澈終究還是封了王後，而王後的人選，就是鳳挽歌。
那個時候的傾塵，坐在自己的寢殿內，親手縫製著嬰兒的衣服。潛意識裏麵，她還會去用手撫摸著已經平坦無比的肚皮。
世間最淒涼的事情，不過如此。
丫鬟下去後，傾塵拿出了手中藏匿了許久的一封信，因為攥在手裏太久了，都已經被汗水打濕了，竟然是南宮曜的字跡。沒有想到隔了這麽久，還能再聯係他。
南宮曜的信隻有她能夠看懂，用的是蘇家當初傳遞消息的秘密聯絡符號，而這個符號，隻有蘇家的後人才能夠看得懂。
南宮曜在信上誠懇地邀請傾塵成為他的夫人。
而他如今，再不是那個落魄隱忍的江王。如今的他，風光無限，隻因為他便是那個讓人聞風喪膽的南詔新任的王。
曾經的南詔因為戰敗向西周俯首稱臣，如今在南宮曜的恢複治理下，已經擺脫了西周的挾製。
傾塵瞬間了然，原來當初他決絕地離去，也是因為富國的這一天吧。
嗬嗬，想起自己那個時候，自己還曾經有一絲的傷感，因為在她的潛意識裏，總以為南宮曜的離去是因為她。如今她心中再也不會有那麽沉重的包袱了。
為什麽男人的野心總要讓女人來當掩蓋呢？
鳳挽歌的封後大典傾塵去了，而且打扮的傾國傾城。她親手送了鳳挽歌一樣禮物，那便是孩子的小衣服，那是她一針一線親手縫製的。
她故意當著南宮澈的麵打開，然後看著南宮澈目光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很好，這麽快就想忘了嗎？她孩子的血債，她要讓這些劊子手血償。
她在南宮曜的暗暗支持下聯絡了一幫的大臣，然後讓他們一起上書要求冊封已經懷有身孕的東齊公主為王後。國不可一日無君，後宮不可一日無後。中宮的人選隻有穩定了，後宮才能安寧，而後宮和前朝從來都是牽一發而動全身的。
挽歌看著傾塵總有一絲的不解，她以為經曆了沒有子嗣的這件事之後傾塵一定會對南宮澈怨恨至極，可是沒有想到她竟然雲淡風輕。是她預料錯了，還是鳳傾塵的演技太高超了？
就在冊封大典的第三天，位於西周西南邊陲的南詔第一個起來攻打西周。理由也是很簡單，那便是對先皇之死的質疑。
本來當年南宮傲無端病故便有很多人持有懷疑的目光，如今南詔起來造反，竟然就是因為先帝的一份遺詔。遺詔上的內容空無一物，也就是說當年先帝暴斃，甚至都來不及寫下遺書。這樣一來，南宮澈就陷入了被動的局麵。
這些年因為天災人禍，南宮澈的國庫一直虧空，而如今戰火紛飛，無疑對於西周來說是雪上加霜的事情。
就在這個時候，朝廷的三朝元老左相大人不知道從那裏請來了當年聲名遠揚的隱逸高人秦飛與。秦飛與當年乃是威名遠揚的大將軍王，卻因為和先帝的政見不合，憤然辭官從此隱匿江湖。
秦飛與力挽狂瀾，自此，西周和南詔勢均力敵。南詔富可敵國，而西周的防守因為有了秦飛與的加入，固若金湯。
再加上和親公主鳳挽歌的中間協調，東齊對西周給予了傾囊相助。
但是南詔卻並沒有因此而處於劣勢。
那是因為南詔新任的國君拿出了先皇曾與十年前頂下的盟約規定，那便是每十年一次的祭天。
西周有一個陋習，那就是每十年的祭天，一定要選擇一個身份高貴的陰時生日的女人來完成這個任務，因此入選皇室之後，女人們都迫不及待的懷有身孕，以此避過一難。
而這一次的占卜結果，竟然顯示的是和親的玉公主竟然就是最合適的人選。但是玉公主因為有身孕在，所以必須要另外選擇一個人。
這個人要和玉公主一樣是陰時生日的人才行，到哪裏找那麽合適的人選呢？眾人一籌莫展之際，沒想到鳳傾塵挺身而出，證實自己卻是陰時生日的人。
眾人大吃一驚，陰時生日的人，本就稀少，而鳳傾塵竟然會和和親公主挽歌是一天的生日，這在西周眾人的眼中，似乎抓到了什麽頭緒，可是……
南宮澈的臉色鐵青，他看著滿臉無所畏懼的鳳傾塵，隻恨不得能夠一巴掌打醒麵前的這個女子，這純粹是胡鬧，遇到十年一次的祭天，皇室的女子曆來都是花高價買通人士，然後在民間找一個地位低微的女人來頂替，沒想到鳳傾塵竟然要自投羅網。
她就這麽迫不及待的死去嗎？
“我死了於你何幹？很快你就有自己的孩子了，你應該善待你明媒正娶的妻子。”這句話帶著濃濃的酸意，可是傾塵卻一定要說出來，她和南宮澈之間的時間，已經剩下的不多了？“
“傾塵你一定要這麽折磨自己折磨我才覺得開心嗎？你知道我這樣會心痛的嗎？“這是南宮澈的心裏話，可是傾塵已經聽不進去了，她的心早在孩子出事的時候，就一同死去了。